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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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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房庶女陪嫁并不是他关心的,就算此前自己这个二弟存了私心没提,临到头一定要让二丫头过到太子府虽然没有先例,但是通融通融,也不是完全不可以。
    只是,若自己这个二弟只单单为了私心铤而走险,置全族于风口浪尖之中,那他这个大哥却是万万不可认同,几乎就想断然否了此事。
    话虽如此,可他又犹豫了起来。那夜霍修继来找自己,却是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他苦苦相劝,如今后起之秀越来越多,依附于皇族的家族羽翼日益丰满,蠢蠢欲动!霍家现在虽然还是清贵之首,但是渐渐呈现没落之势,若还端着假清高,早晚会被其余大家取而代之?!如今大好机会摆在面前,太子天命已定,乃国之大统,难得太子妃位空悬,若与之联姻,皇家博得清贵之派的好感,霍家一跃成为炙手可热的皇亲国戚,何愁不可大展宏图?若是这个机会白白错过了,家族的地位荣誉毁在他这一代族长手中,有什么颜面去见列祖列宗!
    不得不说,霍修继最后这一句话,直击霍大爷的心口。
    他自己深知,当年老侯爷在世之时,就并不认可自己,若不是他身为老大,长幼有序,恐怕这侯爷的位置,还轮不到他来继承。霍修继又坦言,他私下已经和几个清贵世家通了气,非常时期非常道,若霍家与皇族结亲,他们更会以霍家马首是瞻!这让他在暗恼之余,又莫名暗喜。
    霍修竹想着,眉头深锁,左右犹疑到半夜也拿不定主意。总之不管怎样,此事有必要再慎重思量一番,即便最后只能守成,也好过没了清誉。便交代道:
    “二弟要莲丫头嫁入皇室,也是为霍府添尊荣,想必位分之事他自有计较,我们虽是兄嫂,却也不能过多去说三道四,回头我与他提醒一下便是。与太子府结亲事关重大,我自会再三斟酌。母亲那儿,暂时别惊动她老人家。”
    邢氏闻言,原本放了一半的心又提了起来。
    这等大事,如何能瞒下霍老祖宗。莫非,这里面真的有不妥?
    此后夫妻又说了体己话,便双双歇下。至后半夜,邢氏辗转反侧,见自家老爷已熟睡,便悄悄翻身起来,就着微弱的烛火,分别写了两封信,第二天清晨回头让璎珞火速派家丁连夜送往镇江邢家,再三交代后一封定要交到邢老祖爷手上,并且快去快回。
    邢氏想得很简单,既然这事情不能告诉霍老祖宗,那她便偷偷送个口信给自己的父亲,到时候便真是二房的女儿要陪嫁,有了邢家人递话,也不是什么难事。
    只盼自个儿老爷能理解她这份苦心了。
    家丁叫蒋魁,父母是邢府的家生子。得信连夜赶往镇江,一路上走的官道,每个驿站换马稍事休息便又催马加急,虽花掉了许多的银子,但是日程上快上了许多,不出十日便赶到了镇江。
