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我马上回来。”韩火火愣愣地说，有那么一瞬间，她的大脑无法思考。
    “你别太着急，我一直会在这边给你盯着，你别着急。”
    “好，我不着急，不着急。”韩火火机械地挂断电弧，服务员已经在她面前站了好一会儿了，“哦，买单，对，我还要买单。”
    她从钱包里拿出一张钞票递给服务员，服务员拿去找零了，她拖着自己的行李箱就往外走，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直奔机场。
    她表情木讷，整个人跟灵魂出窍了似的，但下一步该做什么她脑子里清楚得很。
    先去了机场柜台，问还有没有更近的航班，能不能改签。很遗憾没有。
    她反复问了三遍，柜台服务员三次都带着微笑礼貌回答她，“抱歉小姐，没有。”
    她只能等，只能等下午六点的飞机。她坐在机场大厅，以三分钟一次的频率看时间，汪曼妮没有消息发来，常青红女士和她的对话也停留在她那句“可以，你去谈，价格我都能接受。”
    她深呼吸一口气，打开手机翻来覆去地看，心脏像是被油滚了一遭似的，痛到麻木。
    旁人是注意不到她的情绪的，她面无表情的脸和任何一个路人没两样，至于眼神中的不安与痛苦，没人去关注。
    终于，她缓缓低下了头，捂着眼睛隐忍地哭了起来，肩膀轻轻地耸动着，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七点，韩火火到医院的时候，手术还没有结束。
    他们都守在手术室外，冯老板焦急地在手术室外踱来踱去，而汪曼妮抱着冯一诺靠坐在椅子上，冯一诺已经睡着了，他脸上还挂着两条可怜兮兮的泪痕。
    韩火火轻轻地走了过去，在汪曼妮旁边坐下，“我妈……她怎么样了？”她的声音是难听的干哑。
    “还没有消息，医生让冯叔叔签了一大堆字，下了病危通知，说是在里面全力抢救……”韩火火把冯一诺接过来抱在怀里，冯一诺六岁了，一点儿也不轻。
    韩火火轻轻地说，“刚才在回来的路上，我一直在担心，担心她等不到我见她最后一面……还好，还好，至少现在人还活着。”她这么安慰自己，话说得轻松，但她的心情一点儿也没有轻松半分。“怎么……怎么会莫名其妙从顶楼摔下去？”
    “是商场顶楼。”汪曼妮摇了摇头，“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只是听说有人跳楼了，然后出来看的时候，人已经躺在地上了，我走过去一看，原来是你妈妈，吓得我魂都掉了，赶紧打电话叫救护车。”
    韩火火深呼吸一口气，她眨了眨眼睛，眨掉眼中氤氲的水汽，她的头抵着冯一诺的头。“我妈是不会跳楼的。”
    “我想也不会啊，但怎么地就从商场顶楼摔下来了呢。”
    韩火火头往后仰，靠着身后的墙壁，眼睛死死盯着手术室的门。
    “那个火火。”冯老板走到韩火火旁边坐下，轻声说，“有一件事情，我要跟你说一下。”
    “您说。”韩火火眼睛没有动。
    “关于那个手术费……医生说要二十万，这些还不包括后续的治疗费用……你看，冯叔叔我只有那么一个小店，前阵子又送了冯小风出国留学，手里的钱实在有些周转不来……你看你能不能，你能不能……”
    “还差多少。”韩火火打断他的话。
    冯老板犹豫地说，“十五万。”
    韩火火沉默了两秒钟。
    冯老板以为她是不想出钱，“好歹，她也是你妈妈，当年生你的时候她也是豁出了命，你做女儿的，多多少少出一些是应该的。现在是救命的时候，拿出来的可都是救命钱……”
    韩火火沉默不是因为这十五万，而是因为，她不相信冯老板忙活了这么多年，家里房子那么大，店里衣服卖得那么好，竟然只有五万块钱能拿得出手，除非，他是不愿意。
    心里觉得恶心，她从自己包里拿出钱包，递给汪曼妮，“曼尼，麻烦你跑一趟，去交费大厅，往我妈的住院号里打十五万，密码你是知道的。”
    冯老板见状，忙拿出那张住院卡递给汪曼妮。
    汪曼妮看着韩火火想说什么，但没有说，拿着东西下楼了。
    冯老板接着说，“火火，你妈从前就一直说你是个好孩子，果然没错，你是个懂事的孩子。”
    韩火火听在心里莫名觉得烦躁，“我有些累，请别说话，等手术结束。”
    汪曼妮没一会儿就回来了，她把钱包和住院卡一并塞到韩火火的包里，“孩子我来抱吧，你休息一会儿。”
    “没关系，我不累。”韩火火的眼睛一直固执而倔强地盯着手术室的门。
    不知道等了多久，汪曼妮中途还靠在韩火火的肩膀上眯了一会儿。
    手术室的门终于推开了，进行了十多个小时手术的医生同样疲惫，“手术结束，还算顺利。”他对他们说，“病人颅脑的淤血已清除，脊柱损伤也修复，身上多处骨折，挫伤也处理好，命是救回来了，但现在问题出在病人脊髓损伤的问题上。”
    挺到常青红没有性命危险，韩火火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
    医生看向他们三个，“你们谁是病人家属。”
    “我是。”韩火火继续毫不犹豫地，竟然比冯老板还抢先一步说道，“我是她女儿。”
    冯老板也说，“我是她老公。”
    “那你们跟我去一趟办公室，我把现在这个情况详细跟你们说一下。”医生说完出了手术室，取了一件白大褂穿在洗手衣外面，带着他们上楼去了办公室。
    韩火火抱着冯一诺手都麻了，走路走到一半的时候手一软差点让冯一诺掉下去，汪曼妮眼疾手快地扶了一下，把冯一诺抱过来。
    韩火火和冯老板跟着去了医生办公室，汪曼妮就抱着冯一诺在办公室外面等。
    “请坐。”医生指着自己对面两把凳子。
    冯老板，“医生，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我爱人她现在是不是就成了植物人。”
    “不，不是植物人。”医生忙说，“植物人是颅脑损伤引起，你爱人的颅脑虽然有积血，但我们已经将积血清除，她会昏迷几天，醒来后，颅脑功能应该不会有什么严重的问题。现在主要的问题是这个脊髓损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