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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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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捏着手中那只雪白的钱袋,定定地说:我赌师叔。
    满江雪搁了茶盏,坐了这许久像是有些乏了,她起身行到看台后方站了一会儿,不多时,谢宜君也跟了过来。
    论剑台上正打的如火如荼,越到后面战况越是精彩,谢宜君转了转酸痛的脖子,说道:我看今年这批新弟子着实不错,比前两年都要好上不少,如今各峰长老都已上了年纪,我原还担心着后继无人,这么一看倒也是多虑了。
    满江雪顺手取下匕首把玩着,指腹在那锋利的薄刃上轻轻摩挲,回道:都是连枝教得好,她这些年在新弟子院任劳任怨,培养了不少才干出来。
    谢宜君表示赞同,缓声说:不错,我原本想提升她接手宫中总管,毕竟芝兰还年轻,总被大大小小的事务拖着无暇修炼武艺,有个总管替她分担一下也好,但哪晓得连枝不肯,就要待在新弟子院,不过除了她倒也无人可以胜任,我便也由着她去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过了一会儿,便听谢宜君又道:我观察尹秋那孩子许久了,瞧着有些心神不宁的,待会儿可莫要因此影响了发挥,你昨晚怎么与她交代的?
    满江雪得了这话,不由移动视线看向了远处的尹秋。
    那孩子孤零零地坐在看台最外侧,周围尽是活蹦乱跳的弟子们,唯有她一个人神情沉静,不为所动。
    我与她说的很清楚,她也听明白了。满江雪说。
    这孩子天性纯善,又与傅湘交好,我是担心她生出恻隐之心,会刻意让着傅湘。谢宜君皱起眉来。
    应该不至于,满江雪说,宫门为重,她应当分得清主次。
    谢宜君点着头,满江雪又接着道:不过要将这担子压在她身上,我心中的确有些不忍,所以你也不要太过期待,不论最终的结果到底是什么,我都不在乎,我只在乎尹秋开心与否,别的事情到时再说。
    当初要你极力劝阻曼冬成婚时,你也是这般说辞,谢宜君不大苟同她这话,叹息道,我又何尝不希望这孩子能活得无忧无虑?但生在这江湖,哪能事事都尽如人意?总有身不由己的时候,前车之鉴仍在,我劝你不要一时心软,又重蹈覆辙。
    满江雪把玩匕首的动作一顿,安静片刻才道:没你说的这么严重。
    谢宜君不欲和她争执,瞥见下方傅湘的身影出现,便也抬腿道:罢了,接着看罢。
    另一头,听见傅湘的名字传来,尹秋总算拉扯回了心神,忙不迭朝论剑台上看了去。
    此时比武人数已过了大半,以傅湘平时的表现来说,她根本不用参与八人同试,是以眼下场上只有傅湘和另一名女弟子对阵,没有别的人。
    傅湘在弟子院中本就备受瞩目,她甫一现身,看台各处便响起了欢呼声,各位长老也都露出期盼之色,都将视线落在她身上。
    随着叶芝兰一声令下,陆怀薇击了鼓,傅湘便一个飞身朝那女弟子迎了上去,两人即刻缠斗起来。
    那女弟子在先前的比试中已经赢了好几场,可饶是如此,面对傅湘的攻击,她还是显得十分吃力,这一场比试几乎毫无悬念,不过短短几个回合下来,那女弟子便丢了佩剑,半点还手之力也无。
    许连枝当即喝道:傅湘,胜!
    霎时间,所有人都起了身冲场上吹起了口哨,傅湘神采飞扬,冲四面看台拱手行了礼,末了才扭头看向尹秋,朝她露出一个得意的笑来。
    尹秋回了她一个笑,嘴边的弧度还未平缓下去,便听许连枝又紧跟着喊道:下一场,尹秋!对阵白灵!