    镇江是邢家祖宅所在之地,邢老祖爷更是镇江知州,掌管一州全部内政事务。邢家的宅子便在城东地段最好的长寿大道上。蒋魁一路风尘仆仆,餐风露宿,没得几日好休,早已满身尘土,形容憔悴。
    守门的门房在听闻是盛京侯府来人,连忙将人让进小休间坐下,又亲自倒了大碗茶。另一个门房进屋通报。不一会儿,邢府的的李管事便笑着出来,拱手道:“老弟一路辛苦!老夫人听得永定侯府来人,立马打发了身边的丫头过来交代,须得好生招待。待老弟吃饱喝足,老夫人还有话要亲自相问。”
    “李管事抬举。”蒋魁起身拱手还礼,惶恐道,“老夫人召见,小的一个跑腿下人,哪有让老夫人等着的道理?晓得只觉得受宠若惊,还得李管事指引,小心不要在老人家面前失了章法。”
    李管事点头笑称是,邢氏是邢老夫人独女,永定侯府又是高门大户,来人难免得多了几分礼遇,不过这夫人身边的人,到底是紧着本分,态度恭谦,并不拿大,连带的有了几分善意。瞧他靴子沾泥,衣里带土,头带歪斜,终究不成一个体面样子,于是唤了婆子来,带入下人房简单换洗一番,又拿了一套管事制式的衣服鞋袜交予替换。婆子看得出来人虽然是个跑腿的,但模样精干,头脑清晰,和一般办事的下人全然不同,就自个儿做主端了早上厨房做的面食。
    蒋魁也不推辞,也知道老夫人既然是等着,但自己的体面就代表霍府的体面,几下动作间就换好了行装。
    皮管事一瞧,这蒋魁三十上下,样貌普通,身材结实,许是常年在外肤色黝黑,一双眼神倒透露出几分利落。他见已收拾妥当,便着人领路在前。不几个回转,便到了前面议事厅。
    早有另外的丫头在门口候着,见一行人来了,便伸手打了帘。李管事先进了去,禀报道:“給老夫人问好,给夫人们问好。老夫人,永定侯长媳夫人派的信使已在外恭候多时,请老夫人发话?”
    蒋魁在门口只听见一个年迈的女声道:“快请进来。”皮管事出来了,说了一个请,又压低了声音道:“老夫人前些时候受了凉,又思念一年难得见上一面的小姐,忧思过虑。你可多说些宽心之言。”蒋魁心中明白,抱拳一笑,便踏了进去。
    屋内坐了好些人。正面的紫檀官帽宽椅上端坐着一位老太太,着深赭石段子夹袄,头发照例盘了个圆髻在脑后,斜斜插着一支碧玉毡子。瞧着精神有点不济,一双眼中倒是流露出几分喜悦。
    围着她身边的是几位媳妇子。都穿金戴银,其中一位着了件朱红色镶金边暗花锦袄,外面罩着件同色的缠枝纹坎肩,绣了繁密的团纹,配上手腕上的红玛瑙手串,更显富贵,瞧着约摸年近三十五,就应该是邢氏的亲大哥,邢府的嫡长媳,邢大老爷的夫人了。
    果然,这位媳妇子上下打量一番蒋魁,便笑道:“媳妇儿就说昨个儿老太太养的喜鹊叫得欢,原来今天就有好事近。想必远在盛京享福的妹妹也知道老祖宗想念,紧赶慢赶派了人来?”
    老太太心情大好,笑骂道:“就你一张嘴把好事儿说尽了。回头叫婉儿知道你这个长嫂如此嘴利,偏生叫人晚到两天。到时候我屋里的鸟儿不叫,看你还拿什么说道?”
    她又转头对蒋魁关切问道,“一路过来也辛苦着了,来,坐下说话,你家夫人可好?”
