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阐教为参照，只是方便咱们自己看大教之间的差距，等往外发的时候，还是要选取一个基本单位。”
    李大志闷声说了句，对着满是天道之力的布帛微微出神。
    他红润、微胖、富有光泽的面容上，流露出了几分无语，纳闷道：
    “这些截教弟子们都干了啥？西方教养了这么多凶魔，为啥跟他们是差不多的数量级？”
    “截教万仙来朝，大部分都是从远古上古活下来的高手。”
    李平安皱眉道：
    “截教这种情形我倒是早有预料。
    “但龙族的业障，按这个方法统计是二十多万，是阐教众仙业障总数的两千倍……想要让龙族回归天地为天庭所用，有点痴人说梦了。
    “这种是对比数据，还是要找一个功德和业障的基本单位作具体量化。”
    “嗯，我也高估了西方教，这个方法只能横向对比，没办法对比一个大教内的功德和业障数值。”
    李大志给自己点了一颗卷烟，坐在书桌前吞云吐雾。
    他缓声道：“平安你觉得，截教真的能用吗？”
    “现阶段咱们只能依靠截教。”
    李平安用天道之力护持父子两人身周，缓声道：
    “不管如何，截教的教主和大弟子们都是讲义气的，他们帮了我很多，我自也要给他们一些反馈。
    “爸不用担心，我心里有数，截教只能想办法帮其中的一部分。
    “我们总不能只借截教之力，而不给截教好处。
    “通天师叔祖是明白这一点的。”
    李大志笑道：“背负的越多，走的也就越艰难……平安，你是天帝，不能所有事都让我来给你拿主意，伱先定个标准，也就是基本的功德业障计量单位，我这边开始搞事。”
    “搞事？”李平安问，“爸你想做什么？”
    “做什么！哼哼！”
    李大志眼中透出了几分笑意，缓声道：
    “西方教最强的部分，就是他们最大的弱点。
    “十二品金莲不是镇压业障吗？那我们就让西方教看清楚，他们的十二品金莲到底能镇压多少业障。
    “当然，这肯定是我们自己搞的，先吓他们一下，搞搞舆论战。”
    “这能骗得过两教主？”
    “不试试咋知道，”李大志啧了声，“兵不厌诈！你先定标准，套一下现在的比例就能得出具体数值。”
    言罢，李大志起身匆匆离去。
    天力老人已经来了有半个时辰，在东安城最高楼的顶层等他过去。
    李平安坐在书桌后开始认真思索，如何定义【一份功德】，以及相应的【一份业障】。
    他最先想到的，就是具有标志性的事件。
    杀一零功德、零业障的凡人，为【一】份业障？
    这倒是不错。
    凡人如今是天道之基，人族贡献的天道之力，占天道之力总和的九成。
    定义好了业障，业障的对面就是功德。
    李平安闭目让元神回归凌霄宝殿，仔细看着眼前的布帛，随手凝出了一只御笔，在布帛上写了几行小字。
    布帛上光芒大作。
    随之，天道给出了具体的业障功德数字。
    【阐教功德：七千六百三十二万余；】
    【阐教业障：三千九百二十五万余。】
    人教功德业障都是阐教的六成五……嗯？
    李平安紧紧皱眉。
    这数字不太对吧？人教就一个大法师，而且镇守天地边关的玄都城，阻拦先天神魔入内，这本身就会产生巨大的功德。
    阿这？
    人教的数据，被太清教主动过手脚了？
    李平安仔细感应天道之力，果然看到了一张太极图的虚影。
    忽略人教吧，数据都是编的。
    李平安继续看下去，嘴角开始疯狂抽搐。
    【西方教功德：一千一百四十九万余；】
    【西方教业障：一亿五千三百八十六万余（教内）、二百二十七亿（泛西方教势力）。】
    天道计算业障，都是计算直接的恶行，比如凶魔吃人这种。
    如果是大能斗法波及生灵，算身上的业障远小于直接杀害生灵。
    那些因为西方教谋划而间接丧命的生灵，只有小部分业障归于西方教，大部分业障归于直接做恶者。
    人族崛起之前，像凡人这般的‘天道基础单位’并不多，百族能开灵智的只是族群少数。
    换而言之，西方教的这些业障，大部分来自于人族。
    李平安的元神思索了好一阵，突然道：“十二品金莲能镇多少业障？”
    无面人自桌前现身，对李平安做了个道揖，而后正色道：
    “十二品金莲有一特性，便是可汇聚香火功德，镇压下方业障，这也是西方教最初谋划三千世界的主要原因。
    “从现在的情形来看，十二品金莲镇压业障的威能已利用八成有余。”
