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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妃她不太想殉葬 第7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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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仪喝了口茶,十分平静:
    “是太子殿下让你来的?”
    兰太妃点头,又摇了摇头——沉默地端起茶盏。
    远处残阳如血,火红的圆日正在一点点被吞没。
    终于有鸟儿愿意飞过宅院的上空,只是那通体乌黑的皮毛昭示了不详的意味。
    穿着朱红官袍的女子在薄日映照下姿容胜雪,格外光彩动人。
    她看了看已经泪流满面的兰太妃,笑笑:“他打算杀了我?”
    “……不。”
    素色衣裙的女子似乎想张口说些什么,却突然有无数带着火把的黑袍暗卫冲了进来,将两人所在的亭子牢牢围住。
    有一清瘦男子从分开的人群中走出:
    “一别多日,贵妃娘娘可还安好?”
    秋仪瞥了眼身侧不停颤抖的兰太妃,装着糊涂:“太子殿下今日的阵仗……倒像是希望我不得安生。”
    太子冷笑一声,有人迅速上前扣住她的手腕,将她紧握在手中的簪子打落在地。
    “挣扎不过是徒劳。”
    “娘娘请吧——”
    秋仪面上苍白了一瞬,似乎不敢相信他们看出了她的动作。可是在被带扣上镣铐的一瞬间,她回头望向了那个她一直倚着的桌沿。
    第81章
    紫禁城彻夜灯火通明。
    京郊别院处,朝云行连夜带着戍卫军已经封锁了所有能够出入的通道,扣押了在此前当值的所有宫人与守卫。
    再近些,宫中御前侍卫把守正门,无论是天上的飞鸟还是地上的走兽都无法从中走漏半点风声。
    而能够跟随圣上亲自进入别院内部的唯有暗枭和徐启夏秋翰等人。
    高大的帝王神色冷若冰霜,步伐却稳健快速。
    只有行动间不经意露出的呼吸声才暗示了他内心中的波澜。
    徐启夏紧跟在身后,平日中油光水滑的白色拂尘如今也打了绺,可见是主人今日也慌了神无力爱护。他转头看去,少府卿的神色异常苍白。
    亲眼确认妹妹失去了消息,被穷凶极恶的人带走,没有人能在此刻做到冷静如常。
    是秋翰率先发现了个中蹊跷这才发现别院中空无一人,唯留下一截明黄色的帕子。
    太子几乎是用暴露了行踪为代价去将两个女人带走,留下帕子却并未留下只言片语的态度彰显了他的狂妄和自傲。
    没有交易、谈判的余地。
    太子心愿何其简单,昭然若揭。
    其余所有的条件对此刻已经亡命许久的前朝废太子而言皆是虚妄,兰太妃和司制大人的消失是一场无声的警告。
    他能在京城之中天子脚下无声无息地带走内宫太妃和朝廷命官,他也能突然暴起发动宫变。
    永叙五十八年秋翰曾经也被这像毒蛇一般阴毒的男人盯上,深知此人执着,未达目的不择手段绝不轻易罢休。
    ——他要齐坞生的命,和身下的王位。
    秋翰心中忍了又忍,几乎是带着彻骨失望和恨意地看着齐坞生冷静地处理着所有朝中要事。
    “派两支精锐,守在太傅府邸和宁大人处。”
    “国寺自明日起驱逐外人,不许香客入内。”
    字字句句都关乎他的王位稳固,没有丝毫提到身陷囹圄失去音讯的妹妹。
    秋翰知道自己此刻的想法并不正常,于帝王而言没有什么比的上江山稳固万年太平。自己妹妹的安危在此刻自然是在他心中排不上号的。
    他低下头去,宽大袍袖掩去了攥紧的拳头。
    齐坞生走在人群的最前处,君王高大的身影脊背笔直,几乎是丛容地应对了所有可能在未来某时突发的危机。
    可是旁人没有察觉到他语气中不自然的紧绷,和那眼底的猩红。
    齐坞生抿唇走至她最后所在的凉亭,环顾四周。
    石凳安然无恙矗立原地,桌上傍晚时分准备的热茶已经全部冷去。
    暗枭下意识上前端起茶杯,用手指蘸了一点茶水在手腕上抹开,用鼻子轻嗅:“没有麻沸散,也没有毒药。”
    秋翰一听几乎是瞬间松了一口气,如果妹妹是在清醒时分被带走的,那么留下一条命的可能性将会立刻增大。反之,则凶多吉少。
    齐坞生双手撑在石桌前,并没有发话。
    旁人见君王如此庆幸也不敢轻易打扰,场面一时间死寂万分。
