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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刃之芒 第1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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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喻莉华的笑容就从没停歇,说:“还会邀宠了,我都不习惯了。”
    喻池:“……”
    祖荷朝他调皮眨眼,说:“你是最爱,行了吧。”
    “行了吧,”喻池咂摸她的口吻,“那么勉强。”
    “以后你会习惯的。”蒋良平给他一个“你看看我就知道了”的眼神,半认真地说。
    *
    12月7日这一天大雪,渔城还只停留在微凉的深秋,天气挡不住选手和观众的热情,起点集结处附近人满为患。
    j型义肢已经穿戴妥当,喻池跟着一堆不认识的人,在五颜六色的垫子上做俯卧撑热身。向舒也来了,背着一个装备包,里面有喻池备用脚板和调整义肢所需的工具,一会跟同保障车陪同喻池全程,毕竟他是为数不多的“特殊”选手。
    喻莉华像很多次那样,轻拍喻池肩头,说“加油”。祖荷移开手中相机,单手抱了他一下,喻池亲吻她额头,说“在这里等我”。
    ——起点和终点在同一个地方。
    祖荷被圈紧在结实的怀抱,摩挲着他后脑利索而扎手的短发,轻挑下巴笑道:“等多久。”
    喻池也笑:“应该不超过4小时。”
    祖荷轻点他鼻尖:“多久都等,只要你回到这里。”
    他又旁若无人印了印她嘴角,祖荷拍拍他肩头,示意他看后头。
    许知廉不断侧身避让人流,向他走来,姿态依然从容不迫。
    维克撤资以来,两人再无见面,偶尔会从司裕旗口中听见他动向,除了没有感情八卦,事业风生水起。
    “放心,今天不是来找她的。”许知廉望着喻池慢条斯理说。
    祖荷毫不客气翻了一个白眼。
    喻池告别亲友,准备到集结处,许知廉跟上几步,成了借一步说话。
    “我看那辆车好像挺舒服,”许知廉视线落在不远处的救护车上,一会它将会全程陪跑提供保障,“你要是跑不回来,我今天就带走她。”
    喻池目光一紧,下意识掠过祖荷那片,她还笑着作出打气姿势。
    他哂笑一声,姿态凛然:“我看你可能要上车看看这里。”
    他点点太阳穴,踩着许知廉的爽朗大笑,跟着人潮慢慢移动。许知廉挤回祖荷身边,打气的拳头隔空冲他泄愤。
    她质问到:“你跟他说了些什么?”
    “让他生气的话。”
    “……”
    “今天来跟你道别的,”许知廉微微一叹,“新加坡开了一个分公司,我准备过去拓荒,下午的飞机。”
    祖荷心中坦荡,也不吝啬祝福:“顺利。”
    许知廉等了一会,没等到更多,兀自点头:“好吧,结婚会给我发请帖吧?”
    祖荷笑道:“等极锋上市,你可以多关注一下,股东结婚总会有公告。”
    “希望不会,”许知廉两手抄裤兜,挺正儿八经说,“你什么时候不爱他了,随时过来找我。”
    祖荷配合地思忖一会,认真说:“等我变成花泥。”
    许知廉说:“下辈子装在我的花盆里吧。”
    祖荷说:“可是荷花要长在池塘。”
    “……”
    *
    早上八点整,市长登台发令鸣枪,马拉松就此开赛,起点线处人群如气球出笼,起先密集,最后松散,往前方流动。
    前面两个选手衣服背后印着“禁止超越”和“欢迎超越”,喻池身着背后印着极锋标志的运动衫,奔跑起来像一块移动广告牌;耳机开始工作,姬柠新曲《风刃之芒》流淌而出。
    我逆着风的方向,如箭般飞翔,你等候的地方,是我自始至终的梦想。
    马拉松是一场孤独的旅程,漫长而枯燥,就像那年他一个人对抗截肢的痛苦。所幸马拉松还有终点,截肢生涯茫茫无涯,他既然能挺过9年,马拉松关门时间只有7个小时,又算得了什么。
    领跑集团遥遥领先,不乏国外选手,如果没发生意外,喻池也许会出现在里面,但现在还能重新站在跑道上,感觉也还不赖。
    喻池找到3小时的兔子,跟在小分队的尾巴。临时队员不少讶然,暗中打量他的“刀锋”义肢,但都大方叫他加油。他所经过的地方,观众的助威声也越发响亮,镜头停留在他身上的频次比一般人还高。
    喻池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不太能分辨外界的声音。
    他从小便体能出众,每天跟着喻莉华晨跑,学校里的体育项目对他来说小菜一碟,全家人一起爬山,蒋良平反倒成了最差劲的那一个。
    有一回他和喻莉华在街头晨跑,有个男人追了他们一路,喻池以为碰见色狼,暗示喻莉华加速。那男人也狂飙,哈嗤哈嗤地像条狗穷追不舍,直到把耐力长跑逼成速跑,终于招架不住,扬言大喊他不是坏人,是体校教练,问喻池有没有意向往这方面发展。
    喻池那会小学还没毕业,身高170cm,肌肉不算发达,脑袋不算简单,想也没想便拒绝邀请。
    那会只有课业成绩糟糕的学生才会往这条路走。
    幸好喻池没有,不然几年后碰上车祸,唯一的活路都给断了。
    马拉松沿着贯穿城市东西的大道,一路尽是标志性cbd,平日昼出晚归,生活节奏飞快,也只有在夜跑时,喻池才有机会欣赏这座一线城市的风景。
    前面15km只是日常训练里程,他自如跑过。
    经过公司附近,喻池乍然看见跟身上相同标志的旗帜,极锋的伙伴在边上摇旗呐喊,一声声“池哥加油”里,还掺杂不同寻常的吼叫——
    “姐夫,加油!姐夫,最棒!”
