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晓月只是觉得霍长英的手指在自己肩处放下一会儿就离开了，少年清亮温和的声音忽近忽远。
    “好了，可以睁开眼睛了。”
    霍长英在护士出声之前告诉周晓月。
    周晓月睫毛颤了颤，她睁开眼，接过护士的棉球按压手臂上的针口，站起来让开位置。那露出来的一截内臂白得像是微微发光，莹润而柔软，被略微染红的棉球按下凹陷，在一点轻微渗血中晕染成一小片淡淡的粉。
    霍长英放在腿边的手指动了一下。
    他第一次没有试图帮周晓月做什么，而是自己在位置上坐下来。
    周晓月关心地看过来。
    霍长英笑笑，“我换了另外一只手，放心吧，不疼。”
    周晓月移开眼睛，又看回来，“哦哦，那就好。”但她看上去并没有放心多少。
    反而是霍长英没有避讳地说出：“已经发现问题了，慢慢解决吧。别再乱想了，不会那么快又出现新的事。”
    周晓月感觉自己像是透明的一样。
    不仅是她脑海里的系统能读到她的想法，霍长英同样可以。其实周晓月就是有些后怕，总觉得又会出什么事一样。
    霍长英忽然笑着看向她。
    “还是你很好奇？叔叔阿姨应该也抽了血，周晓月，你想再加做一项吗，可以验一下亲子关系。”
    他神色照常，口吻也像是开玩笑一般。
    周晓月心里却重重地一跳。
    她第一个想到的，是点头。
    即便所谓的“真假千金”只是一个误会，但这个疑问还是让周晓月困扰了一段时间。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内心深处其实在渴望一个确切的答案。
    直到她真的点完头，周晓月又愣住。
    惊愕之中，那漫上来的就是数不尽的疑问。有一瞬间，周晓月竟然觉得，霍长英会不会已经知道她之前拜托卫沉查的事情。
    她实在太习惯了被霍长英掌控一切。
    霍长英稍微询问几句，她都不禁觉得霍长英察觉她的秘密。
    可是，这不可能啊。
    ‘滋滋！他不知道……试探你……’系统猛地提高音量，吓了周晓月一跳。
    她的惊讶和迟疑本身就是一种表达。
    周晓月从愣神中反应过来，仓促地改变动作，摇了摇头。“算了，做这个爸爸妈妈肯定要问。”
    霍长英抿住唇边的笑意，转回头。周晓月看着霍长英收回手站起来，从她眼皮底下，到她需要微微抬头才能直视那双深邃温柔的眼睛。
    他站直身体，很快就变回高大的模样，压在周晓月面前。
    周晓月无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然后她察觉动作突兀，顺势把手臂上的止血棉丢进垃圾桶。
    “那就不做。”
    霍长英随和地笑着，跟在周晓月的身后扔掉棉球。
    然后霍长英不等周晓月提，就主动温声说着：“我和叔叔阿姨说一声，免得他们等会找不到我们。”然后，他就带周晓月去私立医院住院大楼顶层，那里是为孙若男专门安排的病房。
    他这样体贴细心，无论怎么看，都无可挑剔。
    关于周家做亲子鉴定的事，他说了一句就没有再提，应该真的只是一个临时想到的随口提议。
    周晓月一边这样说服自己，一边又觉得空落落的，摸不到边。
    系统乱响着，说不出更具体的内容，还让她更紧张了。
    “到了。”
    还是霍长英提醒，周晓月才回神。
    专用的电梯门打开，露出纤尘不染的大理石长廊和光洁如新的墙面，每一间病房门都隔着很远的距离。宽敞而幽静。
    虽然这里也几乎都用白色调，但是周晓月却觉得这不像医院，反而更像高级公寓。
    在进孙若男的病房之前，周晓月迎面就看见一个高挑的少年走过来。
    有那么一刻，周晓月都以为是昨日重现。
    他脱下了那件高贵不菲的白西装，换回了自己常穿的衣服，就是周晓月第一次见他时的那套。那张精致的脸上还是没有任何表情，冷硬地维持五官该有的位置，淡漠的不像是活人。
    那全身上下，只有头发和眉眼是浓郁的黑，剩下的全是白，单调又强烈，任谁也无法忽视。
    现在，确实没有任何人会忽视他。
    一个年轻的护士跟在旁边，柔声细语地引导，哪怕没有得到回应，也依然尽心引导。