    ☆、第14章 五叔
    蒋魁在老太太面前也不敢随意,照行了礼,才捡了门凳半坐下,道:
    “老太太放心。临走前夫人让我转告娘家的亲人,她一切安好,无需太过挂念。如今夫人在霍府管账行事,霍家的老祖宗多次笑夸夫人是盛京难出其右的世家妇,说亲家老母教养极好。夫人平日里除了帮霍大爷把家里打理清楚,与京城其他世家的夫人关系也是维护得极好。除此之外,夫人身体无恙,也时常记挂这娘家的父亲母亲和哥嫂,就指望年后能亲自回娘家一趟。”
    老太太听了,欣慰道:“嫁出去了,自然当以夫家第一,亲戚女眷来回一趟得一两月,这没人搭理府内之事如何使得?莫要总提什么回娘家之事。”
    蒋魁连忙道:“霍大爷也是赞同的。老爷与夫人感情深厚,自从夫人嫁入霍府,邢家迁回镇江之后,大老爷也是明白夫人心中的惦念。至于其他俗事,往后放一放也是行的,再说捡一个农闲之日,夫人即便不在,想来也不会生事端。”
    大媳妇笑着插嘴了一句:“就怕边儿上有不识大体的人。”
    蒋魁顿了一下,瞅老太太的脸色,想了想道:“赵姨娘年初生下一个男孩儿,霍大爷瞧了也没多宠爱,惠姨娘刚进门,霍大爷也不曾多偏袒。”
    老太太脸色好转,不过还是哀叹了一声:“我这女儿福薄,生姚丫头的时候伤着身子。不然也不至于让姨娘接连进门。无论夫家再宠爱,还是得有个儿子才好。还好上次捎了口信,说是宫中的御医调养了几年,是有起色了。”她想了想,又道,“要说我这嫡亲的外孙女儿,那是咱们邢府里一个都比不上的,全然是个鬼机灵丫头,上次我瞧见她,就会爬在我身上追问她娘亲小时候的调皮事儿,还冲我告她娘亲打她屁股臀儿的状,也不嫌我这个老太婆啰嗦,瞧着着实可喜。”
    老太太说着,笑得欢,下面的媳妇子、丫鬟婆子都跟着笑。老太太又回忆了一番霍定姚的糗事,才问:“如今我这外孙女儿愈发大了,可是有安静了几分?”
    蒋魁黑脸一僵,霍十姑娘几乎去阎王殿转了一圈,这事儿还是别让老太太知道了,只好草草应对了几句,不外乎就是小姐还有几分跳脱的性子,不过在祈食节上自己拿主意,誊了一副祝福诗,惹了霍老夫人连番夸赞,又如何在霍府受宠云云。
    说了好半晌,茶水换过了几轮。老太太兴致也到了,说也说得放心了。蒋魁看了看天色逼近晌午,便慎重道:“小人此次打马前来,夫人还有一事交代,要小的把一封信函亲手交予邢老爷子,不知老太爷何时回府?”他又从怀中掏出一封家书,双手递送上去。
    有丫头过来取了,捧与了老太太。
    老太太举信仔仔细细读了,慢慢收了笑意。一屋子人见老太太神情凝重,也不敢再肆意交谈,面面相觑,都不清楚发生了何事。
    邢氏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举动,老太太相信这信不只是报平安,定是有重要的事情,自己的女儿才会直接修书给她的父亲。略显得担忧地问:“可知最近侯府有何大事发生?老太爷日前刚去了军中巡检,要回来只怕得等上一个月。”
    蒋魁“啊”一声,千算万算就是没有算到老爷子竟然去了军中,还一去没有回来的准信。镇江的军队驻扎在与罗桑州交界的西南部,离这里有一天的路程。这些不提,军营重地,岂是能随意进出的地方,蒋魁急得立了起来:“夫人再三嘱咐,让小的快去快回!一个月时间万万耽搁不起,还望老太太给小的出个主意!”