    李平安道：“八成？天道所显，南洲现有人族数十亿，也就是说，就算西方教直接灭杀南洲半数人族，他们的金莲也不会爆掉？”
    “不错，”无面人道，“西方教香火功德颇多。”
    李平安又问：“我想知道，帝俊或者说上古天庭，有多少业障。”
    无面人答：“是西方教总业障的六到八倍。”
    李平安又道：“那截教为何这么多业障？”
    无面人沉默了好一阵，最后才道：
    “截教三千红尘仙，红尘二字指的就是上古时在天地间行走，沾染了诸多业障的强大生灵。
    “远古、上古，天地间并无太多规则，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的高手比比皆是。
    “截教这些生灵的业障来源，七成为斗法时破坏了天地，二成为斗法时波及的无辜生灵，半成为击杀福缘深厚生灵的反噬，半成为直接杀戮。
    “与截教相比，西方教的业障构成，教内部分的业障，八成来自于斗法时对天地的破坏。
    “西方教泛势力，即西方教收编的诸凶魔，九成业障来自于直接杀戮，最常见方法为吃人、炼魂，一成业障来自于斗法波及无辜生灵。”
    李平安身形后仰：“也就是说，截教的这些业障，其实可以看作是，远古、上古生存下来的高手，对天地的破坏？”
    “是。”
    无面人拱手道：
    “有凶恶生灵拜入截教后，也会遵守截教的规矩，不可否认的是，截教教主自上古立教之后，约束了大部分弟子，但天道并不会因此降下功德。”
    李平安心情顿时开朗了许多。
    他笑道：
    “截教的业障问题，本质原因就是强者太多，从远古而来对天地的破坏、斗法伤及生灵太多。
    “西方教的业障，主要是来源于那些凶魔。
    “多谢道友，我知晓了。”
    无面人提醒道：“天道无性、无私，对天地的破坏尤是大业障，龙族九成的业障皆是源于他们击碎了远古大地，请陛下对所有业障一视同仁。”
    “嗯，我明白。”
    “陛下可随时召唤。”
    无面人拱手告退，身形悄然消失。
    李平安轻轻挑眉，再看眼前的布帛时，心情愉悦了很多。
    不过，李平安也明白一个道理。
    虽然找到了截教业障多的理由，但这并不是他亲善截教、疏远阐教的理由。
    阐教那边是真的福源深厚、教风醇正；
    截教之中确实藏了许多堪比凶魔的狠辣角色。
    阐教本身就是清正的门风。
    李平安此刻觉得阐教不太行的主要原因，还是阐教太‘端着’了，这边想要、那边也想要。
    大教所呈现出的性格，其实可以看做大教教主自身性格。
    太清老子是个无为的老者，人狠话不多；
    通天教主是个爽朗的青年，讲义气又有点冲动；
    元始天尊是个家长般的中年，操心操的多，又爱面子、又要养家操劳，心底操心着弟弟的未来，怕弟弟被一群狐朋狗友们连累，却又端着架子不跟弟弟敞开心扉地谈这些，而是想办法搞走弟弟周围的狐朋狗友……
    李平安脑海中对三清道祖的定位，瞬间清晰了许多。
    ‘这次拉榜单没白弄。’
    李平安思路瞬间打开了许多，做诸多事也就少了几分顾忌。
    他是他，天道是天道。
    先筛选一波截教的主要高手，不吃人的列一边、吃过人的列另一边。
    ‘利用天帝印颁布第一条正式的天规？击杀业障凶魔，可给天道功德，并洗刷自身业障？’
    李平安摸着下巴仔细思索。
    这个天规不太行，不然凶魔自相残杀，就能洗白一半。
    “必须设置一个执法的权限。”
    他不断构思着。
    与此同时。
    李大志那边已是有了突破性进展。
    ……
    “妙啊。”
    李大志端着手中的一摞玉符，仔细阅读着其内的西方教教义。
    所谓教义，就是大教在传教时用的经文篇目，里面有西方教设置的体系，吸纳生灵信奉，给自身提供香火。
    李平安此前其实忽略了一点，李大志也故意没提醒李平安。
    天道所统计的西方教香火功德，只是直接给西方教的香火功德，差不多也是十二品金莲所能借用香火功德的极限。
    三千世界中，如原本空濛界那般，绝大多数生灵信奉一个‘天琥大神’这样的虚构神灵的情况，并非个例。
    西方教从上古至今经营诸多小天地的成果，不只天道所显的那些。
    ——此前天机并未混淆，西方教也怕自身香火功德增加太猛，引来道教三教主的共同注视，故采取了分割香火功德之法。
    毕竟对西方教而言，主天地外香火功德最主要的作用，一个是遮掩凶魔，另一个就是培养道兵。
