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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穿之顺治的宠后日常 第7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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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忍不住地哭,眼泪刚从眼眶里沁出来,就被他衣裳吸走了,就跟他对她一样,怕她委屈、不愿意她难过,每回有这样的情绪,他变着法儿把她身上的怨和悲都化开了吸走了。
    “都过去了。”他把她再往怀里摁一摁,当他满身痘泡,一碰就又疼又痒时,他也忍不住地这么抱她,如今将好了,他怕只怕抱太紧,把她挤着了,她如今身子重,格外娇。
    “我不是好好的?我不光好好的,我成了我。”这句他俩才懂。他终于不在她面前每句必称朕。
    朕,孤家寡人的帝王,他不是:他有爱人,她;他有家人,她和她肚里的娃娃。正是有了她,他才终于成了个人,不光是皇帝,不光惦着东南西南、蒙古漠北,也记挂着家里的小媳妇,要给她撑腰、护着她、要她的喜欢……
    “我们还有它。”手绕着她的背转个圈,又轻轻摸到鼓突的腹上,三个月的小胎儿,他想不到,能有这么明显的一个肚儿。他天天摸仍摸不够,从小到大,似是没有比它更心想事成的事儿,想要就有,平平安安度过头三个月,再过七个月,就该跟这个小娃娃见面了。
    她哭得更厉害:“想着我们是亲戚,我险些不要它……世上这么苦,何苦带伊来。可我真的喜欢它,我们的。那么凑巧,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好就有了。”
    他刚要说话,她轻轻说:“你听我说完。就算我们是亲戚,我也想留着它,就自私的,哪怕只是看看长得像你又像我是什么样子,哪怕只是生一个血连着你和我的人,我们本来没有关系,有了伊,我们是伊的父母,一辈子都有关系……”
    “金花,没有它,我们也一辈子都有关系,你是我的妻。”他嘟着唇去找她的眼,唇峰抿着她眼角的泪,她的这些傻想头,揉得他心碎。
    “可你本不是我的,不归继后。”她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知道太多反而羁绊了她,她知道他的情史他的归宿,她心里全是怕。
    一路走来缩手缩脚,每步都走得疼,得到时仍要预备着失去,多亏她是活在当下的人,在一处的时候真情真意好过便足够。
    作者有话说:
    第148章 壹肆捌
    又一次吞吞吐吐表心迹。
    他们鲜有把话说明白的时候, 金花碍着身世,她怎么解释她来自几百年后?福临碍着身份,广有天下的人也被天下缚着, 他对她从来只限于他对她,不及于她的家人, 也不牵扯他的宗室、权柄:这也是一样“痴”,连妻都不能自己选的人, 终于认定他的妻, 定便定,夫妻便是关起门来的关系,她姓什么,爹娘是谁, 兄弟有什么功, 她嫁他前儿, 太后想这些;她嫁了他, 他便不再想这些,脱了俗世束缚,她是谁都无妨。自然他的宗室、权柄也碍不着她,太后再不满,她仍是他的妻,要他换人,再也不能够。除非他崩。
    “亲戚”, 她似乎特别在意他们俩是亲戚。头一回见他就上赶着叫表舅舅,那些不愿、无奈,曲折的心思, 多半都跟这亲戚有关。亲戚有什么不好, 亲上做亲, 他跟静妃是表兄妹,跟金花多差着一辈,可是年龄相仿。也许是为着亲戚,他对她的好感简直是天生的一般。
    低头看怀里的人,夜深了,窗户外头雪铺满屋顶,帐子里一片暗,他只能模模糊糊看到个影儿,刚无声无息哭了一场,委屈极了,他心疼极了,紧紧抱着她,一呼一吸地不舍她,手捋着她的背,肩就是她擦眼泪的手绢。终于他在一片漆黑里,用那把好听的声线,幽幽说:“走到如今,我归你。不归继后,归你。”
