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能死，至少不是在这儿，不是今天。”
    “我记得那个春天她曾经说过，总有一天当我们都老的不能动时，就悄悄离开家人，然后一起到母星去，买下一个农庄然后等死。每天看着母星的夕阳缓缓下落，晚上时在纯净的星空下，看着银河入睡。”
    那时他们还都是很有理想的少年，至少在那个不知道什么是理想的年代，希望总是个好东西。
    但云沃习惯性地反驳静媛，他喜欢和静媛争论，哪怕明明是自己错的，好像看着那双明眸嗔怪地样子是种无与伦比的美丽。
    “母星的房价贵，地价更贵，恐怕我们一辈子也买不下一个厕所。何况。如果那时你还和我们两个腻在一起，恐怕你老公会捅死我们吧。”
    说这话时似乎记得，好朋友带着奇妙的笑意和静媛对视一眼，然而那个时候云沃什么也不懂，只觉得这样三个人，三个死党混在一起在无聊的晚上yy一下未来也不错，却丝毫没有注意到那两个人两双眸子里淡淡的欣喜和信任。
    静媛听这话也不恼，只是淡淡笑着，扬起俏脸，温柔的面庞上从侧脸看去有种让人心动的恬淡宁静，她扬起头，嘴角弯起微微的弧度。
    那个少女洋溢着淡淡的笑意，柔和俏丽的嘴角带起阳光一样的笑容。
    “所以我们才要努力吗。尤其是你哦，等以后我和他长大了，可就不能像现在这样照顾你了。你一定要坚强，要勇敢，尤其对待女孩子不要那么小心眼，动不动就像伤了你的自尊一样。。。”
    云沃被她说的有些气恼，哼了一声不以为然。“说不定谁照顾谁呢，至于说我小心眼，我什么时候小心眼了？你这样说我，我可记住了。。。”
    静媛展颜一笑。
    她将手放在云沃肩头，淡淡地笑着，风淡淡的刮着，连同向晚的夕光也是那样淡，以至于那个春天，那个午后，那个少女的容颜都跟着看不清了。
    渐渐模糊。。。云沃有些哀伤，忽然间就像忘记了时间忘记了一切一般，内心变作一块虚无，之前发生的一切都虚幻了，什么亚武星，什么五十三区，什么生化兽。。。。什么精神控制，什么精神反噬都像烟云一样消散开去。
    只留下那个淡淡的笑眼和太安星浑浊的黄昏，永远散不开的云。
    他叹口气，发现自己的灵魂似乎回到了几年以前，自己坐在楼顶看着天空，身边是破旧老楼上的供水系统，而静媛和好朋友都不见，抬头看去，忽然发现云的后面是一双眼睛，那双眼睛有些温柔有些淡然，好像是静媛的眸子。
    他仿佛记起来什么，静媛似乎是死了，又似乎是个好朋友离开了，好朋友带着她去首都星过上等人的生活，而自己，则被抛弃在废弃星继续和小混混，贫民窟和遗传病人一起生活，只有小岚，在落寞时无言抱着自己的手，然后担忧地看着自己的侧脸。
    他忽然打了个寒战，“小岚？小岚呢。。。啊，是了，小岚去了帝皇星读联邦中央大学，”
    他自豪地笑了起来，觉得无比高兴。。。于是后来发生的一切又如同电影回放一样回到脑海中，他渐渐明了，渐渐迷惑，只记得自己被hbi的精神反噬，头疼欲裂，怎么会在这里？红月哪里去了。
    他越想越怪，忽然记起曾经读过一个故事，那个故事的主人公叫庄周，梦到自己变成一只蝴蝶。。。
    云沃头开始痛了起来，疼的竟然让人无法忍受，好像一个，不，千百个声音在脑海里大笑，狂笑，窃笑。。。各种笑声不断，有的欢愉，有的淡雅，有的高彻云霄，有的压抑着生意如同魔鬼低语，有的却阴森诡异好像墓地坟头的夜猫子啼哭，零零乱乱，嘈杂的笑声好似万千鬼魅钻进他脑子里。
    他慕的抬头，忽然发现云层里的那双柔和恬淡的眼睛变化了，太安星从来不会散的云开始消散，变得清澈，渐渐露出一层金属光泽来，那双眼睛上面竟然又露出一只眼睛来，这眼睛充满怨毒和暴虐。
    “七十二号。。”一个声音铁锤一样砸在脑海里，他蓦地大惊，就觉得千年一梦被一声惊雷惊醒。
    浑浊不清的天空渐渐开始清晰，那个昏暗的太阳也开始变的更暗，变的更小，最后变成一个灯泡。
    眼前的那张总带着淡然微笑的眼渐渐变成一张妖媚，诱或的容颜。红月正在居高临下盯着云沃的脸色。
    红月正在看着自己，有些担忧。见他醒来，眉头不由舒展了些。
    “你怎么样了。”
