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丽顿了顿，把紧张得差点脱口而出的拒绝用力咽了回去。她已经不是过去的玛丽了，希尔雅冕下相信她，她连试一试都不敢，和她讨厌的人有什么区别？
    “我什么都能为希尔雅阁下做。”玛丽想起第一次顶着狂风暴雨在兽吼声出门的时刻，也想起第一次在希尔雅要求下释放火球的那一刻，她在旁边其它纸上反复画了几遍，终于按上那张比别的纸厚许多的纸张。
    希尔雅用精神力包裹着玛丽，感知着她的精神状态，缓缓引导，“放松，专心感受你的身体、你的手臂、你的笔……”
    一个墨点落在纸上，在玛丽快速背过十几遍、甚至用手比过距离的地方，标标准准的一个法术节点出现。
    节点里的精神力几近于无，但希尔雅熟练地快速落下几笔后，当全部卷轴绘制完成，精神力涌入模型，穿过被玛丽画上的节点。
    成功贯通。
    “你很棒，玛丽。”希尔雅换了张纸，神色变得有些严肃，“这次多尝试绘制几个，不必担心画错，但在感觉吃力的时候一定要停下来。超凡的力量很危险，如果你没有停，我会强行制止。”
    她成功了？玛丽急促地喘着气，过了几秒，才深呼吸冷静下来，看向纸张的眼睛亮亮的，“我会的、我会的，阁下。”
    从自己手下诞生超凡力量的感觉，令人痴迷而无法忘怀。
    玛丽在绘制第三个节点时，终于意识到了希尔雅的提醒，明明笔和纸还是以前的样子，明明她也记得这个节点的位置，但当笔落在卷轴上时，怎么也无法画出节点的轮廓，手臂像是被石头压着，眼前变得模糊……
    一股无法抵抗的力量从手臂席卷，曾在昏迷时多次感觉到治愈术和精神力检查的玛丽莫名感到安心。
    失去意识十分钟后，玛丽才从昏睡中醒来，有些疲倦地揉揉眼睛，“我……希尔雅阁下，我很抱歉！”玛丽醒来后，昏睡前的记忆立刻回归，她吓了一跳。
    希尔雅摇摇头，“下次不必勉强自己。没关系，只是没有适应精神力消耗，很快就会好起来。”
    玛丽能画出两个节点，已经是希尔雅眼中的成功了。这代表着她想要的拆分合作可以成功运转了。
    神学院教育里，精神力是相当宝贵又脆弱的，最好不要高频使用神术，压榨精神力直到枯竭更是相当危险的事。但希尔雅的亲身经历，和在森林里不得不多次频繁压榨精神力战斗的阿曼达的经历，都代表着除了冥想，精神力可以在使用中获得缓慢的成长。
    绘制卷轴时的消耗和之后的休息，正能作为一种相对安全的提升方式。锻炼居民的同时，也能增加庇护地的卷轴储量。
    *
    在庇护地老老实实干活、生活的瓦伦，已经在制作区处理魔兽和兽皮的工作区域有了小小名气。和森林外不同，贵族老爷们有什么问题都会让他们去探路，而庇护地里很少需要他们这些“平民”出去面对危险，瓦伦跟老猎人学会的技巧在这里反而是制皮、切肉更吃香。
    平静的生活里，瓦伦每天最期待的两件事，一个是吃饭，一个是早晚的学习时间。其他人或许压根没感受过健康强壮的身体是什么样的，但曾经有点手艺糊口的瓦伦，在颠沛逃亡后终于能吃饱、感受着肌肉和力量一点点重新回到自己身上。
    晚餐时，瓦伦难得奢侈地买了一勺闻起来很刺激的黑色食物，勇者大人们说，这是“辣蘑菇豆腐”。
    从来到庇护地后，醇厚的肉汤、浓郁的土豆炖肉、香甜的甜汤……跟曾经吃过的寡淡煮豆子大麦和粗盐腌肉的味道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瓦伦在邻居们嘴里听过“这大概就是贵族老爷们的生活了吧”的赞美，他反而觉得，这样美味到能吃完一大碗的食物，恐怕贵族老爷都吃不上吧？
    但瓦伦只买了一勺，剩下的第一天声望点他决定攒起来，为以后获得施法知识攒钱。他学会了写自己的名字，也许，魔法也不远了呢？像这样珍贵的、高贵的知识，有能够学习的机会，就算花掉所有钱都值得。