    他说出来时,忍不住心颤。让她唤他福临,是脱了帝王的缚,这一句,他把她的缚解了,又从自己身上剥了福临的壳。他不光可以不是皇帝,他还可以不叫福临,不姓爱新觉罗,他便是他,他这个人,归她。
    一样的,她叫什么、姓什么,是不是皇后,也不紧要。所以他派去科尔沁查访她身世的人,要叫回来嚒?罢,他找她的家人是为她圆梦,恍惚里听她说她想要妈妈,若是帮她寻到根找到母亲,想来她会喜欢。他愿意为她做一切,她想得到、想不到的,但凡他能想到,他都乐意替她安排。
    所以才把她养得这么“笨”,他一病,人事不省,她立马遭欺负。如何呢?他深吸一息,只能挺着腔子里这口气,一如既往护下去。他伸手拢一拢她脖颈处的锦被,把她紧紧掩住,然后一动不动搂着她,听她细细的呼吸,感受她蜷在胸上,她仿佛去了好大的心事,睡得黑甜黑甜的。
    他醒着,他理解不了她的心事,可她的心事都是为着他,他止不住地觉得心上甜,这甜像一罐子麦芽糖咕噜咕噜冒着细密的泡儿,淡淡的翻滚焦糊,齁得他舍不得睡。
    不知怎么睡着的,第二天上午被她闹醒了,凉凉的手指在他耳上轻慢地捻,耳中的动静炸雷一样,三下两下,他就醒了。闭着眼睛直接把她搂在怀里,早上还没开嗓,声音带着喑哑,吐出来的字儿就有格外的磁性:“你睡醒了就闹人。”
    她清了清嗓子,还是那把带着香气的语调:“昨儿想着过年的事儿,就没睡好。”
    一句说得他忍不住笑,一张嘴,莫名呛住,咳两声,说:“嗯,我听你睡得倒好,又香又酣。”说着,感觉捻耳朵的力加了,从耳廓滑到耳垂儿,听她轻笑:“史湘云!醉眠芍药荫。”
    他没听懂,问:“什么?”
    她不理他这一茬,继续说:“过年怎么过?去慈宁宫团年?还是请太后来?”一边说着松了手翻身,“我一直惦记着,要是跟太后团年还得提前预备。别的倒还好,一想到太后我就有点怕,浑身不自在。”声音越说越低。太后是他母亲,人家母子,血缘连接的关系,她一个“外人”……虽然关键时只有她这个“外人”一心一意对他,可是打断骨头连着筋,太后还是长辈,哪是她怕就能躲的。
    “我这症不是还能过人,还是别往宫里去。福全他们还在。”他说。
    “那就请太后来,我在这儿住惯了,太后来这儿,我少紧张些。”她往外挪,被他一把抱住,两条长胳膊,在她腰上打个结,一紧手,就把捞回怀里。她后背一暖,贴在他胸上,还有“噗通噗通”的心跳,拱着她。
    一把好听的声音凑到她耳上,声音撩着她的耳朵:“紧张什么?有我呢。而且以后天长日久……”
    可不是,天长日久,想到太后的长寿,她心里一沉。转念想,家里的老人长寿是好事,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只是这个老人曾谋算着要她的性命,她怕也是该当的。以后天长日久怕起来,她的日子该难过了。
    谁想他说的不是这个,只听他继续说:“天长日久地跟她们团年,今年趁着出花,就我们俩过;以后想只咱们俩过,怕也难得。”
    “可前朝,这么着隔着插屏见那几个大臣总是不好,前朝后宫都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她试探着再问一句,这也是她的忧虑,前朝后宫,他都要顾到。天子,多的是身不由己。任性妄为的是她,也是他护着她,她才能随心所欲。
    “不跟太后团年,大臣仍能见。这一月也没误事。”他顿一顿,“生这么大一场病,仍要视事,朕的勤政……”
    “可不是,自己家的天下,自然跟伙计不一样。”她听他都盘算过了,心里一松,又扭着身子往回转,说,“你都想好了,也不提前跟我说,非要我问,这几天心里堵着这事儿,吃不下睡不着的。”
    “吃不下没见到,你是为了这事儿睡不着?不是为了那什么‘咖啡’?”他凑到她脸旁,鼻尖戳着她,想她夜里闹他的情形,心里像炉子里的烬被鼓了一阵风,熊熊的火就重新燃起来,是谁夜里一个劲儿“我睡不着”,小手就在他身上揩油,一身腱子肉被她捋几遍。
    现在换他。手臂在她背上一捧,就把她往后撤的道儿截住了,一双灼灼的眼睛望着她。他总自嘲,只有这对招子没被天花祸害。她被他一看,就挪了眼睛,小手撑在他胸上,扭着脸躲,可是能躲到哪儿?
