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笙点点头。
    如果是开会的话，倒也不奇怪为什么要他直接送过去，陶笙定了定神， 按照上面说的份数印，反复清点之后，朝市场部的方向走去。
    “那你跟我解释为什么现在对方又提出了这些要求？！”在会议室三步以外的区域，陶笙就听见了里面的吼声，“现在整个安排还差一周就完成，他给你提什么你就给我上报什么？一个礼拜！你自己好好衡量衡量！一个礼拜我上哪儿去给你整出这些玩意儿？”
    “部长，我……”有个男声像是想解释。
    “我什么我！你有地儿找我解释我找谁？！这事情现在转手万心！你做副手，跟过去好好学学！”刘部长不由分说道。
    陶笙听见这个熟悉的名字，才想起来万心就是昨晚和他一块去给刘仪庆生的那个，据说已经是市场部的老油条了，秦姐介绍的时候也说过，说这女的似乎是不太喜欢太大的公司，觉得竞争压力太大，不然按照那能力，早该飞远了。
    里面在刘部长这句话之后，又迅速的安静了下来，陶笙连忙借着这个空隙，敲了敲门。
    “进来。”不一会儿，里面就响起了刘部长的声音，抬眼看见是陶笙之后，刘部长冲他招了招手，“东西拿来了是吧？给我。”
    陶笙点点头，他感觉到他一进去，有两股目光就飞快的朝他袭来，一股是万心，而另一股就是吴炜了。
    其他人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似乎对来人都没太大的兴趣，纷纷低头看着自己桌上的文件。也不乏有几个朝这边瞥了几眼的，不过目光停留在陶笙身上的时间基本都不长。
    陶笙冲万心点点头之后，朝刘部长走去，就在他递完文件就想走时，又被刘部长给叫住了。
    “哎，你等等。”刘部长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随便找个地方坐，这东西马上就要给你重新去整理打印一份的。”
    陶笙闻言一顿，回头看着刘部长。
    心里滞了滞，这情况也不是没有过，他记得有一次人事部开年终大会的时候，他和刘仪还有另一个男同事干脆就是站在会议室里交替的跑。人事部的人焦头烂额的改各种各样的文件，他们就来来回回复印的复印打印的打印做表格的做表格，累的陶笙回去连饭都不想做了，直接倒在了床上，不过那天郭淮也没回去。
    只是陶笙有低血糖，不吃东西容易受不了，实在是累的一根手指都不愿动，所以最后还是李耀回来替郭淮拿东西的时候给陶笙带了点。
    陶笙回过神来点点头，环顾了周围一圈，忽然有点尴尬的发现没有位置可以给他坐了，桌尾坐着吴炜，他又不好一直站在刘部长身边，眼神转来转去找不到着落点，直到一个声音响起。
    “来来来，坐我这，”是万心的声音，“我放包的地方有个空位，刚好你过来帮我整理一下资料。”
    陶笙低头看了刘部长一眼，见他正看手里的文件，没什么反应，就走了过去。
    “靠，快，给我把这些资料整理一下，”他一坐下来，就听见万心在他耳边低声道，“我他妈自己单子都忙的死，还得让人给再塞一个。”
    陶笙一愣，坐下来看了看手里的资料，又看了看万心面前的，发现厚度确实是可观，万心电脑上的文件连着开了快十几个了，便轻声回答道，“不能拒绝吗？”
    “拒绝个屁，你没看老大一脸便秘啊。”万心说着，把一堆文件又丢了过来，“刚全给打乱了，你先按照页码排好，然后给我分类贴标签。”
    陶笙点头，也不多说，就着手开始做了起来。
    期间有束目光始终落在他身上，陶笙不用想也知道是吴炜，他也懒得抬眼皮去看他，同时手里的工作一分钟都没落下。
    其他人也正满脸焦虑的改着自己手里一堆堆的纸张，或者是敲着键盘。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陶笙快要整理完页码就差分类的时候，刘部长好像才看完了手里的文件，忽然摘了眼镜朝这边看来。
    “万心你手上有多少个在办的单子？”
    “三个啊老大，有两个是好几回的大客户了，我还有两份报告没写完呢。”万心挠了挠脑袋。
    陶笙朝自己旁边看了眼，那大概就是之前被刘部长吼的新人，这会儿正抵着头看自己手里的文件。动作虽然是这样，不过陶笙猜他是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满脸涨的通红，手还不自觉的收紧，甚至还时不时咬着下唇。
