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西宴等得都快不耐烦了，坐在旁边的沈香娣更是如坐针毡，仿佛每一秒于她都是煎熬，她忽然有些后悔不该选今天出门。
    更不该答应和督军来恋香楼。
    站在裴西宴身后的陈副官更是眼观鼻，鼻观心，连大气都不敢乱喘一下，房间内的气氛真是诡异极了！
    门外蓦地传来脚步声，然后就看到了推门进来的宁姐和许橙。
    宁姐踏进来后便觉得气氛不对，虽然11月底的天很冷，但这间包房却像是阴冷的冰窖，让人浑身战栗的那种……
    她陪着笑脸，“督军，许小姐来了，你们慢聊，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喊我。”
    说完，便闪身离开了，一刻也不想多呆。
    许橙也察觉到了包间内诡异的尴尬氛围，她不咸不淡的说道：“裴督军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
    她这话的语气不算好，是个人都能听出来。
    裴西宴的脸色沉了沉，薄唇紧抿，没有说话。
    一旁的沈香娣听到这话不敢置信的抬眸看向她，她竟敢用这种语气和督军说话？她看不出来督军此刻很生气吗？
    她情不自禁的捏紧了手里的帕子，以掩饰自己此刻战战兢兢的心情。
    莫名的，她就想到了许橙当时在督军府的时候连督军养的那条大狼狗都敢摸，她每次见到伯爵都吓得远远躲开，偏生她一点也不怕似的，不仅不怕，还敢摸伯爵的脑袋。
    以前慕姐姐说喜欢伯爵的时候，她还天真的以为她是真的不怕伯爵，直到见到许橙和伯爵亲昵的画面，她才知道所谓真正的不怕和装出来的不怕有什么区别。
    但她也没有因此去拆穿慕姐姐，身为督军的女人谁不想讨好督军，可慕姐姐有勇气靠近伯爵，她连靠近伯爵的勇气都没有。
    光这一点，她就不如慕姐姐，她又有什么资格去质问人家？
    沈香娣看向许橙，她有时候真的很好奇许橙这个人，为什么她在督军面前可以做到如此坦然？她就不怕吗？
    还有伯爵，她是如何克服自己不怕伯爵的？
    裴西宴黑眸灼灼的盯着眼前的小女人，六天不见，她脸色似乎更好了，皮肤如同上好的陶白瓷，外面的光影打在她脸上，柔润通透。
    而她的眼睛，黑漆漆的带着亮光，灿若星辰。
    看她的样子，这些天在恋香楼似乎过得很好。
    “很喜欢这里的生活？”
    “……”
    许橙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她才不信裴西宴是来关心她在这里过得好不好的，他那点弯弯绕绕的小心思，她不用猜都能知晓。
    “即便环境再恶劣，我也得想办法让自己过得舒心点不是？我现在的舒适生活是靠自己动脑筋换来的。”许橙边说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既然是魂穿民国，有金手指就得发挥利用啊！
    天上是不会掉馅饼的，任何好的生活都得靠自己的脑子和双手去创造。
    裴西宴也不是第一次见识她的伶牙俐齿了，他一边遍感慨于她的勇气，一边又见不得她在这里过得太好了……
    这种矛盾的想法相互交织。
    他忽的伸手将旁边的沈香娣拉到怀里，如果是在今天之前，沈香娣肯定会开心的回搂住督军的脖子，娇滴滴的娇嗔，“督军，你好坏！”
    可现在，她觉得自己像是被人强行摁在冰窟窿里，浑身僵硬，煎熬得不行。
    她挣扎了一下，想起身，可裴西宴的大掌犹如铁钳似的卡在她腰上，让她无法动弹，她甚至都不敢放松身体，只能硬挺挺的坐着一动不动。
    “既然你能给别人排舞，不如现在就跳给我看看。”
    这句话听上去很正常，实际上满含羞辱。
    许橙看着沈香娣难受的样子，只觉得眼前的画面格外辣眼睛，狗督军真是绝了！非得把自己的不爽强加到别人身上，他没看出沈香娣满脸的不情愿吗？
    “我是真的不会跳舞，就不献丑了，免得污了督军您的眼睛。督军若真有兴趣的话，四天后的花魁大选恋香楼一定会给您留一个视野最佳的中心位，保证让您看个够，让您满意！”
    “我要是非让你跳呢？”裴西宴的脸色并没有好转，反而更加阴沉难看了。
    许橙丝毫无惧的和他对视了几秒，“恕民女不能从命，实在是肢体僵硬，跳起舞来如同木偶旋转，难看至极。”
    她语气不卑不亢，表情坚定。
    房间内再度陷入一种可怕的氛围里。
    寒冬腊月的天气里，陈副官的后背都湿透了，而坐在裴西宴腿上的沈香娣更是害怕得浑身哆嗦，她离督军最近，也最能清晰的感受到他澎湃的怒火。
    那种恐怖的气息像是要生吞了她，她都恨不得让许橙快点闭嘴，别说了！
    可她的嘴巴像是突然哑了似的，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
    裴西宴一字一句，声音凛冽如霜，如同冰雹朝许橙砸过去，“我看你是活腻了！”
    第1595章 你消消气
    有一瞬间，沈香娣以为督军会掏出枪直接杀了许橙，毕竟从来没有人敢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今年年初的时候，她曾经亲眼见到督军将一个跟他唱反调的人杀了。
    子弹穿过那人的胸膛，血肉横飞，第一次见到如此血腥场景的她吓得尖叫出声，傻站着一动也不敢动，等她反应过来督军都走了……
    回忆戛然而止，而房间内的气氛依然剑拔弩张。