    第149章 壹肆玖
    宝音留神听着屋里的动静, 看呼和和乌兰提着壶捧着水走到门口,摆摆手说:“回罢,他们一时半会儿不起, 咱们先去用饭。”
    乌斯的小瘦脸从她二人身旁探出来,挤挤眼睛说:“姑姑, 昨儿格格还说要看早上的太阳照屋顶,特地给她留了冰溜子, 怎么又不起。一会儿暖了, 冰溜子该掉了。”
    乌兰和呼和听乌斯这么问,也收住脚,看热闹地盯着宝音,听她怎么答。帝后以前总有一人起得早, 皇后懒床, 万岁爷惯例天不亮就上朝。病了之后免了早朝, 可时不时早起看书写字, 所以她们早早备了水和点心。今儿这么晚还不起,再想想前儿夜里的动静……倒是要看看宝音怎么跟乌斯这个傻孩子解释。
    几个人说话间,屋里一声若有若无的动静,像是惊了鸟儿扑棱翅膀,又像是猫儿打架,间或嗷呜一声,肉团子贴身把着翻轱辘, 震得床帐子呼呼的,还有木头的“吱呀楞”,主子小声一句一句的压抑的喘……
    旁人都不吭声, 只有乌斯傻呵呵, 好奇地偏着头, 细长眼里闪着光说:“姑姑,格格屋里什么时候进猫了,闹猫?”
    乌兰拍了她一把,推着她往殿后走,说:“就你话多。”
    乌斯被推着,脚下像钉过桩似的,一动不动,耳朵竖着,说:“姑姑,不信您听,就是闹猫,猫儿还欺负格格……”话没说完,扭着身子往殿里走,细藤一样的身子,骤然泄力,反而“蹭”一下被乌兰拉走了,呼和说她:“真傻假傻。”
    宝音看着这三个十几岁的少女,高矮胖瘦有异,一样的水灵的脸,晶亮的眸子,正是最好的时候。
    乌兰和呼和伺候常了,什么没见过没听过,粗通人事 ,独独乌斯仍是个孩子。老早没了娘,可怜见的,宝音伸手搂住乌斯,说:“傻孩子,等姑姑得闲儿跟你细说……”
    乌斯没什么,乌兰和呼和在旁边听见这句反而红脸垂头,宝音察觉到异样,嗔一声:“姑姑不跟你们说,谁跟你们说,现上轿现扎耳朵眼儿?你们也都大了。”
    一句说得乌斯更疑惑了,抱着宝音的胳膊,一壁走一壁说:“姑姑,我有耳朵眼儿……“
    *
    用过午膳,福临诏大臣在偏殿议事,金花见太阳好,命宝音搬个椅子在正殿外廊下坐着散闷,看小宫女打檐下的冰溜子。日头明晃晃的,却不热,积雪微微化一点儿,白地旁一圈深色的边儿。
    院子一片静,风贴着地卷,微微的“簌簌”,更显得寂寂。金花吃饱了,太阳一照,耳边风响,昏昏欲睡。宝音见状,给她覆了一领毯子,又在旁边放个火盆。宝音掂量掂量,虽然日头不暖,好在没风,皇后想睡就睡吧。一位万岁爷,一个宝音,两个人现在都宠着皇后,指东打东,指西打西。
