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姑娘埋着头，小声反驳道，“我不是……破鞋！”
    但一点没有震慑力。
    张尧煌哼了一声，故意大声喊道：“小破鞋！小破鞋！小破鞋！”他其实不知道啥叫破鞋，但听很多大人这么说了，也就在心里记住了，尤其是看到被喊的人对喊得人恐惧的样子，他觉得破鞋好管用哦！
    因为一说就立马有人害怕。
    果然，小姑娘惊恐的看着张尧煌，眼泪啪嗒啪嗒的流了出来，紧接着抽抽嗒嗒的哭了起来。
    她爸被打成了youpai，她妈因为和一个伯伯走得很近，所以就被人叫poxie，她妈是大破鞋，她是小破鞋。
    张尧煌看着小姑娘哭了，立马哈哈大笑起来，“大家快看啊，小破鞋哭了！小破鞋哭了！”
    楚二看不下去了，“张尧煌，你能不能文明一点？”
    他之前也起哄骂过小姑娘poxie，但郑越很严肃的批评了他，所以他没再敢说过。
    张尧煌叉着腰，理直气壮的说：“小爷我说了怎么样？小破鞋！小破鞋！”
    楚二威胁道，“你再这样，我告诉你哥。”
    张尧煌忿忿的看着楚二，半天说不出话来，气的他只能踢石子玩。
    张尧辉过来看了看他弟的情况，“你们还没开始玩啊？”他去问楚二，“怎么回事？”
    楚二没说出张尧煌骂小姑娘的事，“没什么，辉哥，我们正要开始呢！”
    张尧辉拍了拍他弟的肩膀，“好好玩，别耍脾气。”
    第130章
    李楠和唐娟美都参加了英语演讲比赛, 是为数不多非英语专业的学生。
    初选拔的场地在一间大的阶梯教室里，每个人手里都有一个号码牌，大家按照号码牌的顺序登台演讲。
    现在已经进行到第十个同学了。
    唐娟美信心满满, 她早就把稿子背的滚瓜烂熟，一点也不担心之后的演讲。
    她看李楠还在看稿子, 以为李楠还没有背过, 于是有心计的找李楠说话，想要让李楠背不成稿子。
    “李楠，我有件事情挺好奇的, 你怎么会对食堂新添的菜那么熟悉呢？”为了夸李楠, 唐娟美还自贬说，“我就做不到你那样。”
    李楠放下稿子, “我每天都要去食堂吃饭, 所以就记住了, 不仅如此，我还知道哪个食堂饭菜便宜呢。”
    唐娟美不解的问，“你记这些做什么？”
    李楠愣了愣, “为了省钱啊。”
    唐娟美皱了皱眉。
    她家里条件挺好的, 因此她从小到大没有为钱操过心，她去食堂一般都是自己喜欢什么点什么，从来不在乎这个菜多少钱那个粥便不便宜。
    她突然想起了她爸对她说的话。
    临上大学前, 她爸语重心长的对她说：“娟娟，人的精力是有限的, 你要把精力花费在必要的事情上, 比如学习。”
    她当时不太明白, 问她爸, “那什么是不必要的事情呢？”
    她爸说道, “比如为了节省一点钱，不买自行车，每天把十分之一的时间用在走路上，再比如为了赚一点钱，去当什么助管助教，把大把的时间花费在这些繁琐细碎的事务上，耽误学习和进步。”
    唐娟美觉得李楠有点像她爸说的这种情况。
    她爸还跟她说，“我们家庭条件虽然没有那么好，但是已经超过很多人了，娟娟，你现在可能小，不明白家庭对孩子的影响，但等再过五年、十年，你就会知道家庭的差距一定程度上决定了孩子的差距。”
    唐娟美看了眼还在背稿子的李楠，心里突然有了一种比赛抢跑的感觉。
    这种感觉让她更自信了，因为她是站在父母的肩膀上去和大家竞争的。
    “下一个，李楠——”
    李楠为了今天的比赛，穿了一件海蓝色的布拉吉连衣裙，她因为比较胖，肤色很白，这件裙子穿在她身上，一点不显黑，反而衬的人更白了。
    这个年头，白约等于家庭条件不错。
    评委们的印象分有了。
    李楠大大方方的跟老师和底下坐着的同学们打了个招呼，然后用英文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最后说了今天演讲的主题。
    相比前面同学泛泛的讲话，无非是祖国越来越好了之类的，还有一些是文化和历史，李楠讲的是真实故事、是真情实感。
    她说了周围的一些女性，从年长的到年轻的，从老一辈到新一辈，大家的观念变了，不再是封建时候“为丈夫活、为儿子活、为孙子活，就是不为自己活”的想法了，她举了矿务局里好多女职工的例子，像许孟，就是为自己活的代表……再比如她。
    李楠没有煽情，只是平缓的陈述。
    她以前没有啥理想，就是每天上上班，吃吃饭，顺便养养孩子，但自从有机会学习，上大学后，她深刻明白了一句话——“为自己努力”。
    底下原本都在忙着背稿子的同学都不由的抬起了头，不仅是因为李楠的发音很好，更多的是李楠讲的故事很棒。
    棒在这个故事戳到了他们，尤其是一些女同学。
    因为英语专业的女同学是比较多的，所以她们对李楠讲的东西特别有感触。
    不仅仅是女同学，评委老师也是。
    其实比李楠发音好的同学有不少，比李楠用词地道的同学也有不少，但是演讲比赛，比的更多的是内容。
