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农林大爷瞪他一眼，压低声音问：“跟我卖西瓜就这么丢人？”
    “不是！”林小波回答的没有一丝勉强，“人家跟咱们又没啥关系。万一只是，只是好心客气一句呢？”
    林大爷想想：“也是。人家孩子比你懂事，回家都知道来跟你说一声。”
    少年林小波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还有几个是不是拉回去做西瓜酱？”
    瓜农林大爷挑一个相对比较好的，“看着！”
    少年人下意识看他。
    林大爷去找门卫把瓜送给他，谢谢他让他们在门外卖西瓜。
    少年林小波忍不住皱眉。
    瓜农林大爷出来看到儿子脸色僵硬，知道他又清高了，“这不叫巴结人。这叫谢谢人家。我打听过，边上的路是北车厂的。这些树也是人家北车厂工人种的。
    “别看一个小小的门卫，能当门卫的都是很得领导信任的。回头要是有人不想让咱们在这儿卖，说不定人家门卫跟领导说一句就行了。”
    少年人懂了，“可是，我还是觉得不好。”
    瓜农林大爷懒得跟他废话，掉转车头，瞪他一眼。
    少年林小波立即爬上车。
    顾无益听到一声“驾”，回头看去，爷俩往东去。
    傅青云见状，也回头看一下，“他们走了？”
    顾无益点了点头。
    “怎么回事？”傅青云小声问。
    顾无益朝渺渺那边看一下，他们几个的秘密不能让小孩知道。否则早晚会被秦工发现。
    傅青云明白了，等小孩睡着了再说。于是就转移话题，“他们是海边渔民？”
    顾无益下意识摇头，其实也不知道林小波老家哪儿的，只知道他是滨海人：“身上没有腥味。上午来卖下午又来，应该也就离这边十来里路。不然不可能那么快。他们下午拉来的瓜也是现摘的。”
    傅青云算算瓜农林大爷回家吃饭时间和摘瓜时间，“可能就是周舅爷家那边的人。”
    顾无益不想当糊涂蛋，“他再来应该是下周末。到时候问问舅爷。”
    “舅爷还来？”
    顾无益点头：“爷爷帮他做的变蛋快好了。”
    然而还没到周末，变蛋就可以吃了。
    周六，也是哥几个考完试的第二天，秦老汉剥十来个变蛋，一个变蛋切六瓣凉拌着吃。
    中午秦峰回来吃饭，看到饭桌中间放一大盘变蛋，不禁啧一声——农家饭菜实在。
    这要是搁前世他去的那些餐厅，三份也没这一份多。
    秦老汉可不知道他心里净琢磨这些乱七八糟的，“少了？咱家八个人，剥十五个也不多。我再剥两个？”
    秦峰摇头：“我是觉得这一盘多。滨海饭店这么一盘能买咱家四十个变蛋。”
    秦老汉笑了，“还以为咋了。洗洗手，我去盛米饭。”说着就往外走。
    “用地锅蒸的？”秦峰跟出去压水。
    秦老汉：“咱家人多，一人一碗你买的那个小电饭锅也盛不下。”
    傅青云和傅凌云下意识去看秦峰。
    秦峰没想过他们这么敏感，认为男孩子粗心大意，比如他自己，所以就实话实说，“那个锅本来就是买给你和我妈用的。”
    周氏闻言赶紧从厨房出来，“别再买了。”
    “不买。回头买个新钢筋锅，专门用来蒸米饭。那个小电饭锅就留你们早上煮粥或者煮白面汤吧。”
    钢筋锅便宜，周氏放心了，“米饭盛出来了。他爹，加把火。”
    秦老汉懂。
    等秦峰跟几个孩子把饭菜端去堂屋，将将坐下，他妈端来一碟锅巴。
    金黄的锅巴很诱人，渺渺一下站起来。
    秦峰轻咳一声。
    小小少年疑惑不解。
    秦峰：“牙还要不要？”
    渺渺条件反射般抿嘴。
    周氏笑了，给他掰一长条，“用后槽牙吃。”
    小孩还是先看他爸。
    秦峰微微颔首，小孩才敢接过去。
    却不敢像以前那般闭着眼往嘴里塞，而是一点点慢慢吃，就怕急了把松动的牙齿磕掉，搞出一嘴血。
    小孩今年才换牙，掉的也是门牙。
    秦峰发现小孩的牙长出来了，“新长出来的牙是不是有点痒？”
    小孩点头，扁扁嘴把锅巴咽下去，“大哥说不可以舔，容易长歪。”
    秦峰：“你大哥说得对。”看向顾无益，“你和小二多吃点，他们仨一人一小块。”
    傅青云和傅凌云也在换牙，口中缺的厉害，牙齿也松动的厉害。
    顾无益每天跟弟弟们在一起，由于他前世就是大哥，习惯照顾他们，以至于很了解弟弟们的情况，“我知道。爸，你也多吃点。”