    估摸着被凶了一顿不说，刚刚万心跟陶笙说的话，他也全听进去了。
    应该是个新人，陶笙都没怎么见过。
    “那你再挑个去做帮手，忙过这场就到年底了，那会事更多。”刘部长道。
    他这话一出来，桌上的人脑袋就埋得更低了。
    谁手上不是事情一大堆？谁会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再去加个没什么好处的助手活？
    陶笙余光看见吴炜也在自己的位置上看着文件，脸色似乎也不是很好看。
    “就他吧。”陶笙思索间，万心已经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之前和他聊过几次，还挺聪明的，随机应变应该还成。”
    原本还埋头的吴炜闻言猛的抬起了头，刘部长也扫了陶笙一眼，似乎挺意外，挑眉道。
    “随便你。”
    ☆、第二十五章
    陶笙一边帮万心整理着手里的资料，一边听着旁边人的说话声，而吴炜的视线则时不时就往他身上看看。
    陶笙没空管他，而等他听了一段时间后，也总算闹明白了为什么刘部长会发这么大脾气。
    大体来说，就是郭淮给的那个项目，今年年底就要全面开建了，也就意味着今年年底会非常忙。公司和公司之间是存在纽带关系的，他们和郭氏合作了，那少不了会有其他的公司跑来插一脚，沾点好处，公司也顺便得点好处，是件双赢的好事。所以那也就意味着，到时候他们必须用全部力量想办法在合约里，创造公司的最高利益。
    当然在这种情况之下，也难免有另类“插足”法。就比如说那个新人手上的单子，因为和他们之间的项目合作最近在拟定时期，属于公司挺重要的一个单子，这会儿也难免乘热打铁，想捞点好处。
    偏偏负责这个单子是个刚刚独立不久的小新人，普普通通的公司还能应付过去，这种稍微拐着弯点的，就明显缺乏经验了。说起来这也是刘部长没有安排好，如果不是因为郭氏一个项目，他想创造业绩以至于让所有老人都忙得不可开交，也不会到把一个案子就这么丢给个新人的地步。
    而里面新加出来的要求，一旦刘部长答应了，那郭氏能给他们的利益很有可能会大大下降，一个搞不好，在这种人才辈出的部门，连职位都危危可及。
    所以在把这个单子搞定的同时，刘部长干脆将年终会议提前，把所有的单子进行个总结，并且报告一下手里的进度。
    陶笙余光瞟见万心的手终于有停下来休息的势头，赶紧凑过去道出心里憋了很久的问题，“我和你一起去？”
    万心点头，“对啊，干嘛，不想去？”
    “不是……”陶笙有点不确定，“我没有做过，这么关键的时候跟你去，会拖后腿吧？”
    “哈哈，”万心一笑，“没事儿，跟去，穿件帅点的西装，给我养养眼就好了。
    陶笙看着一脸憋笑的万心，有点儿郁闷的转过了头去。
    这一转，他一个不小心，就和吴炜的视线对上了。陶笙愣了愣的同时，吴炜眯了眯眼。
    “刘部长，”不一会儿，吴炜就转过了脑袋，陶笙暗叫不好的同时，吴炜也露出了讨好的笑，“这个单子要是没有弄好的话，对年底郭氏的合作很有影响，所以我想毛遂自荐一下，也跟着万姐去帮个忙，您看成吗？”
    万心闻言眉头一挑，轻笑了一声，不屑道，“不自量力。”
    陶笙起初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但当他转过头看见刘部长不太好看的脸色时，瞬间就明白了万心的意思。
    会出现这个状况，本来就属于部长失误，如果搞不定，那后果就是全权由他承担。而所谓后果，就是年底和郭氏的合作项目，那说白了，刘部长目前最需要操心的事情，也就是给吴炜手上单子让道的存在。
    那如果连这样的事情，最后都成了吴炜的功劳，刘部长恐怕就真呆不久了。
    锋芒渐露在顶头上司的控制之下，是整个部门的宝，但如果锋芒过露甚至盖过了上司，那后果如何可想而知。
    果不其然，刘部长立刻把资料放下，眼神坚决道，“你现在别给我想这个，今天中午怎么回事我还没跟你算清楚，待会开完会来我办公室！”
    吴炜一顿，咬咬牙，眼底露出一丝不甘，却只能应声。等刘部长收回目光之后，在暗处握起了拳头。
    “行了，万心你先去准备，其他人今天之内把报告全部交上来，不做完就别回去了。”刘部长并着两根手指敲了敲桌子，起身道，“散会！”
    陶笙把手里的资料递给了万心，后者冲他一笑，“明天中午对方会派代表来，今晚去弄套好点的衣服。”
    说着，她歪了歪脑袋，冲陶笙身后的青年道，“你也一样啊。”
