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奎辛在谦卦房间内入定，周围最不缺的就是土，他也试着微微一笑、凝神守一、放空自己的心境，一左一右的两根食指在地上尝试着画方和画圆。
    只是，方形在画到一半时就变成了椭圆，圆形同样如此，半截圆圈连带着半个方正的框框。
    叶奎辛叹了一口气，他果然做不到。
    唐元晴看不到叶奎辛脸上的神情，只犹豫着该不该继续往下翻，如果叶奎辛也要看的话，她是不是应该将就一下对方的阅读速度？
    叶奎辛感慨出声，“果然，就像这位老顽童说的，‘有的人一学便会，有的人一辈子学不了’。你应该能做到左手画方、右手画圆吧？”
    唐元晴：……
    “这只是小说……”
    “小说？”
    “这是类似于话本一样的存在，其中的人与事都是虚构的。你看得迷糊，是因为你是跟着我从半截开始看，你要是从第一章开始看，就不会觉得困扰了。”
    如果真的从第一章开始看武侠小说，心神都扑在主角身上，谁还会在意书中人物随口说的几句道法和招式？
    唐元晴问：“你要打《开心消消乐》还是看《神雕侠侣》？”
    叶奎辛回答得斩钉截铁，“看《神雕侠侣》。”
    于是，两人把手机的分屏调换了一下。
    唐元晴玩着《开心消消乐》，而叶奎辛从第一章开始看《神雕侠侣》，为了让他看得方便，唐元晴甚至把字体设置为了繁体字。
    毕竟，常用简体字的人认繁体字完全没有障碍，可常用繁体字的人未必能认出每一个简体字。
    唐元晴睁开眼睛，透过房间内的云气看向同一层的叶奎辛，只见他闭着眼处于入定状态，可脸上的神情认真，阅读《神雕侠侣》时不像是看小说，倒像是在钻研什么绝世秘籍。
    在不知不觉中，叶奎辛一边看小说、一边吸纳灵气，他也变成了可以一心二用的人。
    唐元晴藏在云气之中，也不怕被发现，她直勾勾地盯着叶奎辛看了一会，坏心眼像是肥皂泡泡一样从心底直往外冒。
    怎么会有人这么认真地看小说啊？
    唐元晴既觉得可爱又觉得好笑，纸面的文字不过是低刺激，真要让他多看看高刺激的现代化产物，又会是什么模样？
    唐元晴默默地退出了《开心消消乐》，点开了一个粉色的app。
    作者有话说：
    有的人就是没有见过世面（狗头.jpg
    注释8：双引号的内容是直接引用金庸《神雕侠侣》内的原文，未标引号但涉及《神雕侠侣》的内容是我自己概括的剧情。
    ps：这里假定溪川市图书馆拥有《神雕侠侣》电子版权。
    第63章 哔哩哔哩2
    这么多年以来, 唐元晴未对任何人透露过手机的存在。
    如果不是误打误撞和叶奎辛的金丹相融，他不可能看到自己的手机，更不可能发生后面这一系列的事情。
    唐元晴想起自己第一次怀疑叶奎辛时循环播放的b站视频, 她猜，当时应该是他没有看到吧, 如果真的看到了那些来自现代的视频片段，他会表现出什么样？
    有些恶趣味地想着，唐元晴点开了粉色的哔哩哔哩app。
    这一次，她播放的不再是什么搞笑片段合集，而是一部电影的解说视频——这是她的缓存视频中为数不多的非搞笑类, 对于修真界的人来说, 这一个视频带给人的震撼只会更大。
    唐元晴已经记不得自己是在什么情况下缓存了这一部解说视频, 但她似乎还记得自己当时的心情。
    ——那是想去电影院却去不得的无奈，只能靠着电影解说类博主的解说词、以及从宣传片上零星剪辑出来的画面, 凭空在脑海中想象出一部浩大的电影来。
    这部电影的名字叫做《失控玩家》。
    它讲述的是一款游戏《自由城》中的npc人物——盖（guy）觉醒了自我意识后的故事。
    【盖无意中戴上了只有玩家才拥有的眼镜, 他第一次以玩家的视角打量自己生活多年的城市, 到处都是虚浮在半空中的标志, 可以领取任务、捡装备、获得金钱奖励，不断地获取经验值让自己升级。