    老两口的牙齿也有点松动，秦峰也没招呼他爹妈，拿一大块锅巴。
    话说回来，顾无益他们都知道自家人多，他们的饭量也越来越大，换成其他人家一天两顿杂面窝头能吃饱就不错了，所以看到除了变蛋全是素菜——拍黄瓜，凉拌西红柿，凉拌焯熟的豆角和一盆凉粉，也吃的十分心满意足。
    饭毕，顾无益和傅青云就机灵的收拾碗筷。
    周氏习惯性说：“放着我来吧。”
    秦峰：“让他们做。你们还能做几年？再赶上我出差，他们什么都不会喝西北风去？”
    顾无益点头：“爸说得对。奶奶就歇着吧。”
    周氏不禁说：“谁家大小子整天钻厨房。”
    秦峰忍不住翻个白眼，“您这都是哪辈子的老思想？多少年前主席同志就提过，男女都一样，女人也能顶起半边天。”停顿一下，万分想说他上辈子的妈比他爹有生意头脑，还有魄力。每次公司转型都是他妈拍板，“男人能干的女人可以，女人能干的男人也行。除了生孩子。要说生孩子，指不定几十年后男人也可以。”
    周氏的呼吸一窒。
    秦老汉被自己的口水呛着。
    小哥几个差点把碗打了。
    秦峰乐了：“至于吗？”
    秦老汉瞪他：“这种话少说。传出去别人把你当成神经病，别怪你爹不帮你。”说着想起两隔壁，“大小子，快出去看看墙头上有没有人。”
    顾无益赶忙跑出去——空空如也，顿时放心下来，“没有。”
    秦老汉放心了，继续教训儿子，“之前你大舅过来说起你表姐妹，我没发表意见，就是觉得他不容易。”
    “出事了？”秦峰忙问。
    秦老汉：“出事了倒还好。就怕你大舅把手艺交给几个闺女，又帮她们开店，她们把店开起来还比你大舅的店赚钱。”
    顾无益奇怪：“不好吗？”
    秦老汉点了点头，“能赚钱好。可你爸的表嫂咋想？自个娘家的钱都归她兄弟，到了婆家，婆家的钱不光要跟婆家兄弟分，还要跟小姑子分，哪有这样的道理。”
    顾无益：“她可以找娘家要啊。”
    秦老汉点头：“等爹娘老了，她得跟娘家兄弟轮着伺候。可出嫁的闺女把爹娘接去自己家伺候的，比分到娘家钱财的还少。同样，你舅爷的儿媳妇不分钱给她小姑子，也不会让她们伺候你舅爷舅奶奶。她不找娘家人要钱，等她亲娘老了，她也不会抛下公婆回娘家伺候。这算是大家默认的世俗规矩。”
    顾无益想一下：“爷爷的意思那几个表姑本人也没想过以后轮流伺候老人，只想着现在捞好处？”
    秦老汉：“这还用说。她们愿意跟兄嫂轮着伺候，可以直接跟你舅爷讲。”
    顾无益不由得想起秦颖，“这不就跟王根宝一样？”
    秦老汉点点头，看向他儿子，“收拾秦颖和王根宝的时候，你脑子那么清醒。到你大舅那儿，这个好用的脑子咋就不知道转弯了？”
    傅青云见状，立即岔开话题，“爷爷，您说的这都是子女多的，那要是只有一个闺女和儿子的，咋办？”
    秦峰回答他：“独生子女找独生子女，女方的是女方家的，男方的是男方家的。等老人来了，女方照顾她父母，男方照顾她父母。或者把两家老人接到一起共同照顾。
    “要是照顾不好，就请保姆，高兴了施舍一点钱给子女，剩下的谁给我送终我给谁。如果碰到只想要钱压根没想过照顾，这么狠心的子女，钱财给别人也会给人添麻烦，就立遗嘱捐给国家。”
    顾无益忍不住说：“这样也好。”
    秦峰：“那等我老了就这么干，谁伺候的好我就把钱留给谁。”
    秦老汉瞥一眼儿子：“将来人家比你有出息，一个月赚的赶上你一年，谁稀罕你那点钱。”
    秦峰想一下：“那我就住养老院，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多舒服。或者住疗养院。”
    “疗养院？”秦老汉头一次听说。
    秦峰：“医院加养老院。”
    秦老汉想象一下，无法想象，“你可真敢想。”
    秦峰笑了笑没接茬，他爹不像他见过后世的繁华，说再多他也难理解。
    顾无益问：“爸，以前人说门当户对，是不是就因为这些事？”
    “有这个原因。”
    顾无益：“那现在咋办？早知道就让舅爷的亲家出钱给表姑表姑父开店了。”
    傅青云不禁说：“那也得他们有咱家这样的亲戚。”
    顾无益想想那些人都是小老百姓，很难有魄力去城里开店，忍不住叹气，“这下麻烦了。舅爷的儿媳妇肯定得闹。”
    秦老汉：“知道我为啥数落你爸了吧？”
    周氏哼笑一声。
    顾无益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