    青年原本还哭丧着张脸，一听见万心正和他说话呢，连忙抬起头，“知道，谢谢万心姐了。”
    万心一勾唇角，“来，把电话都给我一下，小陶，回头我把这个细节发给你。虽然这份文件不是什么需要保密的东西，不过还是小心点好，能不让人看见就别让人看见了。”
    万心说话间，冲那小青年晃晃手，小青年就走了，整个会议室只剩下他们两人。
    陶笙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一边困惑道，“我这样不算越级办事吗？”
    万心笑笑，“有用就好，咱们这人事很灵活的，要能派上大用场，指不定直接给你调过来了呢。”
    陶笙一顿，想起了昨晚自己脑中的想法，感觉现在的方向似乎是无形之中在朝那个想法靠近了？
    他摇摇头，“挺玄，人家专业对口刚刚都被训成这样了，我要能不帮倒忙就知足了。”
    陶笙没想再推辞这件事情，第一是他确实想去见识一下，往上升官他不需要，唯一需要的就是关系网，不管这次成功与否，好歹给他之后的路做了点经验。
    毕竟那天晚上郭淮的意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一想起郭淮，陶笙心里就沉了沉。他的胃如果真要养，可能得半个多月才行，在此期间估计那帮朋友不会由他乱来。
    半个月。
    陶笙想在这个期限内，尽量有所突破，哪怕只有一点点。
    “那可以不一定，”万心冲他眨眨眼，笑道，“哎，你昨晚怎么样啊？晏总回来给我们说你身体不舒服了的时候，我们可都吓了一跳呢，酒量那么差？那明天可得注意点了。”
    陶笙摸着鼻子摇摇头，也不好多说，心想晏修昨天还真是帮他回去说了一声的。
    这么一想，心里不由得有些感激，不过一想到昨天在酒吧里发生的事情，陶笙又有点不自在。
    他倒是想装作有什么特殊原因，可晏修那句陪睡的话，很明显是冲他说的。想起晏修靠在门槛上懒洋洋勾着唇角的模样，陶笙皱起了眉头。
    不管从哪个方面想，晏修这个人都不简单。而现在郭氏的动向很明显对这家公司没按好心，晏修都能那么坐得住？而且那天在酒吧里碰上郭淮的时候，晏修对郭淮的语言攻击极其明显，可郭淮却一脸不认识晏修的模样……
    按理来说，b市只要有点儿手腕的，郭淮都不该不认识才是。
    想到这里，陶笙又猛地想起了罗哲进来时一刹那的惊愣。
    那个表情他记得很清楚，可为什么露出这样的表情？罗哲认识他？
    罗哲认识，可郭淮不认识的人？
    陶笙心里存了疑惑，却又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而在他思索间，身体已经自主地走向了自己的办公桌。
    “去这么久？”秦姐坐在自己位置上，忽然抬声问了句，手上的活儿还没停。
    “嗯，”陶笙觉得没必要瞒着秦姐，便拉过了椅子坐秦姐身边，一五一十道，“刚刚市场部那边出了点状况，万心临时接了个单子，然后刘部长让她选个助手……”
    “她选了你？”秦姐手上的活儿这才停下来，转过头看向陶笙。
    陶笙点头。
    “好事儿啊，”秦姐瞬间笑开了，开心得拍了拍他的肩膀，“来来来，好好干，干好了刘部长一个开心，你估摸着就得升官了嘛。”
    陶笙一顿，在这公司里，要说他百分之百信任和尊敬的是谁，那绝对是秦姐。
    有时候判断一个人的厉害与否，并不能通过他的地位来看，就算是象棋里最弱的兵，也有吃掉对方帅的能力。整个战场上满是肌肉发达的战士，却少了一个聪明巨鼎的脑，那最终也大多是悲剧。
    如果能这么顺利的调到市场部，那就意味着陶笙心里计划往前跨了很大一步，而且以后发展人际关系，也不必现在在的地方狭窄了。
    可是会这么顺利吗？陶笙发出了质疑。
    “哈哈，你个傻孩子，” 秦姐笑了两声，一边摸了摸陶笙的脑袋，“你想想，现在市场部这边多了个这么无法无天的新宠，最危机的是谁？”
    陶笙顿了顿，没说话，但答案已经不言而喻。
    “那你看，刘部长要是调个同样有潜力的新人上去竞争，这样不仅仅能让部门业绩变好，说直接点，”秦姐忽然压低了声音，“对他危险也小不是？”
    陶笙一听，在心里苦笑了一声，这事儿还没定，他也不想多做期待，眼下只能先把明天的谈判先准备好，好好看看第一仗要怎么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