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只有国营饭店，改革开放之后很多个体户开饭店，极大地丰富了人们的就餐需求。
    如今，正是餐饮行业起步阶段。
    郭记者这样的上班女郎，又一天到晚在外面跑，应该是经常下馆子的，肯定见多识广。
    上辈子的纪舒，这时候根本没机会下馆子，都是冯光耀下馆子，想到这里，纪舒心里还是仿佛有一团火在烧。
    “纪舒，你这些想法都太新潮了。这两年新开的小饭馆不少，想到打广告的，我还真是第一次见。你找我算是找对人了，我们单位刚好有记者就是理工大毕业的，我记得之前是理工大新闻系的学生，肯定认识搞校报的人。”
    “那可真是太感谢你了！”
    郭飞霞挑眉毛，“那也不是白帮忙的啊，你开业了我一定要去大吃一顿，给我打折！”
    “打折？不可能！”
    纪舒装作生气的样子，又娇俏一笑：“直接请客啦！”
    ……
    第二天一大早，纪舒刚好轮休，就径直到了铺子里来。
    老柯和其他工人已经早早等在门口了。
    “小妹子，你看看，我们这手艺，怎么样？”
    纪舒仔细看过去，这墙面是刷得整洁平滑，用手一摸，滑溜溜的。踢脚线都是镶嵌的瓷砖，电线都是走的暗线，一点不影响美观。
    通往二层的小楼梯是深一些的木色，楼梯是钢铁的架子，栏杆是实木的，结实又漂亮。
    根据王顺月的设计，二楼的栏杆也是木制的，扶手的切面做得非常完美，看起来简直就是巧夺天工。
    这三个工人，泥瓦、木工、水电都能做。当然，其中一些小项目他们也找了其他工人来帮忙，都是做项目的，什么人都认识，那些小钱就是老柯他们自己结算了。
    庞杂的细节按下不表，这项目，让纪舒非常满意。
    “材料都是我托人给买的，都是大项目剩下的边角料，好多都是我朋友给的，不要钱。你说，我们收你13块钱一天，贵不贵？”
    老柯一只脚踩在门口的一条矮凳子上，眯着眼睛，那样子，别提多得意了。
    “不贵，不贵！上次算了材料钱是多少来着？”
    “材料钱满打满算就收你800块钱，老王闺女做了保，你可以过半个月给，人工费你今天可得结了。”
    纪舒上次差点都忘了材料费的事情，因为她第一次搞装修，这些都完全不懂。
    幸亏王顺月热心，跟老柯他们说了，要先试营业几天，都没问题了再付钱。
    其实王顺月告诉纪舒，自己买材料更省钱，估计别说800块钱，700块钱都不要。
    但是纪舒有心让老柯他们挣这个钱，否则他们万一心里不舒服，给她在什么环节上偷工减料不是更麻烦了吗？
    这么小的项目，又没有专业的监理，靠的还是工人的自觉。
    “柯叔叔，这次真的太谢谢了，这边人工费先结算给您390块，我们过半个月用得都没问题了，材料费就给您。”
    老柯嘴角忍不住扬起来，纪舒会做人，看破不说破，也不还价，他们都把最好的手艺拿出来了。所以，纪舒要后付材料费，他就同意了。
    “行。小妹子，我看你这人实在，我再跟你多讲两句。”
    “嗯？”
    纪舒竖起耳朵。
    “我们这两天不是快做好了吗？我看啊，有一伙人，最近老是往往返返地往这边跑，眼睛就是盯着里面看，昨天我们都快弄好了，这帮人还过来拍照片，被我赶走了。”
    纪舒脸上露出疑惑的神色：“这边没什么小混混，管理处都管得很严格，应该不是来找茬的，这是？”
    “嘿，按说我也不该管。但是你妈妈这些天还经常做点肉包子给我们送过来，你们一家人，都是实在人，我昨天叫老常悄悄跟过去看了。”
    老柯说完，给站在身后的一个工人使了使眼色。
    那个叫老常的工人点头说：“我跟过去看了，你猜怎么着？哎哟喂！”
    老柯脸一垮，“老常，别卖关子，讲重点！”
