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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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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常常会想他,甚至画了他的画像,却无一例外没有画脸,因为不知道他长成了什么样。
    丹华想,这些画像可以留着以后补。
    她年满十四岁时,傅铮言终于成了她的侍卫。
    丹华和傅铮言一起出宫散步踏青打猎,他牵着她的手走过城郊遍野,她心头一动,踮起脚尖亲了他的脸。
    傅铮言差一点便摔倒在地上,他呆了半刻方才如梦初醒道:“殿下……”
    “别叫我公主,也别叫我殿下。”丹华倚在他怀里道:“叫我的名字。”
    丹华出落得愈发漂亮,但性子也愈发调皮了起来,傅铮言常常被她撩.拨到呼吸急促,却从来不会主动碰她一分。
    丹华公主十六岁以后,每日都在想如何把自己的侍卫骗上床。
    坚持必定有回报,终于有一天,她成功了。
    却也是在同一日,她的父亲病重到行将就木,同她说了一番掏心掏肺的话。
    国君对自己的废柴儿子已经不抱希望,他将整个东俞的未来都交到了女儿的手上,无论丹华收不收下,她都必须顶着监国长公主的名号,处理国事守护朝堂。
    丹华长公主遇到过两朝元老的冷嘲热讽,遇到过西部战乱和国库亏空,她明明还不到二十岁,却一直在学习如何才能压得过那些手握重权的朝臣。
    傅铮言帮她杀了很多人,丹华一直觉得终有一天,这些杀戮造的孽要报应在她的身上。
    她失去了一个尚未成形的孩子。
    流产的时候身体所受的苦楚,比不上醒来以后心口的钝痛。
    世家大族联合起来反对她,丹华长公主渐渐感到力不从心,她原本以为自己已经没有什么好怕的,却在看到傅铮言之后恍然发觉……
    她即便自己有事,也绝不能拖累到傅铮言。
    她从没想过他会死。
    世事反复无常,失而复得最欣喜,得而复失最心酸。
    傅铮言的骨灰是丹华亲手烧化的,她捧着这盒骨灰回了宫殿,没有灵堂也没有祭奠,她打扮的像是要去结亲,而不是送他渡过往生。
    她如今也不过只有二十多岁,却仿佛已经和爱人过完了一辈子。
    傅铮言的骨灰盒被丹华放在了床头,她便是用这种方法默默守着最爱的人,见或不见,都心感满足,闲来同他说上几句话,有长有短,含喜含哀,寻常如世间最普通的夫妻……
    即便她的每一句话,都得不来他一声应答。
    ☆、第3章 月
    晚风寒凉,月色沧沧。
    我赶到黄泉地府时,恰逢傅铮言的魂魄走上奈何桥。
    面无表情的鬼差们守在桥的两边,指引魂魄迈入他们该走的路,孟婆手掌铁勺搅弄着汤锅,额前花白的发丝挡住了打褶的皱纹。
    傅铮言端过孟婆递给他的汤,低头盯了汤水半晌,也没有张口将孟婆汤喝下去。
    “这是碗咸汤,你喝下去也不会觉得苦。”孟婆放下了手中的汤勺,慢吞吞地劝诫道:“喝吧,小伙子。早点喝完,就能早点上路。你下辈子有富贵命,莫要耽误投胎的时辰。”
    傅铮言仍然不想喝这碗汤。
    两个鬼差见状,一左一右地架住傅铮言,将他从奈何桥上拖了下来,另一个鬼差端着孟婆汤走到他面前,作势就要往他的嘴里灌。
    “等一下。”我出声打断道。
    几个鬼差闻言松了手,抱拳弯腰对我行了个礼。
    我从鬼差手里接过孟婆汤,双手捧着温热的汤碗,抬起头看着傅铮言:“你不喝这碗汤,就不可以轮回转世,也不可能和丹华再续前缘了。”
    傅铮言眸色微动,不声不响一口闷干了汤水,而后他的手一松,那白瓷烧成的汤碗落在了地上,发出一阵瓷片碎裂的清响。
    “哎,今天又打碎一个碗。”不远处的孟婆提着汤勺望了过来,语调拔高道了一声:“好孩子,帮我这个老太婆把碎片捡过来吧。”
    傅铮言发了一会呆,弯腰捡起那几块碎片,递给孟婆以后,缓步走上了奈何桥。
    翻溅浪花的往生江水仍在滔滔奔涌,数不清的魂魄们脚步无声的走过,奈何桥的尽头闪现着六道轮回的微光,顷刻间吞没了傅铮言的身影。
    我的手上还有一支金步摇,正是当年丹华公主赠予傅铮言的那支,傅铮言每逢外出,必定要把它随身带着。
    大长老曾经说过,要把死魂生前最记挂的东西放在奈何桥的桥墩上。我将步摇钗搭上桥墩以后,白光一闪而过,那钗子完全融进了奈何桥的石块里。
    不远处的孟婆整理着大小不一的汤碗,一边埋头熬汤,一边缓声开口道:“在桥墩上放死魂的东西,是为了让执念融进奈何桥,桥身才会越稳。”
    我却忽然想到了什么,挨到孟婆身边问她:“为什么那些死魂喝了汤以后,好像都会不小心打碎碗呢?”