    擅闯军营是死罪,屋子里一干人一时也拿不出个办法。还是大媳妇想了想,出了个主意:
    “公公这次过去带了我家老爷和王家女婿,母亲只要再写一封手信,再有了父亲的信物,想必下面的兵蛋子也不敢阻拦,至少会代为通传,若是能见到老爷或者王家女婿,他们知道个轻重缓急,事从权宜,也许就能把信顺利送进去。”
    老太太点头,也只得如此。丫鬟们赶紧伺候笔墨,又寻了老太爷私印戳上,留蒋魁明日再出发,蒋魁却在中午简单用过饭后告辞,直奔青石镇。
    蒋魁一路南下,官道上却有另一辆马车向盛京方向急驰。这车外表简陋,上下毫无一点装饰,但那前端的马毛色炳耀,在阳光下似黑油油得发亮,四肢纤长遒劲,却是一匹难得的江南河曲马。这车马一路飞奔入盛京东城门,直到了兵部后门才停了下来,兵部侍郎慕朗连忙跪接,车窗里飞出一本木册子,慕朗恭敬地等车马离开后,才小心翼翼打开信册。
    霍定姚一连在珏鸢阁躺了大半个月。红素和藏碧这次是得了霍老夫人之命,任霍定姚软磨硬泡,都严格看管自家姑娘不许四处乱蹿。虽然霍定姚自认为她早就好全,但是祈食节那天的突然昏厥,还是把老太太吓得不行,这才传了死命令。
    霍定姚无奈,着急也没用,只好乖乖呆在小院子里。邢氏每日都要来瞧自己,她便想方设法从自己娘亲嘴里探听点消息出来。邢氏却只道眼下将近年关,此事得缓一缓。其他的就不再纠缠此话题。霍定姚虽对此不甚满意,倒也知道她的话传到父亲那里,多少还是起了作用,能拖就拖,也总比斩立决好。
    期间赵姨娘来过好几次,每次都带了好吃的小点过来,东拉西扯府内各处的见闻,霍定姚听多了,也知道各房现在少了各种动静。自从上次她回头让红素把长命锁送去后,赵姨娘便时不时的会来她屋子透露点风声。
    霍元姬也来坐了两次,每次略坐一盏茶功夫,她一脸心不在焉的模样,想必也为自己的事情没了下文着急,其实上辈子霍元姬就并非嫁与了太子,反而躲过了被发配边疆的凄苦,和其他姐妹比起来,应该算是唯一一个落了好的。
    这次她宁愿往火坑里面跳,霍定姚有意暗示了她几句,但是霍元姬一味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霍定姚跟她也没什么共同语言。
    霍有纤也来了一次,这让霍定姚大感出奇,她现在和王氏关系紧张,想必霍有纤是避着她娘出来的,坐了没一刻工夫,闲聊了几句,便告辞离开。
    其余时辰实在闲得发慌,霍定姚就拿了狼毫练字。藏碧只觉得不可思议,红素倒是高兴得紧,赶紧取了最好的徽墨研磨。自家姑娘打小就静不下来,写的字只算勉强能看,她瞧着霍定姚身子端正垂直,手指执狼毫顶端,手腕微弯,而后轻轻发力,不急不躁,静心如静思,那温婉小楷之中多了几分利落,拿一本女儿书一抄就是一上午,也是觉得心中高兴。
    其实红素不知道,霍定姚时不时借故要寻一些新奇的玩意儿,让青欢将不打眼的首饰拿到外面去换了银票,积多了,便存在了宝号银庄上。她拿着笔算的,便是自己这本小小的私账。
    这天中午,霍定姚小憩后,不想再练字,便让藏碧和青欢去藏书楼选了几本她想看的书,一本《大隋风云传奇》,一本《算术十经》,这事得瞒了红素,免得又被数落,万一被邢氏知道了,还得受训。
    她刚翻了几页,藏碧便一脸喜色进来报讯:“老祖宗打发丫头过来报喜,霍五老爷抵了盛京,已经去过司局落印章。五老爷派回来的小厮来说,五老爷晚些时候就会回府呢!老祖宗发话,待会儿下鼓时分让各房的小姐少爷都去主屋吃茶,为五爷接风洗尘。”