    一听尹秋的名字,弟子们更是卖力的呼喊起来,阵仗比之傅湘还要夸张,如今宫里所有人都知道尹秋是沈曼冬的女儿,当年沈曼冬名震江湖,直到今日都还活在武林侠客们的心中,尹秋作为她的后人,自然是万众期待的存在。
    看台之上,众位长老都不由坐直了身子,连谢宜君也忍不住伸长了脖子去看,只有满江雪依旧维持着平静,姿态闲散地靠在椅背上,默默注视着那个行到场中的身影。
    小秋!好好儿表现啊!傅湘从台上跳下来,伸手拍了拍尹秋的肩。
    一侧,叶芝兰与陆怀薇都投来了期许的目光,许连枝同样鼓舞道:有傅湘珠玉在前,你可不要出差错,快去罢。
    尹秋微微颔首,冲这几人行了一礼,末了便一声不吭地飞身入了论剑台。
    对面,那名为白灵的女弟子早已热好了身,比尹秋先一步站在了台中。
    这白灵便是傅湘去了明月楼后一直跟尹秋组队练剑的那名女弟子,说起来,她的名气倒还不比尹秋和傅湘差了去,连诸多老弟子都认得她,正是由于初次上武课时,她不慎晕倒后又被拖回来接着跑圈一事,白灵在初初入宫时便已给多数弟子们留下了印象,加之她上课认真,练起剑来也尤为刻苦,还在两次武试中进过前三甲,所以许连枝也比较看好她。
    纵然比起尹秋,白灵还是差了一些,但她瞧来状态倒是不错,并不怯场,这副镇定自若的表现便又吸引了不少长老们的关注。
    两人先是面对面拱手行了礼,互相问了声好,经由叶芝兰发话后,便都取下佩剑比试了起来。
    入宫以来,除了傅湘之外,与尹秋切磋次数最多的人便是白灵了,两人都很清楚对方的实力,也熟悉彼此的招式,是以战况并不如何激烈,反倒显得游刃有余,进退有度,颇具观赏性。
    但众人都看得出来,尹秋并未使出全力,有所保留,不论白灵如何想方设法进犯,她都只是稳稳的防守,不曾主动出击,表面上看她像是被白灵逼得没有招架之力,但实际整场比试的节奏都尽数掌握在尹秋手中。
    白灵心知自己不会是她的对手,所以也只是想借此机会展露一二,好夺得众位长老的青睐,但眼见尹秋一再不肯出手,好似同自己玩闹似的,白灵不由地开口道:尹秋,速战速决罢,败给你我心服口服,你拖什么呢?
    尹秋说:我在等一个时机。
    白灵不解:什么时机?你怎么着都会赢过我的,还用得着等么?
    尹秋不语,交手间目光逐渐变得深沉起来,脸色不豫,白灵猜不透她的心思,只觉这样打下去简直就是在浪费时间,但又做不到当众认输,只得一头雾水地继续朝尹秋施展剑招。
    她暗暗地想,尹秋到底想做什么?
    然而这想法适才浮上心头,便见尹秋忽然气势大涨,手中挽着繁复的剑花,快得只能看见道道残影,白灵心中一惊,顿时有些欣喜,她以为尹秋终于要结束这场比试了,便也想着在最后关头耍一记漂亮的招式,给看台上的长老们瞧瞧。
    于是白灵不避反进,一招乳燕点水破了尹秋这一击,以往和尹秋的切磋中,她每次用这招都会被尹秋适时用三光套月化解,当下便也做好了输得体面的准备。
    孰不料尹秋并没有如她设想的那样化解剑招,而是硬生生劈剑袭来,什么剑招也没使。
    两人速度正是快的时候,剑刃一经碰撞,人哪里来得及停下?只见眼前闪过一片剑身摩擦而出的刺目火花,白灵下意识别开脸去,担心被那剑光伤了眼,她从未见过尹秋这般不按常理出牌的打法,一时间竟也有些控制不住的心慌,赶紧握着剑胡乱舞了几招,便匆忙闪身停了下来。
    可她适才站稳,正要收手时,却感到佩剑被钳得死死的,半分也拉不回来。
    白灵抬眼一看,竟见她的剑尖此刻居然抵在了尹秋颈侧,而那锋利的剑刃,则握在尹秋指节发白的手心里。
    下一刻,一串鲜红的血水滴了下来。
    第77章
    不知是谁抽了口冷气,紧跟着就听台下的傅湘喊道:小秋!
    白灵愣愣地看着尹秋的手,尚未明白过来自己怎么就忽然伤到了她,正错愕惊诧之时,却见尹秋面无表情地拔了她的剑,抬腿便朝她踹了过来。
    白灵脚脖子一歪,整个人顺势就倒了下去。
    见此情形,在场众人显然都始料未及,纷纷面露诧异。
    怎么回事?怎么好端端的突然打成这样?
    怪了,平时总听人说尹秋天赋不错,表现也好,可她今日怎么乱用剑法?她没学过三光套月么?
    是啊,但凡学过云华剑术者,都该知道要用三光套月破解乳燕点水,她方才那招是什么?简直毫无章法嘛!
    这就是新弟子中的翘楚?我看也不过如此啊,怕是那些新弟子崇敬沈师叔才把她吹捧出来的罢?还不如前头那傅湘呢。
    不只是弟子们有这般疑惑,就连诸位长老也是看得不明所以,个个交头接耳地谈论起来。
    而这其中,脸色最为不好的便是谢宜君。
    她忍着怒意同满江雪低声道:她倒是好本事,装的那般逼真,连各峰长老的眼都骗了过去!
    满江雪虽未言语,也未表露出过多情绪,可她看着尹秋血淋淋的手,眉头却是不自觉皱紧了。
    这就是你先前说的她都听明白了?谢宜君眉目不善,语调含着愠怒,旁人看不出来,但我可是看的清清楚楚,她刚才分明是故意为之!怎么,这下伤了手,握不住了剑,往下便不再打了?她这是要明目张胆地违逆我的意愿,要去帮那傅湘!简直胡闹!