    良久,传来帝王暗哑的声音:
    “封锁京城周边所有官塞、要道。”
    “排查三个月以来所有交易的地契,位置偏远却价值不菲的。”
    他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忽然发觉自己的脚下有几粒破碎的石子。他没有弯腰查看,只是视线不经意的扫过桌角边缘的一点磕碰,似乎是有人曾用力撞了上去,这才磕碎了一个边角。
    齐坞生想到了什么,坐在了秋仪曾坐的位置上。
    伸手探去,石桌下方有人用尖利的物品在上方艰难地刻划了文字。
    刹那间,石桌化为齑粉,掩盖了曾经一切的痕迹。
    君王起身,沉默地离开了别院。
    只是暗枭首领觉得不知是否是自己的错觉,陛下离开时似乎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月明星稀,
    枝头老鸦振翅,发出令人胆寒的抖擞声。
    耳房外突然亮起微弱的灯火,有人提着灯笼悄悄走了进来。
    秋仪起身,沉默地点燃屋内的灯后推门走出:“这么晚来作什么。”
    兰太妃一愣,没想到她还醒着,灿笑一声:“过来送些吃食。”
    世人都知道兰常在成了兰贵人,兰贵人又升了兰太妃。但是这世上很少有人知道她本家姓张,曾住在京城的一条巷口有梨花老树的街。
    她有一个做押运粮草的父亲,偶尔会私下里做些小生意。
    永叙四十四年,太子在前线中断了粮草差点命丧沙场。回京后料理了几个官员,其中便有她父亲的正使。幸得邻居作保,她父亲才从昭狱中捡回了一条命来。
    她家的邻居姓秋,丈夫在朝廷中做了一个清廉的小官,母亲身子不好但是格外会做绣品。
    街头巷尾的孩子们都喜欢这个温温柔柔的女人。
    后来那日突遭横祸,就此失散了。
    当年异兽园中,宫中不得圣宠的兰贵人拜见新进宫的秋贵妃娘娘。
    她问:「娘娘可曾觉得嫔妾眼熟。」
    贵妃娘娘不明所以:「若是儿时玩伴,就快些与本宫相认吧。」
    她那一瞬间却犹豫了,犹豫自己身上所背负的血海深仇,踌躇于背后遭恶人利用裹挟,胆怯于自己以怨报德的无耻行径。
    所以她才笑笑否认:
    「要想俏,一身孝。」
    「嫔妾今日素色衣裙穿的像贵妃娘娘。」
    她傍晚在别院中又提到故人相逢,单看秋仪毫无睡意等候在此的样子。兰太妃突然有一个敏锐的直觉告诉她——也许从最开始,秋仪便看出了她的身份。
    兰太妃提着灯笼,冷静地问道:“你一早便知道?”
    秋仪倚靠在门框旁,面上不见笑容:
    “知道什么?”
    “知道你是张氏遗孤,还是知道你一手算计我入宫为妃?”
    兰太妃的神色瞬间苍白下去,眼神中有着不敢置信。
    这些年她被太子一手养大,早已经隐姓埋名换了无数个身份。最终入宫时也是作为江南织造家的秀女,没有和东街、和过往有一丝一毫的联系。
    她从未想过原来自己的伪装在秋仪见到她的第一眼就已经无处遁形。
    而她左右国师决定让秋仪入宫,是压在她心头最深的秘密——也是最深的愧悔。
    她压下想要脱口而出的尖叫,几乎是发麻的舌头抵住自己的牙。
    “你为什么会知道?”
    秋仪看着面前人熟悉却又陌生的脸,没有回答第一个问题的原因,倒突然扯出一个笑容:“我在国师处看到了那张纸条,上面是我的生辰八字,却是你的笔迹……”
    兰太妃好像再也担不起身上所背负的东西,痛苦地跪了下去。
    院落常年未用,如今满是灰尘。
    可她却像毫无察觉一般跪在原处,不肯起来:“是我对你不住。”
    那些无数年中在深夜辗转徘徊的愧悔终于在一个小小的决堤中汹涌而出。
    她说:“是我害了你。”
    若是没有她,秋家女秋仪也许是京城中最出挑的美人。能够选一个自己中意的郎君,美满平凡地过完一生。
    不用和那些疯子一样的男人纠缠在一起。
    她似乎想解释:“……太子答应,这次……”
    却戛然而止,把未出口的话咽了下去。
    因为院门处传来了悠闲自得的脚步声,和让人恨入骨髓的轻笑:“大半夜的,这是在干什么?”
    太子身后的人替他举着灯,男人阴郁的神情在明暗交界处更显嶙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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