    但李大志注意到了。
    不只是注意到了，还有了点想法。
    李大志将玉符压了下来，目中多是笑意。
    天力老人问：“你打算咋办？”
    “花点时间改改这些经文，然后弄个‘极乐教’、‘自在教’、‘南方教’之类的。”
    李大志笑眯眯地道：
    “用他们的教义，去忽悠他们的信众。
    “我是大气运者啊，这事没准能成。”
    “就这？”
    天力老人摇摇头：“我还以为你有什么高招！”
    “不懂了吧，”李大志挑了挑眉，“你就是虚长七八万岁，刚才有些事我没告诉平安，怕他担心，这里面有事。”
    “啥事？”
    “十二品金莲！”
    李大志冷笑了声：
    “天道所显，十二品金莲本身只能镇压教运，并不能镇压太多业障，而现在，十二品金莲其实是利用源源不断的香火功德，来抵消那些凶魔的业障。
    “想要搞垮十二品金莲，一是增加这些凶魔的总业障数量，二就是减少西方教的香火功德。
    “西方教谋算天外时，不知为何，没有将三千小天地的所有香火功德都吸纳至自身，而是利用这些香火功德培养道兵，料想应该是十二品金莲自身也有极限，不能肆无忌惮地吸纳香火功德。
    “这就是机会。
    “我来立教，侵蚀西方教的香火基本盘，平安攻略天外，不给西方教转化天外诸野神所聚拢香火功德的机会。
    “此消彼长，只要西方教香火功德出现三成以上的亏损，十二金莲自身就会承受不住那些业障！”
    天力老人怔了下：“当真？”
    “当真，”李大志轻轻啧了声，“此事咱俩来做，别让平安知晓，省得他担心，而且也要弄很长时间。”
    天力老人问：“那为啥不直接让天帝庙取代西方教？”
    李大志看天力老人的眼神顿时充满了复杂感。
    “我们要吃的，是西方教已有的信众盘！”
    李大志掂了掂手中的玉符，缓声道：
    “必须搞出比这些经文更精妙的经文，然后对外宣布，我们是上乘，他们是下乘！
    “不过，也需要找几个镇场子的高手，来接纳这份香火功德，找谁比较好呢？”
    天力老人嘿嘿一笑：“老夫最近其实也有些空闲。”
    “你有大罗金仙吗？”
    李大志翻了个白眼，嘴角微微一撇，转身走向门外。
    “连大罗都没有，如何能让信众信服，怎么给新立的大教安全感啊？”
    天力老人额头挂满黑线，倒也忍住了踹人的冲动。
    他还真被李大志的这个构思惊到了。
    天力老人细细品味，很快就发现了问题的关键。
    三千小天地中多野神；
    这些野神都是源于西方教的‘培养’；
    现如今，只有一种办法能吸纳这些‘野神’聚拢的香火功德，那就是通过天庭封赏，将野神纳入天庭体系，香火功德大头给天庭；
    西方教做不到这些。
    这就是李大志抓住的机会，西方教空有海量香火功德，短时间内却无法自用。
    “他真能成吗？”
    天力老人皱眉思索。
    李大志驾云飘回李平安的宅子，心底却是隐隐有所感。
    他突然回过味来，细细咂摸，总觉得自己要用的招数，好像跟挺著名的事件很相似。
    对了，老子西出函谷、化胡为佛（注）？
    李大志讪笑了声。
    他真是刚想起来这茬，那要不直接就立大乘佛教？这不会被老子打吧？
    他刚要落下，李平安的一缕传声钻入他耳中。
    “爸，我决定了！多给截教一些得功德的机会！稍后去请通天教主与我一同，去灵山走走！”
    李大志一哆嗦差点滑下云头。
    不是，他刚才听到了啥？
    这段剧情逻辑如果理不顺，可以简单概括为：
    李平安想通了，借截教之力平衡西方；
    李大志想搞事，建立新教利用自己的大气运，通过抢夺西方教直接香火的方式，算计十二品金莲。
    化胡为佛：在一般的洪荒流故事，或者封神类世界观中，化胡为佛是老子的经典算计。大多时候是指，封神大战末期，阐教借西方二圣之力，在封神大战中逐渐压过了截教，老子下场，老子、元始、西方教二圣一同出手破诛仙剑阵、截教万仙阵，西方教趁机渡走截教三千红尘客，借道门元气大损之机，意图彻底大兴。怎料老子抓走了多宝道人，西出函谷、化胡为佛，命多宝自西方立佛教，夺取了西方教的大兴气运，让西方教二圣不得不隐退。西方教应对手段是立大乘佛教，说多宝如来立的是小乘佛教，吸纳如来，西方二圣也因此只能成为两尊古佛。相当于，西方是大兴了，但大兴的是佛教，与西方教没了直接关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