    孟婆掌着汤勺的手滞了一瞬,随即又捂着脸咳嗽了一声,她挺了挺佝偻着的背,抬眸瞥我一眼,“作甚问我这些,我只是个煮汤的老太婆,又不是那些年纪轻轻就生了执念的死魂,哪里知道他们为什么会打碎碗。”
    我眨了眨眼睛,低头轻声道:“每个魂魄喝的汤都是一样的吗,都是喝完了以后会忘记前尘往事吗?”
    “每个魂魄喝的汤……自然是一样的。”孟婆将汤碗递给面前的一个魂魄,换了个手握住勺子的柄,语调幽幽继续道:“不过有的是咸汤,有的是甜汤。”
    我从地府出来的时候,天边的星辰亮的像冬天挂在树梢上的冰晶,忽闪而明亮,倒映在不远处的一方池塘里,映出一片明净清透的华光。
    池畔有几棵粗壮的桫椤树,浅色的花叶繁茂如春,交叠缠绕。
    我家二狗摇着尾巴趴在树影下,清亮的双眼比星辰还闪耀,眨也不眨地将我望着。
    二狗爪子上的伤还没有好全,也不知道是怎么找到了地府的门口,在我和夙恒出现的那一刻,它一瘸一拐地扑了过来。
    黄泉地府的阴气浓重,二狗这样负着伤的爪子自是不能踏进去,但它丝毫没有自知之明,执意要跟着我往地府里冲。
    夙恒在桫椤树下布了一个结界,他一手提着二狗脑袋上的犄角,将它放进结界锁在了里面。
    二狗没哭也没叫,它只是泪眼汪汪地将我望着,眼里写满了世道苍凉的绝望,仿佛已经被狼心狗肺的主人无情无义地抛弃。
    我实在受不了它可怜至极的眼神,扑进夙恒怀里撒娇,让他留下来陪它。
    但是现在我已经从地府里走出来了,二狗还十分乖巧地趴在原地,我却找不到夙恒在哪里。
    “君上……”我轻声叫道。
    凉悠悠的手指从我身后伸过来,挑着我的下巴向上抬起,夙恒低头贴近我的耳畔,高挺的鼻尖刚好挨着我的耳朵。
    “今晚我们早点睡。”他粗糙的指腹在我的下巴上摩挲,嗓音又低又沉道:“在人界的这些天,为了不让挽挽觉得累,一直没舍得碰你。”
    这不能更明显的话外音,听得我脸颊微微发烫。
    趴在树下的二狗见我们这么久都没有走过去摸它,眼中再次盈满了晶莹剔透的泪水,顶着两只犄角的脑袋搭在爪子上,连一双毛绒的耳朵都耷拉了下来。
    星辉明澈如洗,花痕树影重迭,深秋的晚风一阵凉过一阵,将满池静水吹出微浅的波纹。
    夙恒将我打横抱起,二狗身边的结界也乍然消失了,它扬着四蹄开心地跑过来,稳稳当当地踩在渐渐腾起的云朵上,趴在了夙恒的脚边。
    我凝眸看他,浅声问道:“你刚刚去了哪里……我从地府出来以后,怎么也找不到你。”
    “回了一趟冥洲王城。”夙恒答道。
    清凉的云风从耳边拂过,素素月华皎然如银,落在他的衣袖上,折出一亘深一亘浅的痕迹。
    我往他怀里挨得更紧,又倚在他胸口蹭了两下,软着声音道:“还好你记得回来找挽挽。”
    他低头吻我的脸,“这么喜欢撒娇,嗯?”