    金花昏昏沉沉,从眼缝儿里看了眼院子,没人说话,几个小宫女默默在廊下举着竿儿戳冰溜子,轻手轻脚,一丝声息也无。姑姑伸手轻轻捏了捏她的手。姑姑的手,一如往常,干瘦、有力,手心是暖的。她懒得抬眼皮,只心里想着该知足,比起之前,现在一切都这么好,好得不像是真的。可就是真的。
    早起福临抱着她,她一瞬清醒一瞬迷糊,身上是言不明的滋味,他护着她像护着薄胎的瓷一般,偏又有本事折腾得她满身酥,骨肉都掬不起来,浑身湿漉漉,从脑袋顶儿到脚指尖儿停不下的颤……她也弄不清她是醒着还是睡着,早上那会儿像是在梦里又演了一遍,她脚踢了一下,头一点,反而醒了。
    宝音看她一脸绯红,问:“晒着了?进屋吧。外头看着暖,越坐越冷。”干瘦的手又来扶她,她借着宝音的力站起身,毯子从身上滑下去,伸手摸了摸腰。
    这一下正被太后瞧在眼里。
    太后挣扎了好些天,终于决定来睿亲王府走一遭。她跟皇帝是母子,可绕不过的,皇权大过亲情,皇帝是她儿子,可他先是天子。这半年,儿子也一再委婉用铁腕暗示她,想用母子孝道威压他,不能够。听她的安排立另一个博尔济吉特氏的姑娘为后,是他最后一次妥协。从那以后他绕着圈子不理她的主张,这一月干脆直不楞登跟她对着干,连绕圈子都省了。
    儿大不由娘,这儿子又握着天下时,只有母亲迁就儿子。纵使太后有摁捺不下的老大不情愿,也只得摆着全幅仪仗前来。唯一随心所欲处,就是偏偏不提前通报,声势浩大地领着人来偷袭。她想着帝后关起门来过小日子,不在宫中,又没有管束,不知道没规没矩到什么地步。若过分逾矩,就不怨她摆长辈的谱儿,拿起架来教训一番是免不了了。
    谁想一进门,当头看见皇后在廊下起身,身世不明的皇后,穿一身老紫色的旗装,老气横秋,滚的还是灰白色绵羊皮的边儿。怨不得她以前穿衣举止,总让自己觉得哪儿别扭,原来不是他们家的人。纵然从小悉心教养,骨子里的血总不对味儿,不是他们高贵的血统,后天教也教不出来。
    只是那肚子!上次来匆匆一见,没见痕迹,今儿毯子滑落把衣裳压裹在身上,皇后又扶了下腰,正好显出身子。这是三个月的身孕?怀相也太茁壮些。以前还是自家人时,盼着她怀嫡子,偏专房宠也没喜信儿;如今揭穿不是一家人,她又怀上身孕,无论废后还是灭口都难上加难,儿子护她跟护眼珠子似的。
    太后斜了眼举着竿儿戳冰溜子的小宫女,再扫扫廊下静静立着的小太监,就这些人里,指不定混着什么侍卫高手。太后还没迈步,院子里先骚乱起来,午后昏昏欲睡的静谧气息一扫而空,太后留神看也没看清哪个小太监喊了句:“太后娘娘!”