    而他所做的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对女主米莉（millie）一见钟情。
    可米莉不仅不是npc人物，她也不是普通玩家，而是一名天才程序员。她玩这一款游戏，只是为了对一段源代码进行取证，以此证明《自由城》剽窃了她的代码并运用到游戏中。
    两人就这么发生了交集，盖尝试帮助米莉去获取被盗窃的源代码。】
    唐元晴播放着电影的解说视频, 同时也关注着叶奎辛那半边屏幕的状态。
    果不其然, 在她开始播放视频后, 《神雕侠侣》的阅读进度就停止在了那一页，再没往后翻动过。
    唐元晴在心里偷笑不止。
    叶奎辛的反应真的好像捡芝麻的小猴子，看到什么新奇的就去捡，前面的就丢了。
    看到《神雕侠侣》就忘了《开心消消乐》，看到《失控玩家》就忘了《神雕侠侣》。
    认真说，这也不能怪叶奎辛，毕竟电影的新奇度远大于游戏和小说，哪怕这只是一支大约10分钟的电影解说类视频，他仍然看得津津有味。
    【很快，米莉发现了盖的异常，他和其他没有自我意识的npc人物绝对不一样。
    与此同时，昔日的老搭档键盘（keys）已经成为了《自由城》的程序员，他找上门来告诉米莉：他们一起研发的人工智能真的成功了，这就是盖，有自我意识的npc人物。
    当盖在不断升级的时候，他的异常也被玩家们发现了，无数玩家追捧他，而《自由城》的老板认为这破坏了游戏，决定重启服务器以抹杀盖的自我意识。
    在服务器重启后，盖忘记了发生过的一切，直到米莉再次出现，并给了他深情一吻，他在瞬间记起了所有的事情，甚至想起了米莉要找的源代码在哪里。
    最终，盖找到了源代码，《自由城》的老板也付出了相应的代价。
    米莉再次来找盖，可盖却在表白后说：“我只是一封写给你的情书，情书的作者就在外面某个地方。”】[注9]
    视频最后的画面定格在：米莉茅塞顿开，离开游戏回到现实生活中，在一阵疯狂奔跑后找到键盘，两人在马路中间相拥、接吻。
    叶奎辛在看完视频后，陷入了久久的沉默，既没有继续翻动《神雕侠侣》的书页，也没有主动说些什么。
    反倒是唐元晴主动问：“你看到视频了吗？感觉怎么样？”
    叶奎辛不得不承认，这一支视频对他的冲击确实很大，哪怕只有短短的10分钟，爆炸的信息量却如一团乱麻聚集在他的心头，他一时不知道该从哪个点说起。
    “呃……他们都有和你一样的手机，这些人都是真实存在的吗？他们穿的衣服也很奇怪……”
    他看《神雕侠侣》的时候，完全没有感受到类似的冲击，因为这本小说本身的世界观就和修真界相似，他把武功、内力、招式和灵力这些划上了等号，完全不存在无法理解的情况。
    可这一支视频，从人物的穿着到他们做的事情，他看到画面了、听到声音了，可是他无法完全理解。
    唐元晴：……
    原本只想听他说说看电影观后感的，她一时之间倒是忘了电影的背景与他们所在的修真界有多么巨大的差别，略加思考后，她认真地回答着叶奎辛的问题。
    “这些画面是在讲述一个故事，就像你看的小说一样，只是它不是通过文字讲出来，而是通过画面，这些人是真实存在的，可故事却是虚构的，这些人只是在扮演其中的角色。”
    听到这里，叶奎辛松了一口气，“原来如此，我正奇怪他们为什么都能拥有手机这样的神器。”
    “不。”唐元晴打断他的话，“在那个世界里，手机不是什么神器，而是每个人都司空见惯的东西，基本上可以做到人手一个。”
    叶奎辛：！！！
    “不是神器？人手一个？”
    哪怕没有处在同一个卦象房间内，隔着老远，唐元晴都能感受到叶奎辛的惊讶，连他的灵力都因此出现了波动。
    唐元晴点了点头，说：“是的，在那个世界里，没有像灵力这样的超自然现象存在，但是人们有科技。有的时候，科技可以做到很多你无法想象的事；有的时候，科技也对一些难题束手无策。”
    “科技……科技……”叶奎辛喃喃地念着，他虚虚望向半空，那是唐元晴所在的卦象房间的方向，开口问：“你对那个世界很了解，你去过那边吗？”