    只是瓦伦怎么也没想到，晚餐刚结束，大家准备去听课时，他们就都被一个消息砸得头晕目眩了。
    “我的朋友们、诗佩斯庇护地的居民们，你们的勇敢和勤劳让诗佩斯越来越好，我有一个好消息打算告诉大家。从今天起，诗佩斯庇护地将选拔一批信念和精神最强的居民，踏上成为施法者的道路……你们，也可以拥有像勇士们一样的，亲手保护庇护地的力量。”
    “第一次选拔将选出十个人参加，但别灰心，下次还有机会。”
    成为施法者？不要钱，不要其他条件？下次还能继续参加？
    瓦伦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呆呆地看着站在第一栋四层小楼里的希尔雅。这栋小楼里的最初居民已经被迁到外面，小楼空出来变成正式的学习和试验场，粗糙的外表得到了进一步修缮，里面有了窗户和一些坐垫，看起来漂亮多了。
    难道、难道这里就是他们未来的学习地点吗？
    和被天降馅饼砸晕了的瓦伦不同，其他居民脸上却浮现了担忧和渴望并存的神色。
    没有人不希望变得更强、变成强大的超凡者，但他们都参与过神学院的选拔，在最合适的年龄没有测出天赋，也能成为超凡者吗？这是希尔雅亲口说的话，但在神父们口中，这是堕落者的诱惑……
    “只有希尔雅阁下拥有这样的力量吧！我和丽莎能试试吗？”玛丽的声音让泛起不安的居民们回过神。
    希尔雅点点头，“当然可以。或许你们不知道，炼金术师正是凭借精神力突破界限，踏入超凡。我会慢慢教大家如何训练和运用精神力，不过，这不是一两天就能做到的事，会很枯燥，能有多少人成功踏入超凡也不一定，这需要看你们的努力。”和天赋。
    天赋的事就不必提醒所有人了。希尔雅更希望大家相信，努力就一定能有回报。况且，元素不断侵蚀改造着世界上所有人的躯体，现在没有天赋的人，谁能断定以后就一定没有天赋呢？
    全是好处的事听起来会让人有些不安，希尔雅提醒后，紧张的居民们反而兴奋起来。
    “真的吗？希尔雅阁下，让我试试吧！”
    一步改变人生的机会，谁不想要？
    希尔雅微笑着阻止眼巴巴围上来的居民们，“好了，大家都有机会，所有加入庇护地的居民都有机会。来，我先教你们感知精神力。或许有人感觉不到，但别灰心，精神力的壮大提高和每个人的状态也有关……”
    在大部分人对她信任的情况下，希尔雅能在不影响他们的情况下逐一感受精神力的存在。
    多数普通人的精神力像雪地里的灰尘，不注意都会忽略掉，少数几个平常表现最出挑活跃的居民像一点火星。像丽莎这样已经抵达青铜阶只是还没有学习相关知识的人，和瓦伦的精神力已经相对明显了，像一小簇火苗摇曳。
    “丽莎、瓦伦、贝拉、玛丽、洛克、苏珊。”希尔雅从一个个按照她的引导闭上眼，仔细感知精神力的居民身边走过，挨个念出被选中的人的名字。
    希尔雅算过目前的工作，庇护地扩张后的耕地已经被全部开垦完成，森林里的夏季没有外界炎热，被精良的犁和来自异世界的种植经验加持的田地，也到了不需要人时时刻刻忙碌的时候。平民每天的工作围绕着工坊和建筑进行，刚好能抽调出人手组织卷轴绘制流水线。
    ——实在不行，还能发任务让玩家们顶上。
    只是再怎么降低要求，七十多个人里也只挑出了不到十分之一的人能试试看学习绘制法阵。超凡者里也同样少见的施法者，不可能像土豆一样遍地都是。
    六人外，希尔雅犹豫了一会，从剩下的几乎都只有一级的平民里挑出精神力相对明显的四个。
    闭眼努力感知脑海中虚无缥缈的精神力，憋到满脸通红的居民们听到希尔雅说结束了，才慢慢睁开眼，有些失落又有些羡慕地看向被点起来的邻居、朋友或亲人。
    “没关系，下次还有机会。”安娜小声鼓励自己，对丈夫洛克挥挥手，学着勇者们常用的方式举起大拇指，“洛克，加油！”