    而且演讲比赛的主题是“讲好故事”，李楠很明显，就做到了讲好故事，因为足够吸引人。
    尤其是“为自己努力”这个落脚点非常的好，有位女老师不由想到了波伏娃在《第二性》里讲的一段话——“男人的极大幸运在于，他，不论在成年还是在小时候，必须踏上一条极为艰苦的道路，不过这又是一条最可靠的道路；女人的不幸则在于被几乎不可抗拒的诱惑包围着；每一种事物都在诱使她走容易走的道路；她不是被要求奋发向上，走自己的路，而是听说只要滑下去，就可以到达极乐的天堂。”[ 波伏娃《第二性》]
    这位女老师已经看过太多足够聪明足够有能力的女同学，因为感情，因为家庭，因为各种各样的因素放弃前进的步伐，而吊诡的是，这些各种各样的因素其实很少让一个男性同学去放弃前进的步伐。
    但这不是李楠的落脚点。
    李楠继续用英文说道，“我现在有机会上大学，不是说我和其他广大女性同胞们不一样了，我其实更多的是感恩和感谢，我有这样的条件，而好多好多人没有，她们还生活在困顿之中……我觉得我需要做点什么……”
    唐娟美听到这话，突然脸变红了。
    这个红是因为羞愧。
    她因为自己的家庭，她因为考到了燕京大学，有优越感，会自视甚高，甚至看不起没有文化的村姑。
    而李楠这番话，让她觉得自己太狭隘了。
    其实她家庭条件好，除了祖辈父辈的努力和智慧外，很大程度来源于人民，来源于社会，来源于国家。
    而她却以此沾沾自喜，觉得自己比别人高贵很多。
    唐娟美此时此刻对李楠心服口服，不是因为李楠英语讲的够好，是因为李楠的胸襟让她佩服。
    之前那位女评委老师温柔的看着李楠，国家需要这样的学生，这样有责任感的学生。
    很多人都说大学生是天之骄子，尤其是燕京大学的大学生，那更是天子骄子中的天之骄子，在这样的环境中，许许多多的学生都有点飘飘然了，觉得自己很厉害了，但其实不然，大学生不仅是要对自己负责，更多的是担当起社会的使命和国家的使命。
    讲到这里，已经有同学情不自禁的给李楠鼓起了掌。
    但李楠还没有讲完。
    她最后说道——这个故事没有完成时，在未来，上大学的女同志会越来越多，“为自己努力”“为自己活”的女同志会越来越多，为国家社会作贡献的女同志会越来越多……这是我们向世界讲的妇女从“能”到“要”顶半边天的故事。
    话音刚落。
    掌声如雷。
    第131章
    毫无疑问, 李楠进决赛了。
    唐娟美挺诚恳的过来祝贺说，“恭喜你进决赛了，我……觉得你讲的……很好。”
    李楠说了一句, “谢谢，”又夸道, “你讲的也很好, 尤其是结尾的部分，我听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唐娟美特别会调动大家的情绪，尤其是最后的时候, 几个铿锵有力的句子一出来, 大家都精神一震。
    评委老师离场的时候还特意往李楠和唐娟美的方向看了一眼。
    “这两个学生不一般呐，是哪个班级的, 我平时上课怎么没见过呢。”
    “杨老师, 这两个学生可不是咱们英语专业的学生, 是经济大类专业的。”
    “经济的？唉，不来咱们英语专业真可惜了呀。”
    “……”
    唐娟美犹豫了半天，对李楠说, “你待会儿去食堂吗？我想跟你一起。”
    李楠摆了摆手, “我待会儿得去找我闺女和我男人，不一起了，下次再约。”
    唐娟美扁了扁嘴, “李楠，你不能老跟你闺女还有你……男人一起, 你得多跟同学打交道。”
    她给李楠分析说, “吃饭可是一个社交的好方式, 这人与人之间呢, 吃几顿饭就熟悉了, 而且你还是团支书，更应该和同学们打好交道，有利于建立群众基础。”
    李楠没想到唐娟美这个大小姐能说出这样有道理的话来，夸了一句道，“没看出来，你还懂这个啊。”
    唐娟美捋了捋搭在胸前的麻花辫，“我懂得可不止这些。”
    李楠好奇的问道，“那你还懂什么？”
    两人并排从教室往外走去，唐娟美把她爸对她说的那些话讲了出来，“我还懂，这人呐，要把精力花在必要的事情上。”
    她看着李楠说，“就比如你，不应该把精力浪费在食堂上，要我说，你记每个菜的价格干啥呢，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嘛！”
    李楠哎呦了一声，对唐娟美说：“这吃可是人生头等大事，哪能叫浪费？！”再说了，她记住价格是因为脑子好使。
    唐娟美，“……”
    她继续说服李楠道，“你与其把精力用到吃上面，不如用在学习上。”
    李楠想了想，说道：“我觉得并不冲突呀，学习，班级工作，学生会，比赛，我都没耽误呀。”
    既没让这些事情耽误她吃，也没让吃耽误这些事情。
    唐娟美，“……”
    她明明觉得她爸说的很有道理啊，为啥到了李楠这里就不适用了呢。
    到底是哪个环节出现了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