    “我先和你大概说一下情况吧，今天医生已经来视察过了，术后状况良好。你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我，我已经通知医生了，等会儿就过来，你也可以再和医生聊一聊”
    卫沉听一会儿，然后点头。
    直到他看见周晓月和霍长英，冷漠的眼神才有了波动。那双黑沉的眼睛立刻看过来，眼睑固住，连睫毛都没有颤一下，好像根本不会眨眼。
    “周晓月！”
    他第一个叫出周晓月的名字，似乎只看到她，霍长英勾唇笑了一下，卫沉才转过来颔首打招呼。
    但是他们互相之间，都没有说话，隐隐有一种无形的冲突拉扯着。
    即便卫沉和霍长英就在孙若男的病房门口，却好像隔着很远。
    周晓月见状打招呼：“卫沉，阿姨没事吧？霍长英告诉我，我才知道阿姨转院到这边了，我们就想着过来看看。”
    护士犹豫地看了一眼霍长英才提醒：“病人才做完手术，需要静养，你们探望的话最好不要一起进去。”
    护士说完，只对卫沉让开身。这架势，似乎是是要把霍长英和周晓月拦在外面。
    周晓月第一次感觉到所谓的“变化”。
    她见到卫沉那一天，也是在医院。
    是在第一医院。
    卫沉找过来，却被拦在诊室的门外，她和霍长英坐在里面。
    可是现在，护士选择把他们两个拦下。
    这当然是因为卫沉先来。
    可是。
    当护士明明认出了霍长英，还是选择这样做，从特殊对待变回了按规矩办事，就透露出一丝古怪的滋味。
    系统“滋滋”着，‘假的……没有真的好……’
    ‘这样不对。’
    周晓月立即压下自己心里的异样。
    她做惯了大小姐。
    又跟着霍长英享受太多的“未婚妻”福利。连她自己都对优待习以为常了，没人额外照顾她，她竟然还觉得这中间有什么问题。
    霍长英看着护士，笑意并没有变化
    卫沉却直接看向周晓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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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2章 较劲
    周晓月一看卫沉的眼神, 隐隐感觉到他是想让她先进去。
    但是她是和霍长英一块来的，不好再拆队分开。
    如果一定要留人在外面等, 周晓月倒宁愿是自己, 让两个少年一起进去。
    在身世大白之后，卫沉和霍长英产生任何的对比都会显得尴尬。无论是什么。
    然而就算离开霍家，抛开那些关于豪门财产的问题, 也还是会发生各种各样的比较。
    他们一个是病人相互扶持拉扯十七年的养子，一个是病人刚刚找回到的亲生儿子。
    尽管大部分人都不知道这里面的弯弯绕绕。
    但护士有意分开前后，就变得有所区分, 对孙若男来说, 哪个更亲、更重要, 同样也是一道难以平衡的纠结命题。
    周晓月还没办法想得那么深入，她只是直觉继续增加差异, 更让人不自在。
    好在周晓月灵光一闪，突然想到一件事, 她抢在两个少年之前开口：“那这样的话, 我们先去买点东西，空着手来也不太好。”
    她努力地用自己的方式化解尴尬。
    周晓月想起霍长英之前探病时准备过水果篮。
    但是这次他们来却两手空空, 并没有带什么，现在周晓月被拦在外面，越想越觉得不太好意思。
    因为周晓月是忽然被带到这边来做检查, 她根本来不及思考周全，可是霍长英竟然也没有提前准备，周晓月心里有些意外。
    霍长英勾深唇边的笑意，弯出弧度。他对周晓月笑说：“你想买什么, 我去吧。”
    他没有用“我们”, 而是温和提醒周晓月用自己的名义送。
    之前孙若男对霍长英来说, 只是一个因为周晓月同情而产生交集的过客，霍长英当然会注意礼貌，但当孙若男变成他的亲生母亲，再做这些客套又变得多余、生疏。
    卫沉来看孙若男，都没有带上礼物，霍长英带上更加微妙。他太清楚该怎么把握分寸，弥补上周晓月会疏忽、卫沉不会在意的地方。
    卫沉果然直接就看周晓月，想直接带她进去。
    “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