    一下像点了狼烟烽火,太后脚前立马黑压压跪了一地人,进院子的时候只看到稀稀拉拉的奴才,倒看不出来,瞬间涌出来这么多人,绊在脚前让人没法迈步。太后收住步子,身后的仪仗半在院里半在院外,院子口一阵窸窸窣窣的骚动,本应落一步在身后的小宫女也挤到身边,周围的气息骤然紧张起来。
    皇后本来已经扶着宝音的手往殿里走,听小太监喊了一句,心里哆嗦,强压着害怕扭头瞧,看太后在院子门口被一地的奴才里三层外三层围着:老太太面前是皇帝的奴才们,身后是自己的下人。
    太后仍是庄重威严的美妇人,只是对着绊脚的这些人,她再喜怒不形于色,也忍不住皱眉,眉心隆起个“川”字,眉尾向下垂。衬着她的高颧骨、薄嘴唇,又美又窘。手端在胸前,架势要往院子里走,却被跪着的小太监阻住了。看样子,若是太后再迈一步,小太监就该伸手捧她的花盆底儿,务必让她寸步难行。
    太后进退维谷,皇后忍着笑,难得见太后变脸色,走个路这么小的事儿,能碍着谁,到了睿亲王府竟也不得自如。更何况她还端着手,那进院子的气势,怕是要来教训他们夫妇。倒人不倒架,迁就儿子来睿亲王府探望,可是老太太的母上范儿如故。可惜,还没见到正主先被奴才阻住了。
    皇后有些怕太后动怒。看起来是极小的一件事,可是喝凉水都塞牙时,一丝不快也能把人点得暴跳如雷,依着太后的脾气,再想想她在后宫掌家掌了十几年,如今连走个路也有人明着暗着拦,怎么能不窝火。
    太后的脸色一下阴起来,下垂的眉尾攒着劲儿要往上翘,嘴唇绷着,鼻下绷出几道褶儿。皇后不自觉抓紧了宝音的胳膊,刚小宫女戳了好半天纹丝不动的冰溜子“啪嗒”落在地上,那动静,跟甩了个耳光一样。
    皇后拧了拧眉,刚要抬手挡一挡耀眼的日头,这时另一道光从偏殿门□□过来,福临穿着一身明黄站在偏殿门口,身长八尺,膀阔三亭,不看那一脸花,长身玉立,兼有凛凛威风。
    金花对着福临耸耸颊上的肉,见着他,她抑不住地开怀,明明刚一起用过膳,可是分开这一会儿,她想他了,当着太后的面也要对着他弯眉笑,眉目传情。他也微微紧紧唇,脸上要笑却屏着。他俩不约而同在太后跟前收着敛着,好在彼此的意思心知肚明,脸上的一丝喜气彼此都收着,没笑出来比笑出来更沁人心脾。
    她放下心,松了攥着宝音的手,只是轻轻扶着,斟酌着要上前迎迎太后嚒?天寒雪后,她加着小心,轻易不迈出廊下,太后身边又都是些虎狼之人,她盯着眼前的台阶犹犹豫豫。
    这时他了然她的犹豫,已经抢先迈步去迎太后,一边嘴上说着:“皇额娘,儿子给皇额娘请安。”走到跟前作势要跪。
    作者有话说:
    努力日更。
    第150章 壹伍零
    福临朝金花挑挑眉, 她马上会意,他让她站着别动罢,他去哄圆老太太。她扶着宝音的手, 安安稳稳立在廊下,神色淡然。轻轻拉拉衣襟儿, 定心想,是该儿子在媳妇和婆婆中间转圜, 只是这道理好多人不懂, 或者懂,却懒怠做。
    幸而福临虽是皇帝,先是疼媳妇的丈夫,更是个明智的儿子。大约在大事上英睿的人, 在小节上也明敏, 他应做的从不嫌麻烦或是随波逐流, 立定的宗旨总一以贯之, 所以他亲政才几年,已经做下几样了不起的大事……
    一抬头,正遇上他扭过来的笑脸。接了老太太的手,他扶着太后往偏殿走,为着老人家他微微倾着上身,仍是笔直的身板,浓眉星目, 薄唇一勾,像是过分圆翘的弓。那笑里又有轻轻的活泼,他知道她的怪癖性, 居处轻易不示人, 正殿浅窄, 太后领着奴才一踏,她又要收拾半天不肯歇,所以他预先把太后往他会外臣的偏殿引。
    难为他,上次跟太后见面还为着话不投机,发狠地要把太后踩过的地掀了、坐过的垫子烧了,这会儿那声“皇额娘”喊得,像是之前的那些不快全没发生。