    我脸上飞红,轻声道:“挽挽只喜欢和你撒娇。”
    他的吻落在了我的唇瓣上,辗转吮吸渐次加深,深秋的夜风清寒薄凉,竟是让我觉得越来越热。
    金壁煌煌的冥殿内,彤彤灯辉清明如水。
    飘荡的纱幔轻若无物,拂在光洁的地板上拢住素净月色,夙恒踏过门槛以后,就将我抵在墙上深吻,手指极轻易地勾开长裙的衣襟,又挑断了肚兜的锦带。
    耳根倏然红透,我微微挣扎了一下,轻薄的衣衫松松垮垮地滑下来,露出了莹白如玉的肩膀。
    饱满丰润的胸部挺翘如雪峰,我拉过将要落地的薄纱衣裙,一双丰盈跟着微颤了两下,我自己看到也不知不觉红了脸,呼吸渐渐加快,周围的空气也仿佛烫了起来。
    夙恒扯了我的腰带,微凉的指尖挑起我的下巴,挨在我耳边低声道:“挽挽乖,告诉我想不想要。”
    眼中浮起迷蒙的水光,我忽然想到在东俞国兰桂乐坊里看到的那些场景,迟疑半刻后从夙恒手里拽过锦帛腰带,踮起脚尖将腰带蒙在了他的眼睛上。
    我推了推他硬实的胸膛,抬头看着他堪称完美的俊脸,“你数到一百再来找我……找到我以后……”
    我抬起腿蹭了蹭他的膝盖,“今天晚上任你处置。”
    他牵过我的手吻了一下,唇角带着点不易察觉的上翘,“挽挽说的,任我处置。”
    我含羞嗯了一声,抽出被他握在掌中的手,披着薄纱衣裙跑进了内殿。
    ☆、第3章 月
    夜凉风静,绿芜香浓,皎月映帘红。
    我在宽敞的内殿中四处跑了一会,始终没有找到一处妥帖合心意的地方,总觉得无论是藏在床底下还是衣柜里,都好像有些不够隐蔽。
    我站在殿中央仔细想了想,最后机智地推开了浴池的大门。
    仙灵白玉铺就的光洁地板上,镶嵌着冰金翡翠雕成的万叶莲花,缀着冰绡流苏的纱帐挡在美人榻前,将铺在榻上的锦绣软缎衬得素白如雪。
    绕过粼粼水波拍打的浴池,我缓步走向了美人榻。
    约摸过了半刻钟左右,雕朱嵌玉的华门被再次打开,我侧坐在美人榻后,只见那门槛处划过一方紫色长衣的衣角。
    整个浴池内空然寂静无声,唯有溯流的清泉池水泠泠轻响着。
    “藏在这里。”夙恒的语声依旧低沉,带着几分糜欲的沙哑,极为淡定地道了一句:“挽挽是自己出来,还是让我把你抱出来?”
    我把下巴搭在软榻上,清澈水亮的双眼定定将他望着。
    夙恒的眼睛上仍然蒙着锦帛腰带,及地的深紫衣袍纤尘不染,他只不过静静地站在门边,都愈发显出世无其二的龙章凤姿。
    简直俊的让人合不拢腿。
    夙恒径直朝美人榻走了过来,他的脚步不急不缓,修长的手指勾开了自己的衣领。
    我红透了耳根,跪在榻边轻声叫道:“君、君上……”
    他的衣领已经敞开了大半,露出肌理分明的胸膛,“哦,等不及了?”
    这句话的尾音上扬些许,听得我不由自主心跳加快,披着薄纱衣裙往后挪了一点。
    从前爹娘还在的时候,我家旁边是树木葱茏的水泽湖畔,娘亲曾经教过我如何布水阵,但我怎么学都只会最简单的那一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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