    这个老常是北方口音，讲话和相声一样，怪有趣的。他便说：“街尾那里有个店铺，也刚开始装修，那个拍照的男的进去了。”
    纪舒听明白了，这是有竞争对手在抄袭自己的装修风格？
    “多谢柯叔叔告诉我这个消息，我会注意的。”
    老柯他们收了钱，收拾了东西，对纪舒说：“招牌我们明早就给你挂，定做的，明早到，你们这边随时可以开业了。”
    等老柯他们走远了，纪舒皱着眉，犹豫着要不要去街尾看看，可是她还和郭记者约了去见理工大校报的人，只好暂时作罢。
    来到理工大的学生活动中心，纪舒见郭记者已经站在门口，忙过去打招呼。
    一个剪着学生短发的女学生也站在一旁，挑起眉毛来看纪舒，隔着老远，纪舒都能感觉到那份冷冰冰的眼神。
    纪舒今天穿了一件宝蓝色的薄款呢子大衣，牛仔裤，黑色高领薄毛衣，显得又利落又干净。
    宝蓝色很衬纪舒的皮肤，显得她白而不孱弱，脸颊上一点绯红，是因为一早上的奔忙；嘴角一点笑容，笑起来像是春风拂面，自信又热情。
    郭记者眼前一亮，忍不住介绍说：“小宋同学，这就是我说的【妈妈的菜】餐厅的老板，纪舒小姐。”
    这个名字是前两天纪舒和刘彩娟一起定下来的，大家都很喜欢，郭记者听了也说好。纪畅还用彩色笔写下了这四个字，贴在家里呢。
    小宋鼻子里哼了一声：“你好，纪舒同志。”
    纪舒和这位小宋同志从没见过，怎么她带着这么大的敌意？
    小宋引着纪舒和郭飞霞进了活动中心的一间教室。
    “这就是我们理工大校报的办公室。”
    说是办公室，其实只是一间破旧的教室，里面摆着一些桌椅。墙面上挂着一些奖状，应该是校报获得的一些奖项。
    小宋进了办公室，底气似乎更足了，对着纪舒和郭飞霞说：“如果不是我的师姐昨晚特意来找我们要求我接待你们，我都不会考虑这件事。”
    郭飞霞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而纪舒更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郭飞霞耐着性子说：“小宋同学，校报上打个广告，也是无伤大雅的事情吧？不知道你有什么为难的？”
    纪舒则淡然地笑着，她不想太早开口。
    “我们校报，注重学生的精神文明建设，里面刊登的，都是一些家国大事，最新政策，还有校内外新闻、文学选读，我们从来没有接受过任何商人的广告，更何况……”
    她挺直了腰杆，眼睛微微眯着，歪着脑袋，盯着纪舒：“更何况，是学校南门不入流夜市街里的一家小饭馆呢？”
    郭飞霞气不打一处来，当即就提高了音调：“你说什么？现在国家搞改革开放，别说你一个校报了，就是我们都市报也能登广告！你师姐介绍的时候可没说你是这种眼高于顶的人，不然我还不来了呢！”
    小宋却睥睨一笑，“你们这样的报纸，已经不是纯净的报纸了，充满了利欲熏心的铜臭气，我们怎么能一样？郭记者，你拉皮条介绍商人打广告，你还是有良心的媒体人吗？”
    哇，这帽子扣得过于大。
    以至于纪舒和郭飞霞当下都呆住了，不知道说什么好。
    作者有话说：
    纪舒：怎么突然就修罗场了呢？一点准备都没有！
    今晚还有哦！
    第115章
    就在纪舒和郭飞霞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都讲不出话的当口上，门一开，又进来一个人。
    纪舒侧目去看, 是一个青年男学生，头发梳理地整整齐齐, 人微胖不高，穿着一件蓝色格纹衬衣，一件灰色羊毛衫开衫, 戴着眼镜。
    怎么形容呢, 这副打扮像是让他老了二十岁, 或者是他就希望自己能老二十岁？