    “……”
    喻池像高三的早晨一个人悄悄训练长跑一样,马拉松也是他的秘密项目,只有祖荷一个人知晓。他夜跑的习惯在极锋家喻户晓,还有人背后偷偷开赌:谁每个月跑的里程能超过喻刀锋,下个月就给对方带一个月早餐。
    幸好这些人还有自知之明,没人敢来和喻池单挑,不然岂止一个月早餐,得带到从极锋辞职吧。
    人人都晓得他热爱跑步,但没人会把他和马拉松联系到一块。多数都会觉得,像喻刀锋这样的人,锻炼只是为了保持健康。
    曲无宗额上还绑着红色发带,鹤立鸡群高出一截,舞动旗帜的模样青葱又激昂,不禁令人怀念青春。
    喻池略略抬手,算作招呼。曲无宗给充满电一般,那声“姐夫”瞬间高出几个度,感情饱满仿佛叫亲姐夫。
    42公里,旅程漫长,孤独是主调,偶尔有人陪伴,感觉很是充足。
    一股难言的激情在心头窜动,驱动他更加有劲摆动双腿,通身似在燃烧,耳旁秋风也发暖了。但他不能随意加速,前方还有20+公里,而不是2公里,他得积攒精力。
    第一个折返点出现,同时还有大半年未见的傅毕凯。
    喻池心无旁骛,本来也没注意到他,可他毫无芥蒂的一声“喻池加油”,还是成功让他扭头一瞥。
    也许这就是马拉松的感染力,当目睹生命爆发出原始的力量,没有人能不为之动容,没有人忍心唱衰。
    “跑完全程我叫你哥!”
    喻池微微一笑,像提前接受这个称呼。
    20公里,半程终点,一部分选手完成目标离场。
    理论上这个数值也到了半马,但真正的全马半程还在30公里处,体力濒临殆尽,最后10多公里才是考验跑者的真正水平。
    路过补给点,喻池放慢步调,取过纸杯,捏扁杯口,仰头将水倒进嘴巴。
    没有太阳炙烤,没有雨水阻塞,阴天在平时不受欢迎,此时不吝是一个完美天气。
    路旁立着一幅巨大的伟人宣传画,上书“坚持党的基本路线一百年不动摇”,正是他在1979年春天画下一个圈,此地才从小渔村变成全国著名的移民城市。
    也许也有人在他身上画了一个圈,让他从困厄中振奋,从一文不名的学生,蜕变成准上市公司的ceo,从一蹶不振的截肢少年,变成即将完成马拉松的跑者。
    30公里,出现第二个折返点。
    3小时兔子带领的小分队已经人数减半,起点时看见的“禁止超越”和“欢迎超越”选手也不知道去向何方,也许就跟人生一样,即使父母,也只能陪伴自己一个阶段,漫长的路程大部分时间是一个人在走。
    别后重逢,真情犹在,多么幸运。
    也许那个人从来不曾离开,她的精神像兔子一样,引领他跑完全程。
    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上学时的例句在他身上不适用,毕竟他只有一条腿——假肢可不会有知觉,但残端会。
    健肢脚步浮肿他已提前穿大一码鞋子,可接受腔不能预留大号;残端麻木之前,已经感觉到浮肿,挤压接受腔。这已经是一流材质和水平做出的假肢,可还是无法像足部与鞋子一样,给他提供100%的舒适。
    平常最长里程也就30公里,从这一刻开始,往前的每一步,都是新里程。
    喻池的对手只有他自己,而他不曾有过马拉松记录,往前的每一步,都是新记录。
    35公里。
    或许时间不再重要,像他这样的人,能坚持完全程就是可歌可颂的胜利。
    40公里。
    临近终点,人群渐密,呐喊声威武震天。
    也许没有人料到他能那么快跑回来,助威声似乎都在献给他:有人叫他衣服的颜色,有人喊出他的号码牌,有人叫出像他这类人的通用称呼——
    不再是残友,截肢者,特殊人士,喻池配得上那个英武的名字:刀锋战士。
    但他心里只剩下一种声音,有人说在终点等他。
    他甩开兔子,腾飞起来,像个真正的战士,令人心惊胆战,怕他下一刻摔倒,令人热血沸腾,想他顺利冲刺。
    2小时58分17秒,定格成喻池的马拉松pb。
    蓝衣白帽的工作人员递来白色毛巾,喻池披上,整个人很快被喻莉华和祖荷一左一右接过去。
    喻池揽着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一个教会他第一次走路,一个鼓励他第二次走路,这一刻汗水全化成泪水。
    登高远眺的喜悦会淹没来时的疲累,也许跑完马拉松并不算什么,人生还有漫漫长路,但他无疑收获了面对长路的勇气。
    第60章
    喻池完成人生第一次马拉松,极锋互动也结束马拉松式pro-ipo时期,于2015年的春天在美国纳斯达克敲钟上市,当日股价暴涨,使创始团队和几位原始大股东身价摇升亿级。
    庆功会上,甄能君把祖荷拉到一边,问她如果要设立一个奖学金基金,需要一些什么手续。
    “规模应该挺小,我就想回高中母校,资助一些在高中和大学有困难的女学生,一定只是女生。”
    祖荷耐心解答,承诺过后给她安排专员跟进,又问:“即使属于特别使用的基金,那应该想一个响亮又一目了然的名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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