    苏珊呆愣地抬头，指了指自己，“我……我也可以？”她记得玛丽有多讨厌自己，也知道自己之前在庇护地里的表现不算好，却能被选上，这完全出乎了她的预料。
    虽然曾一起在兽潮来袭时为庇护地忙碌，但苏珊依然觉得庇护地会是个更忠诚、更有用的人更吃香的地方。在她看来，大概被选中的只有玛丽母女和与他们关系亲密些的人，她和汤姆这样的，绝无可能被馅饼砸中。
    但她错了。
    瓦伦也有些懵，他认出被点名的贝拉，那是莱因哈特勇士带着他从水坑里发现的奴隶里状态最好的女孩。但他完全想不通，像他们这样刚来几天的人，根本没有熟人也没有钱的人，居然也有机会被选中吗？
    在欢喜的笑容和难以置信的震惊茫然中，一节感知课程后，被希尔雅专门留下的十个人围在旁边，接到了新的工作或者说学习任务。
    每天额外一小时，绘制卷轴每天只需要他们花几分钟时间，剩下的时间用来学习元素、冥想规则等基础知识。除了瓦伦和丽莎有能力直接开始实践，对其他人来说更多的是对超凡世界的了解。
    当然，也是对自己能推开这扇门之后的期待。
    神术师向来是神秘的，只有教廷才能培育神术师，被选上的有天赋的人少之又少，没有天赋的人根本连听说神术师规则的机会都没有。而成为堕落者女巫、炼金术师，都是平凡生活里被畏惧的事了，想都不敢想。
    因此，十个人相当虔诚又敬畏地听着讲解，生怕自己漏掉任何一句话。希尔雅提出绘制卷轴时，没人提出反对，反而恨不得多画一点。
    如希尔雅预估的那样，后选中的四个人连一个节点也无法完成，只能学着绘制阿曼达使用的炼金阵，前四个人基本和玛丽一致能绘制两个节点，丽莎和瓦伦的绘制进度在十个上下浮动。
    虽然他们能画的节点不多，刚开始画的时候频繁出现错误和配合混乱，但就像工匠学徒们一样，重在听话，犯了错后就会努力改正。在开始绘制的第三天，就基本没有出错过了。甚至十个人还总结出了自己精神疲倦的恢复期，向希尔雅申请每天早晚各画一次，生怕不够勤奋努力、没有机会踏入超凡。
    好消息是，刚开始学习冥想的丽莎和瓦伦都清晰反馈了一个结果：绘制卷轴的确对专注和使用精神力有帮助，冥想的收获变多了一点点。
    不过，希尔雅为了他们的精神力安全考虑，不打算像压榨自己一样压榨精神力直到枯竭，把他们的申请全都拒绝了。
    在卷轴流水线制度配合下，比完全得希尔雅绘制卷轴的速度提高不少，完成大半的卷轴只需要补完就可以，给希尔雅留出了尝试新卷轴和关注玩家动向的时间。
    瓦伦结束了自己分担的部分，将纸递给下一环节的丽莎，他回忆着卷轴上他并不懂得用处的法阵节点，不由得有些向往：这样的法阵知识，他什么时候也能学会啊？这样将知识无私教给他们的希尔雅阁下，简直像、像仁慈的神明在世间行走……
    瓦伦心虚地停下自己亵渎的想法，却不得不意识到，当进入庇护地后，不管是自己还是其他人，都已经很久没有认真祈祷过了。这里没有教堂，也不要求他们向神明祈祷，每天的生活都很充实。
    虽然还没能学会完全操控自己的风系力量，但成功学会的冥想让他恨不得每天都在冥想。感觉到自己力量在成长、在获得更多的感觉，实在太好。
    被玩家们期待过的魔法卷轴慢慢积攒起来，变成庇护地的武力储备，也成为玩家论坛上天天催更新上架的货物之一。
    玩家对“在自己指导下”诞生的魔法卷轴好感十足，声望商店没上架，不妨碍现在还留在莱克顿城跑商跑任务的玩家继续上蹿下跳试图挖剧情。
    ——虽然没太大必要自用，但可以卖给npc啊！想一想npc被降维打击震撼到的样子就爽飞了有没有！
    第97章 （二合一）
    希尔雅刷了刷论坛,对这群做生意做得眼睛都快变成金币形状的玩家有些头疼。
    她不卖卷轴给玩家，就是因为这个。庇护地的施法者太少，卷轴流水线只能算是个半成品,但流到森林外就不一样了。
    玩家在忽悠希尔雅不成后，瞄上了跟学习魔法、训练精神力的课程的其他人。