    “当真?”霍定姚大喜,跳下椅子。书也不再瞧了,塞到一堆书卷字画最下层。
    藏碧取笑道:“自然是真的,奴婢可不敢拿五老爷开玩笑。姑娘别急,这天色尚早,报信的小厮跑得快,五老爷他人估摸还在司局呢!老夫人打发了几拨人去街上瞧着,说了等五老爷入了大街,再派丫头来通报过去不迟。”
    霍定姚才不管这些,她得了信儿,巴不得早一刻到前头去。红素进来了也不拦她,利落的替霍定姚换了一身衣裳,难得道,“姑娘和五老爷感情真好,若换了旁人,才不会如此性急。不过五老爷久了不见姑娘,咱们可不能失了礼数,该梳妆打扮的,一样也不能落下。姑娘还是得乖乖坐着,奴婢新学了一个发饰,保管让人眼前一亮。”
    霍家老五霍修开是个不受约束之人,从他年近三十却还未成亲便能窥见一斑半点,直到去岁才相中了佟家的小女儿,硬是娶进了门。这不受约束还是委婉的说法,外面更有放荡不羁,胆大包天之传言。这大概也是霍修开身为最小一个儿子所有的特权,毕竟世人都溺爱小儿子,霍老祖母也不例外,凡是霍修开不愿意做的,一点半点都强迫不得,对于娶亲成家一事早年还数落,后来干脆放任自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整个霍府,大概除了霍大爷对其略为宽纵,其他几房却是不太待见这个兄弟——在图制局当个小官,有什么出息?果不其然,最后相中了一个商贾之家的女儿,上不得台面。
    霍定姚却十分喜爱这个叔叔。除了与屋子里的小孩儿最没架子,常常带些天南海北的奇闻趣事,让人食髓知味,大开眼界,恨不得没日没夜听着;若说霍定姚曾经性子顽劣,也与霍修开的潜移默化分不开。
    知道自家姑娘心急,红素几下就挽好了发髻,给她换上了珍珠环纹蓝宝鞋。她在给霍定姚选耳环时,难免又叮嘱了几句。
    ☆、第15章 迎接
    霍定姚撇撇嘴,也不知是不是上次母女之间说了那些“闺房”贴心话,大奶奶突然就对自己的礼仪举止上了心,回头还便唤了自己身边的几个丫鬟过去,应该是好好地耳提面命了一番。
    她猜都猜得到,那些话不外乎就是姑娘大了,应该坐不露鞋、笑不露出,行动间一步三摇,缓缓生莲。
    邢氏一直希望将霍定姚教养成一位淑女,最近还琢磨着要禀了老祖宗,给府里请一位女夫子。
    当家奶奶如此慎重,搞得霍定姚身边的人都开始愈发小心言语起来,就怕不小心把姑娘给带歪了。其中又以红素将大奶奶的命令执行得最为严格,几乎对姑娘头发梳得有一根不整齐的,都能将小丫头数落一顿,恨不得从头到尾全部由她自个儿亲自上阵。
    红素左右比划了一番,才从最里层的匣子里面选定了一对墨绿色的耳珠子。她让小丫头举了铜镜,道:“这是年中五老爷从南海带回来的,若今日瞧见姑娘戴上,想必心里定会高兴。”
    霍定姚也很满意,五伯父眼光一向独到。这盛京里的珍珠多为鱼肚白和浅粉色,这种黑中带绿的实属少见,加之天生就圆润剔透,简直璀璨夺目。
    藏碧也笑道:“可不是这样,我记得那还是七月末的事情,五老爷说了,只有在夏潮中从海里捞上来的珠子,才能见着这样稀奇的,即便是这样,也不是想有就能遇见的!”
    霍定姚一愣,露出疑惑的神情:“我记得五伯父每半年才有得有一次机会回京,若前次回来是七月,下次理当在明年两月——为何却提前了?”
    这事情藏碧哪里知道,想了想猜测道:“许是局里的规矩变了,或是五老爷有什么要紧事傍身也说不定?”