    男青年先是对小宋说：“宋巧巧，不是说好了来学生会办公室开会吗？你不是说五分钟就能解决这件事吗？”
    小宋见了男青年，立即堆起一脸笑容：“曹会长，不好意思。校报的事情劳烦你操心了！我这就拒绝他们。”
    说完, 她转身过来，面朝纪舒：“纪小姐，郭记者, 我们学生会还要开会，没时间详细谈了，正如我刚刚说的那样，我们校报是不会接受这样的广告的。”
    郭飞霞的脸上真的气出了一团飞霞，眼看她就要发怒，纪舒拦住她, 朝她眨眨眼。
    然后，纪舒对小宋说：“宋同学, 请问, 校报运营的费用从哪里来呢？”
    “这你就不明白了吧, 我们学生会是有经费的，这就不用你操心了。”
    “原来如此，那照着你的意思，校报永远不会接受广告了？”
    小宋还没回答，那个男青年，也就是“曹会长”就义正言辞地说：“确实国家在搞改革开放，但那也是有底线的！校园是最纯净的净土，怎么能被金钱给污染！校报作为学生们的精神食粮，更不可能带上一丝一毫铜臭味。你们赶紧走吧，不要因为走上了社会，就为了钱，什么都干！”
    曹会长推了推眼镜，纪舒注意到他的眼镜上有很多油污，他的头发也是油乎乎的，真是……油腻啊！
    纪舒冷笑：“你也知道，你还没走上社会呢！曹会长，不要因为学生们叫你一声会长，就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不过做生意做买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校报不愿意要我的钱，我难道还求着你们要？”
    说完，纪舒拉着郭记者，就走出了这间教室。
    郭飞霞回过神来，脚已经踏出了教室，她倒是想退回去再大战几个回合，却被纪舒拉走了。
    等两人出了学生活动中心的大门，郭飞霞还皱着眉，念叨着：“我同事怎么没跟我说一声？校报里的都是这样的人？我还来见个屁！”
    这一激动，郭记者脏话都骂出来了。
    她又不好意思地看看纪舒：“啊抱歉，我太激动了。因为连累你白跑一趟，还要受着这些小毛头的闲气，我太生气了。”
    “理解理解。但是郭记者不用生气。你同事也许也不知道自己的师妹是这样的人吧。你是帮我的忙，还特意跑过来一趟介绍我们认识的，我怎么会怪你呢！消消气！”
    郭飞霞还是余怒未消，脸色很不好，自言自语：“真是狗眼看人低。还是新闻系的，这什么素养？这才大二，这以后怎么办？我当年读大学的时候，都没有这么迂腐。”
    “现在正是新旧思想交战的时间段，社会思潮还是比较撕裂的，都能理解。有些人现在步子迈开了，思想放开了，那社会就会给相应的回报。反之，社会会教他们做人吧。”
    纪舒尽量平复着郭记者愤怒的心情，可她内心其实也有点失望，脸上也蒙上了一层灰色。
    她这个点子，确实很新潮，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她都没有在报纸上打过广告。
    对于广告的这些理解，也都是之前在论坛上看到的一些碎片化的新闻，纪舒嘴上说着不在意，难免还是觉得胸中憋气。
    难道这个计划就不能成功吗？
    “唉！要不你在我们都市报上打广告，就是……太贵了。”
    “是啊，你们都市报发行量这么大，都是大企业去打广告，那价格，我这还真承受不起。而且我还是想针对性地打广告，而不是摊子铺得这样大。”
    “如果真的有一天我当上了主编，我招聘的时候一定要问问，候选人对新闻报纸上的广告的看法。这种偏激的书呆子我绝对不要。”
    郭飞霞知道生气也改变不了什么，只好展望展望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