    沈香娣浑身的肌肉绷得紧紧的，不敢有丝毫的松懈，也不敢乱动，没有哪一刻有此刻煎熬……
    许橙自然不会傻到去接裴西宴盛怒之下的话，她干脆垂着眸不做声，狗男人的性格她基本上摸得差不多了，此刻不计代价的跟他硬刚，肯定没有好果子吃。
    她还想活得久一点呢！
    犯不着。
    裴西宴见她垂着眸不说话了，眉眼微垂，看着有几分乖顺的样子。
    可他知道，她和表面看上去相差甚远，时刻都会准备一个“惊喜”等着自己，远没有府内的几位姨太太好掌控……
    他扣在沈香娣肩膀上的手指不自觉的收紧，巨大的力道疼得沈香娣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可她不敢哭，怕触了督军的霉头。
    到时候倒霉的还是自己。
    裴西宴不开口，房间内谁也不敢先吱声。
    许橙倒是无所谓，垂着眸在想她刚才画的第五件裙子的下摆要如何处理，这几件裙子做起来简单，亮点就在于每件裙子的不同之处。
    简称小心机。
    她之所以这么设计除了能让那几个女孩显得各有特色之外，也是为了帮齐家的成衣铺子做宣传。
    齐家原本是布商起家，一直以来做的都是布匹的生意，齐家成衣铺子是齐老太太前几年一时兴起开起来的，没有自己的裁缝，货源都是来自制衣厂，虽然款式比不上其他的成衣铺，但胜在齐老太太挑选衣服的质量过硬，长年累月下来也积累了不少忠实的客户。
    生意谈不上有多好，倒也还行。
    也幸亏有这家成衣铺子，要不然齐家的多家布店被程家相继挤垮后，真的要去喝西北风了。
    即便齐家如今已经忍痛割舍了做了将近百年的布匹生意，程建业还是不肯放过齐家，得知齐家还有一家成衣铺子后，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竟然让一直给齐家成衣铺子供货的源丰制衣厂提出不再续约供货了。
    齐老太太得知是程建业暗中搞的鬼后，差点怒急攻心，这才有了跳楼未遂，说服许橙当她的徒弟接管齐家成衣铺的事情。
    事后，齐老太太冷静过后也知道是自己强人所难了，程建业那狗东西能让源丰制衣厂不给她家供货，照样能让其他家制衣厂也不和她家合作。
    毕竟齐家早已不是以前的那个天下第一布商，相反程家这些年的生意越做越大，说话也越来越有份量，再加上程建业的儿子还当上了长丰银行的行长，试问还有哪家工厂敢得罪程家？
    如今的世道，有钱的人家都会选择将钱存入银行，自然要巴结银行行长，那几家工厂也不会例外，有了这层必然的联系，齐家成衣铺子压根就没有起死回生的可能喽！
    这是天要亡她们齐家啊！
    她当时情绪激动并未想到这层，等她想透彻去找许橙时，却被小护士告知她已经出院了，去哪也没人知道，只让她别着急，安心在医院等她的消息。
    等了几天后，许橙果然派人送信来了，除了问候自己的情况，还附带了一张设计图纸，上面的裙子美轮美奂，是她从未见过的。
    甚至于她连每个部位的绣线和图案都标注得清清楚楚。
    让她颇为震惊！
    更是毫不犹豫的答应了许橙的要求，她想过了，哪怕厚着她这张老脸，也要去求源丰制衣厂的熟人帮忙将这件美轮美奂的裙子赶制出来。
    “嘭”的一声脆响——
    陶瓷茶盏刚好砸在许橙前面的地上，飞溅得到处都是，也溅湿了她的鞋子。
    许橙回过神来，眼睛也亮了亮，因为她想到了第五件裙子的下摆要怎么做，她真是迫不及待的想立即回房间完善设计稿，然后交给宁姐去找人尽快赶制出来。
    她没有被吓着，反倒是裴西宴怀中的沈香娣吓得从他腿上跌到了地上，整个人匍匐在地上瑟瑟发抖。
    但裴西宴压根没看她，完全将她当成了空气，冷骇的声音带着一股森寒之气，“许橙你长本事了！不回我的话却在发呆？”
    他一开始还以为许橙垂着脑袋是在认错，以为她无声的服软了，结果却发现她一下子蹙眉，一下子舒眉，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了。
    该死的！竟敢当着他的面发呆！
    许橙抬眸看向怒火滔天的男人，这个时候说真话就是找死！
    且不说她自己的下场会如何，还有个一直在抖个不停的沈香娣……
    她心里无声的叹了口气，决定给暴君顺毛，“我没有发呆，我是在想如何回答你的话，我脑子里想过好几种回答，但不管是哪一种，可能都会触怒你，所以我才决定沉默。”
    裴西宴黑眸冷沉沉的砸向她，“那你就一一说说你脑子里想的回答。”
    许橙直视他，“除非你答应我，不管我说什么你都不能生气，不然我不想往枪口上撞。”
    裴西宴一掌拍在桌子上，“说！”
    他倒要看看，她能编出什么花样！
    伏在地上的沈香娣被这一掌再次吓瘫了，恨不得地上能突然变出一个大窟窿，这样自己就可以钻进去躲过一劫了。
    站在裴西宴身后的陈副官同样不好受，今天陪督军来一趟恋香楼，他衣服都汗湿了好几次，一会儿如同架在火盆上烤，一会儿又像是进了冰窖……
    时时刻刻都在体验什么叫做冰火两重天。
    许橙心知自己是非说不可了，随即一本正经的回道：“回答一：我没有活腻，我还想好好活着；回答二：你消消气，我真的没有骗你，你要是不信的话我可以发誓。”
    ???
    第1596章 若我一个都不喜欢呢？
    停顿了半秒，许橙继续说：“回答三，你要真想看跳舞，花魁大选那天来，我保证你看了绝对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