    就为了不让金花走到院子当间行礼,也为了把太后哄过、小两口关起门来过年,他倒是能屈能伸。只是这屈,是不是有些不值当。
    金花想到福临对太后的复杂情绪,忍不住怜惜他,何必呢?她在雪地里走两步没什么,甚至在雪地里趴倒拜一下也不算难,他这么纡尊降贵,委屈心意敷衍太后,她替他不值。
    她还愣着,他又扭头来送了送下巴,她才回过神儿,扶着宝音的手从廊下往偏殿转,偏殿这一拜终躲不了。
    人一动,风迎着拂在面上,凉飕飕的。她伸手摸摸脸,些微烫,扭头看宝音,宝音眯着眼睛端详一下,说:“娘娘不舒服?怎么脸都红了?别怕。”宝音护崽那样搂了搂她。
    “哎。”她应一声。她不是为着怕才脸红,她是太后进院儿的短短功夫,把他在心里过了个过儿。又一次倾心,钟意他。
    多大的人,曾恣意活过三十多年,而且他跟她好了多少日子了,怎么自己想着就把脸想红了。竟失态了,她清清嗓子,收了心猿意马,一步一步扎实迈步,太后是硬茬儿,还要好好应对。
    到了偏殿,福临刚扶太后坐下,听到皇后进屋的脚步声,施施然转身,笑着看她。她直面太后,虽然眼前只瞧见他的笑脸,可也只敢垂了头,心里确是笑着对他的。刚要躬身拜,他的手伸到眼前,又听他好听的声线,听不出真假的雀跃:“皇额娘,皇后的喜信儿!免了她拜罢!”
    说着把她搂进怀里,双手握着她的手肘。高大的身板儿给她倚着,低头凑到她耳边小声说,“你中午睡过嚒?我……”他顿了顿,怕给太后听了去,忙改口,“朕,不想你跪。”
    两人要腻咕又犹豫,太后正端坐在旁边,可皇后不由自主双手摸在他腰上。他们午膳后刚分开,满打满算不到一个时辰,可被婆婆偷袭一下,倒像是中间隔了好久,且小两口格外可亲。
    她犹豫着收回手,仍低着头,小声说:“我没什么。”转而对太后说,“在睿亲王府这一月不便给皇额娘请安,是该跪的。”只是手臂被他紧紧把着,靠在他身上,身子快被他端离地了。
    这时太后发话:“行,以后也免了跪。来,皇后上前来给予瞧瞧。”
    帝后两人仍一个站一个扶愣住不动,太后含着笑意催一句:“别木着啦!这一月宫里乱,皇帝病着,予没心绪,如今皇帝大好了,予也疼惜疼惜皇后。”语气威严,又不失和蔼慈祥。
    这句说得意料之外,太后的口气,皇后的身世、阿桂,都一笔勾销,废后之事像是也轻描淡写过去。太后仍把她当娘家亲戚、儿媳妇,对她如小辈儿。
    这还是太后?太后当如磐石坚韧不拔,艰难险阻难夺其志,她是在虎狼环饲的朝堂上辅佐了两位幼主的人。才过了一个月,她就三百六十度大转弯,从废后甚至要她性命,到笑脸相迎?
    帝后都没回过神儿,只是福临的愣稍纵即逝。等金花反应过来,已经被皇帝扶着送到太后跟前,她分不清是怨恼还是佩服地转着眼珠瞥了眼他的脖颈,他倒圆滑,太后松口他马上拾级而下,从小当皇帝,六岁起便呼风唤雨的,什么机缘练得这样了得的眼力见儿。
    帝后二人的异样,太后肯定觉察了,太后只抽帕子拂了拂手,语气里蕴着笑意拉皇后:“来,到皇额娘跟前来。身子还好?”太后少见地主动伸手却没拉到,皇后灵巧地往皇帝身后躲了躲,这一番举动全是下意识,皇后对太后的怕已经渗进骨子里。
    太后的手僵在半空,皇帝看到,松了皇后,慌把自己的一只手送过去,带着淡淡的醋意说:“皇额娘有了孙子,就不要朕这个儿子……”一句把太后的尴尬解了,太后攥攥皇帝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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