    后制作的这批卷轴，除了玛丽和丽莎外,其他人都没见过这些东西是做什么用的。希尔雅在观察他们结束前,也不可能把研究出来的最大秘密暴露给他们。玩家们只知道他们参与了制作,但连制作者都不知道绘制的法阵有什么用,玩家就更不知道了。
    方遥的药剂生意“加盟商”日入斗金,在论坛上嘤嘤嘤抱怨狗策划又忘了更新商品。走在暴晒的路上,行尸走肉般的方遥刷着论坛翻了个白眼，“药和白纸还不够赚啊？就炫耀！”
    纸张的销售已经在日入斗金的跑商中缓慢开展了,在莱克顿城的销售价格是两个金币三张，造纸工坊目前是几大玩家经营环节里最富的一个,连药剂师学徒们都不比不上这份收入。更何况，造纸多方便，熬药多麻烦？简直是让人羡慕起飞。
    意呆利炮已经借此开始搞自己的爆炸成分实验,通过日入斗金买了一批森林里没有的材料，往她最开始就想走的火力洗地路线越跑越远。
    跟佣兵团出来的方遥，面对加盟商比自己赚得多的现实,忍不住动起脑筋，边水论坛边思考怎么忽悠佣兵掏钱。
    “贝格鲁,还要走多久？”眼看夕阳将落，方遥有气无力的状态才恢复了点,从沉迷水论坛回归游戏。
    离开莱克顿城后,在路上寻找风狼兽的破浪鲨佣兵团,没在预期地点找到它们，倒是佣兵团之前派出去的人打听到另一个地方有风狼兽，他们就一路赶了过来。方遥在达克斯森林里探索时不觉得太累，但顶着太阳看着无聊的树和风景，实在是有些难熬。
    贝格鲁脸色也不好看，玩家只是无聊和热，佣兵团却是实打实消耗了体力。马上就要天黑，在这样状态下面对黑夜里行动迅捷的风狼兽，对他来说同样危机重重。
    “再走十分钟，在空地集合，要是还没找到风狼兽，就地休息。”贝格鲁抹了把汗，无奈地做出选择。
    话音刚落，黑面包和马猴烧酒同时拔出武器，贝格鲁吓了一跳，“你——”
    旋转抛飞的斧头寒光折射着最后一缕夕阳，炽红色砸在几十米外无声无息靠近的阴影里，一声痛嚎骤然响起，让已经又困又累的佣兵团众人一个激灵，“风狼兽！小心！”
    一场与风狼兽的遭遇战突然爆发，破浪鲨佣兵团措手不及，还没来得及冲上去，就见三个人影冲到了暴露出狼吻的阴影前。
    贝格鲁脸色大变，“回来！”
    近身到十几米时，风狼兽过于鬼魅迅捷的速度让所有猎杀它们的人头疼不已，贝格鲁原定的计划是让弓箭手削弱后再缠斗，可这三个愣头青没有什么战斗经验直接冲上去，怕是短短几秒遭遇中就要死在这里！
    更危险的是，风狼兽一般身边都会有族群配合，在血腥味飘散后，没准备好的时候遭遇，就不是他们猎杀野兽，而是野兽包围猎杀他们了！
    贝格鲁暴喝着飞快指挥团员，做好被围杀的准备，已经有些不忍去看前面。但沉闷的戳刺声传来，总不能看这些年轻人的尸骸真被吃完，贝格鲁叹了口气，“我们，为朋友报……”仇。
    还没说完，声音就停了。
    “嗯？怎么这么菜，起来啊？”
    “大胆风狼兽，我命令你起来助我修行！”
    跳脱聒噪的抱怨声滑稽又诡异，贝格鲁小心翼翼地看过去。
    没有他以为的血肉模糊……啊不，还是有的，只是血肉模糊的变成了风狼兽。
    贝格鲁看着头碎了一半，身上被贯穿还被砍了一斧头的死狼，感觉脑子有点转不过弯来。他盯着方遥手里的盾，半天没说话。
    原、原来不是装饰，是真的能战斗的吗？！
    马猴烧酒在莱克顿城几乎是打出来的名声，但身手实在太基础，显然对敌不够多，贝格鲁看重的是她的背景和未来的可能。可三人配合下十几秒就倒地了的风狼兽，实在有些突破他的想象。
    “老大，还是头幼狼……”
    汇报声里贝格鲁点点头。幼狼啊，那被速杀不奇怪……不奇怪个头啊！幼狼容易打死，但速度也不慢好吧！
    “贝格鲁，怎么了？我们不是来猎杀风狼兽的吗？”方遥看着都有些恍惚的破浪鲨佣兵团团员，莫名其妙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