    他的话语真挚，从中感受不到任何威胁，棕色眼珠里流转的光也是诚恳的，这不是一个会觊觎另一个世界力量的人。
    “是的。”
    连唐元晴自己都觉得惊讶，她从没有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她竟然会如此大方地把自己最大的秘密坦诚地告诉别人。“我应当在那个世界生活过，可我已经没有了关于自己上一辈子的记忆，或许是转世的时候喝了太多孟婆汤吧。”
    “原来如此。”
    叶奎辛从入定状态中出来，乳白色的道力从双手的指尖流泻而出，随着他双手的动作，道力在空中凝结出了太极八卦的图像。
    下一瞬，白色的太极八卦图爆裂开来，又融入他每一寸的皮肤，闪耀着光泽，像是若隐若现的鳞片。
    这是修真界独特的起誓。
    修士们往往会向神明起誓，可叶奎辛不信神，他是以自己未来的修道之路起誓，如有违背，他的修为此生再无可能有所进益。
    叶奎辛：“我绝不会告诉任何人你的手机、那个世界的存在，你也不要再随意告诉别人这些事情了，这很危险。”
    莫名有一丝感动涌上心头。
    唐元晴当然不会随意告诉别人自己手机的存在，如果不是在长久的相处下，她了解了叶奎辛的心性，在发现对方能看到自己手机的时候，她可能就会有所行动。
    而现在，叶奎辛这么一本正经地对待，甚至以自己的未来的修为起誓，倒显得她像是涉世未深的小孩，太容易轻信别人了。
    唐元晴嘴硬地说：“如果不是金丹相融了，你到现在也不会知道这些事情。”
    叶奎辛：“可——”
    在他的一句话还未说出口成型的时候，唐元晴立刻猜到接下来可能会迎来一长段的说教，她当机立断，马上转移话题，“对了，你觉得这部电影怎么样？好看吗？”
    “很有趣，我不懂代码是什么，但很难想象一个大活人竟然只是虚拟存在的一串数字符号。”
    果不其然，丢西瓜、捡芝麻的某只猴子立刻接过了话头，一时之间忘记了说教，唐元晴也松了一口气，跟着一起讨论起来。
    唐元晴：“哪怕你不懂代码是什么也没关系，想想你看的《神雕侠侣》，再如何荡气回肠、主角们再怎么闹翻了天，这也不过是几行字，说不定连我和你也只存在于一本书中。”
    叶奎辛点了点头，“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道千变万化，三界十方，上有三十六重天、下有三十六重地，每一方世界都是真的，每一方世界也都可以是假的。”
    唐元晴不想谈论高深的道法，只把话题引回电影本身，“反正，就像盖的朋友说得那样，管什么真真假假，只要一起经历过，那些经历就是真的，这世界就是真的。”
    “可我不觉得盖真的有了自我意识。”
    哪怕是第一次看电影解说视频，叶奎辛也有自己的看法和观点，没有完全跟着解说博主的思路走。
    唐元晴：“为什么这么说？”
    “你想想看，如果他真的有了自我意识，他不可能会说出自己是一封情书这样的话。既然意识到自己的感情，那他应当去成为键盘的竞争者，而不是自以为是地来成全键盘和米莉。”
    叶奎辛从小到大接受的都是最正统的修真界教育，从来不会把“爱”和“喜欢”一类的词语挂在嘴边，在形容盖对米莉的爱时，他只拘谨地用了“感情”这个词语。
    在叶奎辛输出了自己的观点后，唐元晴如梦初醒，她似乎从来没有在这个角度看过这部电影。
    是啊，和米莉一起经历一切的人是盖，凭什么最后因为他的创造者也爱着米莉，所以盖要卑微地承认自己只是一封情书，而不是去与键盘竞争米莉的爱呢？
    “我不知道，我从没有往这方面想过。”唐元晴摇了摇头，继续说：“可我觉得你是对的，如果盖真的具有了自我意识，他绝不会放手把米莉推向键盘。”
    明明在大战结束后，米莉第一时间是回到了游戏里去见盖，而不是键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