    府内所有人都聚在前厅。邢氏不在,去了世家诰命夫人相邀吃茶。大老爷还留在部中未返,三老爷和四老爷早上出去会友。即便如此,剩下的奶奶少爷和小姐们也挤满了一屋子。五老爷向来得宠,其余房的人不管心里怎么想,这个时候都得带着十二万分的期盼陪着。
    五奶奶佟氏也由丫鬟扶了出来,柔柔弱弱地站在最末,好几个以姨娘、婆子都站得比她靠前。
    霍老祖宗等得心焦,接连打发了几拨人到城门去看,每次都回答快了。
    当家之母心慌,做媳妇的自然也不能表现出没有一点着急。妫氏最近比较得脸,第一个开口道:“叔叔这次一去就十八个月,难免母亲想念。只是多少日子也等过去了,不差这一时半刻,若催得急了,下面的奴仆办事毛躁,惹小叔发脾气就不好了。”
    “说得也是,”霍老夫人连连点头,“就让他们慢慢走,开儿一路赶回来,到家还因我这个老婆子受累,也就太可怜了。”
    王氏偷偷蔑了妫氏一眼,也跟着谄笑道:“四弟妹这话差了。小叔自然懂得母亲的心意,只怕叫他慢着走,他也恨不得插了翅膀,飞到母亲身边。”
    自从上次吃亏后,她就对妫氏也阴阳怪气的,想必也是记恨上了。
    妫氏一滞,看老祖宗也微微同意王氏的说法,心头不由得暗恼。不过她却也知道在这个时候与她这个三嫂置气,定会坏了老祖宗的心情,便背过身去让下人准备好热茶,像没听见王氏的话一般。
    王氏没点燃四房的炮仗,回头瞧见佟氏悄悄立在后面,小脸尖尖,一股小家子气。心知老祖宗本就不喜欢这位五奶奶,不由得将枪头对准了五房:“瞧我们五弟妹也来了,这平日里金贵得紧,好不容易也出了一回屋子,否则我还真忘了咱们霍府还有这么一号人物。若说咱们这里面最有资格心慌的,那还是得算咱们尊贵的五奶奶。”
    霍定姚微微一皱眉。
    佟氏不仅出身商贾,原先更是庶出,身子三天两头的病着,上次乞食节没到的就是她。大抵她自己也知道身份,平日里按照规矩晨昏定省做全了,就安安静静呆在屋子里,生怕惹了眼。
    只是王氏这一开口,众人目光全落在她身上。到让她显得有了一刹那的慌乱,只不过又飞快镇定了下来。
    霍老祖宗脸色一下就落了下来,瞥了佟氏一眼,不高兴道:
    “平头百姓家里的妇道人家,尚且知晓恪守本分,为自家丈夫张罗打理。你既然嫁入了侯府,就当一切为自己的丈夫考量。你身子也不好,难免照顾不了自家老爷。这样罢,回头我做主,选几个伶俐的丫头和你一同伺候五老爷,也是我这个做娘的心意。”
    若不是修开硬是看上了这佟氏,否则她这个做母亲的怎么会点头同意这样一个病歪歪的女子进门?更别提那些门当户对了……不行,怎么样儿子身边也得有三两个可靠的。
    佟氏顿时白了一张脸,张口想说什么。
    她家陪嫁的婆子偷偷一拦,到底住了口,没有当场顶撞霍老祖宗。只不过那婆子却在瞧见王氏之时,怨愤之色一闪而过。
    王氏没瞧见,只顾着心头暗自得意。
    霍定姚瞧在眼里,五奶奶佟氏不比上辈子的自己大几岁,难得的是居然沉还得住气,也真是难为她了。虽然说长者赐不可辞,不过五伯父是个什么样的人,随便使点本事便能把祖母哄得高高兴兴,这样的话从五奶奶进门就没消停过,也没见潇然轩真进了什么人。
    她多看了佟氏几眼。后者见着霍定姚递过来的安慰眼神,倒也点点头,温柔一笑。
    又等了一刻,好不容易见着张大总管欢天喜地的跑进来,气喘吁吁报喜道:“给老祖宗报喜,五老爷回府了!”
    说着,就听见外门一阵喧哗。但见一个高挑男子转过大门前的刻福照壁,着一身紫色官袍,风尘仆仆,不正是霍家五爷霍修开是谁?
    霍老祖宗一下子就了站起来,颤颤巍巍没往前走两步——霍五爷已经大步踏入屋内,跪倒在霍母面前:“儿子不孝,让母亲忧心了!”
    霍老祖宗顿时大哭:“我的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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