    云沃抹抹眼睛，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忽然想到过去，刚刚那一切好像一场梦，又异样的真实，让人分不清，不过头脑的疼痛却轻了许多，而且一动念头好像有个小小的游蛇在脑海里攒动，自己意识到哪，那小蛇就在哪儿，凉沁沁的。
    他抚一下额头，眨眨眼，看看红月，又看看外面，就像一个失忆的人第一次看到这个世界一样。
    自从静媛死后，他也曾经梦到过，梦到自己，静媛，和好朋友一起在太安星时那些或者快乐，或者悲伤的故事，然而像今天这样真实的感受，却还是头一次。
    他只是随着大脑极度的刺痛，忽然就回到过去一样。
    仿佛真的回到过去，连那种头部的疼痛都真实起来，也不知是因为hbi的精神反噬，还是大脑回忆起曾经的痛楚。
    云沃倚在电梯中喘了两口气，长长嘘了一口。
    强打起精神，生化兽在矿道中流窜，不断有被守卫杀死的，也有被分尸而食的守卫不断死去，但以那七十二个超级实验体的能力，恐怕要摆脱那些守卫易如反掌。
    而自己两人，对于两方而言都是敌人，如果守卫先追到这里，他们会被作为入侵者清除，如果生化兽先到这里，他们会被当做食物吃掉。
    他叹了口气，不再去想想不通的事情，将hbi的能源接到电梯上，电梯又缓缓开始上升了。
    红月一手抱在胸前，另一只手却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支烟来，先是客套一下递给他，没想到他居然接下了，点燃后，长长吐了一口。
    烟雾笼罩中，云沃的脸显得更白了。
    红月秀气地翘起小指，夹烟的姿势很好看，
    “静媛是你爱人吗？”她吐口烟忽然问道。
    云沃侧头看她一眼。眼中充满疑问。
    “你刚刚嘴里不断在念叨着这个名字，还手舞足蹈的，我真怕你从这里掉下去。”
    云沃摇摇头。
    “只是个普通朋友，小时候在一起长大罢了。”他皱起眉，用力吸了一口，蹲在地上静静思索起来。
    “说实话。”红月可能觉得在死前多说说也挺好，虽然是对着一个人类。
    “之前我一直都在想怎么能杀了你，虽然现在我们并肩作战，但我一个人也有把握逃出去。”
    “现在呢？”云沃低声问道。
    “现在我改主意了。”她幽幽一叹。
    “忽然觉得杀了你也实在没什么意思，就算杀光所有联邦人，过去的终究是过去。。。。”
    轰。。。
    一声巨响打断二人的低语。
    随着一声巨响，又有阵阵爆鸣声从上面传来，矿道上面震落的碎石哗哗啦啦地落下来，一阵尘土飞溅，将云沃和红月覆盖住。
    仿佛整个矿洞都跟着一晃。咔咔声中，连两侧的岩层都跟着裂开道道缝隙，不断有黑色的晶母随着坠岩下落，激起的烟尘顿时将这条矿道弥漫起来。
    “地震了？”
    云沃被震倒在地上，刚刚有这么个想法，就觉得身上一沉，红月也摔倒砸在他身上，正在以一个很暧昧的姿势抱住他的腰，脸颊撞在他脖子侧。
    但红月却带着一分劫后余生的喜悦说道。
    “不是地震，是上面，有人在攻击上面，看样子还用了重火力。”
    “难道是佩鸾他们。”云沃也是心中一喜。
    这时就见上面的矿道再一次巨大震颤，这次震颤比之前几次加起来都强，轰然一声，无数巨石滚落，他们跟着电梯已经到达这条纵向矿道的顶部。
    眼见着电梯上面的岩体被什么东西炸开一样，瞬间碎裂坍塌，大小乱石冰雹一样向着电梯砸下来，纵然这电梯质量优良，可要是被这些乱石砸中，就算没有掉下上千米的矿道，也要被直接砸死了。
    异变突生中地动山摇，红月吓到大喊一声，紧紧抱着云沃不撒手，害的他想穿上hbi辅助盔甲接着盔甲力量攀到旁边的岩体都不行。
    眼见只能等死，云沃仿佛看到头顶的乱石纷纷变化不见，一道明亮的光芒从上面斜斜照下，好像天堂打开一条大门，里面圣洁的神辉溢出来一样。
    他抬头一看，隐隐约约一个明丽温柔的脸庞就在那光中对着他笑，似是幻觉似是真实。
    就要死了吗？
    他心中问自己，终究是要死在这里了。
    静媛的仇终究是报不了了。他拼尽力气将手举起，撕心裂肺的大喊了一声。
    “静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