    这时已近正午时分,暖阳当头,洒下一片璀璨金光,满江雪遥遥望着尹秋,手指轻轻搭在身侧的小几上叩着,她一派沉稳地听着谢宜君发了顿火,等她说完了,满江雪才口吻清淡地道:不关她事,是我叫她这样做的。
    你?谢宜君声调都变了,你舍得叫她故意受伤?说什么笑话!
    满江雪若无其事的样子,说:必要的时候,不舍也得舍。
    谢宜君气得眉心直跳,正要厉声斥责她几句,满江雪却忽地起了身,头也不回地行下了看台。
    论剑场中,尹秋神色淡然地收了剑,冲地面还躺着的白灵抱拳道:承让。
    白灵眼神复杂地看着她:你
    尹秋屈身将她扶了起来,两人靠近之时,她又极其小声地说了句:抱歉。
    白灵一肚子疑惑,正要冲尹秋发问,却被许连枝打了茬。
    本次比试,尹秋胜!
    看台上一片哗然。
    瞥见傅湘急匆匆飞上了台,白灵动了动唇,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她没头苍蝇似的,还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只得叹口气,拎着剑离开了。
    小秋!你的手怎么样了?
    尹秋用手帕将手心那道深深的剑伤包了起来,笑了笑:无碍,不疼的。
    还说不疼!傅湘大叫,你脸色都白了!
    但不管怎么说,尹秋终究是赢下了这一场比试,纵然过程为人所诟病,也有不少弟子开始质疑她的实力,但她并不在意那些窃窃私语,反倒像是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般,笑着对傅湘说:不碍事的,一会儿我们还是要比试一场,你答应我的,绝不能让着我。
    傅湘现在哪有心思管哪些?赶紧拉着尹秋离开论剑台要去上药,两人告别了许连枝和叶芝兰,匆匆行上小路,穿过一道月亮门时,却见前方站了个熟悉的雪白身影。
    一对上那双淡漠无波的眼眸,尹秋便不由自主停下了脚步,将包着帕子仍在渗血的右手藏去了身后。
    瞧见满江雪来了,傅湘本想同她问声好,但见她神情透着些冷意,便没敢开口言语。
    她看着满江雪投在尹秋身上的视线,十分识趣地松开尹秋退出了门外。
    师叔。尹秋攥着掌心,故作镇定地看着满江雪。
    满江雪没吭声。
    尹秋知道她肯定是看出自己刻意受了伤,也知道她一定是来跟自己问罪的,便也将眉眼低垂下去,静静等着满江雪开口。
    然而过了好一阵,她也没听见满江雪的声音,尹秋内心煎熬,正要主动认错之时,倏听满江雪先一步问她道:疼么?
    尹秋一愣,原本就不好受的内心因着这短短两个字,更添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滋味。
    她咬了咬唇,老老实实地说:疼的
    满江雪看了她一会儿,对方才那场比试只字未提,只是拉过尹秋另一只手说:先上药。
    尹秋不敢抬头看她,只能乖乖跟着满江雪迈开步子,两人没有回弟子院,而是去了练武场,由于弟子们练武时偶尔会发生意外,所以这地方设了一间药房,里头存了不少药品,以备不时之需。
    轩窗大开着,日光越过廊檐投到屋内,尹秋坐在一把藤椅上,默不作声地看着满江雪给她清洗伤口,细细上药,再用纱布将伤口缠起来,整个过程之中,尹秋始终强忍着痛意没喊过疼,却克制不住阵阵地发着抖,她额上噙着一层密密麻麻的冷汗,唇色白的如同一张纸。
    待包扎好了,满江雪便打来清水净了手,她仍是什么也没过问,只是一边替尹秋擦脸一边说:大会结束后,如若掌门找你问话,你就说今日之举,是我吩咐你做的。
    闻言,尹秋不可置信地抬了眼:师叔
    我不问你为什么,满江雪说,也不会轻易责怪你,只要你十分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尹秋怔怔地看着她,嗓子一下就哑了:我只是相信傅湘不会是坏人,她在明月楼不受待见,在宫里也要被防贼一般的防着,仿佛哪里都容不下她似的,师叔和掌门其实一点也不了解傅湘,可我了解她,我知道她现在有多想回到明月楼,所以我实在做不到视而不见,对不起了师叔我辜负了你和掌门对我的期望。
    那不是我对你的期望。满江雪说。
    尹秋红着眼,极力把眼泪憋回去:掌门一定很生气,也一定很失望,可我可我真的不忍心看到傅湘
    如若傅湘输了,那她就绝对回不了明月楼,但只要她赢了,谢宜君不会当众失信于人,必会收傅湘为徒,如此一来,就算谢宜君打算将她送出宫,傅湘也有足够的时间联络傅岑,可以如愿回到明月楼。
    要知道她如果直接在大会败给尹秋,就算去了别的峰脉,谢宜君一定还是会挑个理由将她送出宫,而送出宫就意味着成为外门弟子,什么下山历练在傅湘这里都是假的,她一旦走了,就再无可能回来,她只能在外头当一名普普通通的低等弟子,真到了那时,傅岑连看也不会看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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