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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驸马黑化前 第4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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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还知道不识好歹这个词?孺子可教也。”怀真深感欣慰道。
    偌大的书室一分为二,属于怀真的那部分填充地满满当当,另一半则大多空置。
    怀真推开了西面的窗,室内当即变得一片亮堂。
    她拎着两只垫子放到了西窗下的空地上,回头道:“三郎,过来坐坐?”
    谢珺走过去,与她并肩坐下,遥望着远处绚烂的彩霞。
    “泱泱,”他转头望着她,有些孩子气般地问她:“我在做梦吧?”
    怀真无奈道:“怎么还在说傻话?”
    小鹿哒哒走上前来,卧倒在怀真另一边。
    “难道连鹿也有春困秋乏?”怀真看着它懒洋洋的样子,慨叹道。
    落日的余晖在脚前洒下点点光斑,怀真探出手,掬了捧金色的碎光。
    “泱泱,”他伸出一只手,与她交握住,用商量的口吻道:“我明日见驾时,便向陛下提我们的事,你觉得如何?”
    怀真脸颊微热,讶然道:“你是临时起意,还是早就想好了?”
    “并非临时起意,”他将她的手放在膝上,缓缓道:“我早就想好了,但还没问过你的意见,可是现在我知道,你心里和我想的一样。”
    “你方才不是说,并不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吗?”她挑眉,笑嘻嘻道。
    “你拆我台的时候也挺不客气。”他苦笑道。
    怀真不依不饶道:“我可是睚眦必报,你得小心咯。”
    他不由得笑了,“我会当心,绝对不会开罪你。”
    怀真这才正色道:“其实我心里也没底,论理说皇兄不应该干涉我的婚姻。但他毕竟是皇帝,肯定有自己的考量。这种事,我也不能亲自过问。”
    “无论陛下作何考量,我心意已定。”他态度坚决道。
    “那就祝你好运。”怀真不由想起了那年重阳宴上父皇所设的比武场,叹道:“我父皇的本意便是将我嫁给年轻有为的武将,可惜命运捉弄,四皇兄无意间,竟把他苦心安排的一切都给毁了。”
    谢珺惊讶道:“你是说,承安二十一年的重阳宴,原本是……”
    怀真点头道:“你猜的没错。”
    “我本来……也是有机会争取的。”他感慨道。
    “你那时候就想娶我?”她好奇追问。
    他有点心虚,腼腆地笑了笑道:“还不敢想。”
    那时候他们认识还不到半年,他从别处偷偷打听过,几乎所有知道她的人都说她属意庆阳王世子,他也曾那样以为过。
    第49章 .折荆杀了我,这样您可解恨,我亦可解……
    皇城西南广阳门外的通义坊,是本朝开国元勋聚居之地,护国公府亦在其中。
    暮色降临后,坊门依旧大开,因为值守的甲兵都知道今日谢家三郎班师回朝,因此街鼓敲响后,依旧给留着门。
    “老宋都进出两趟了,怎么还不见三郎回来?”左首之人纳闷道。
    “人家三郎可是立了大功的,等明儿入朝,肯定要封官加爵,那应酬是少不了的,晚点儿回来有甚稀奇?”右首之人没好气道。
    “刘叔,您说这奇怪不?护国公一家可是武侯起家的,结果到了这一代长子和次子都改做文官了,只有一个幼子去从军。按说三郎更应该从文呀,他可是老萧家的后人。”左首那年轻甲士道。
    “萧家享誉文坛那都是老黄历了,何况老谢家也今非昔比,武侯传承三代是本朝惯例,他们家后来再未出过名将,也到了没落的时候。这三郎走到今天靠的是自己打拼,跟祖上没多大关系……哎,别提这一茬了,人家孩子好容易仕途有点起色,咱们老念叨过去干啥?”右首年长之人摆手道。
    正说话间,听到马蹄声响,两人循声望去,就看到一队人马拐了过来,为首的正是风风火火的宋友安。
    “呦,三郎可算回来了。”被唤作刘叔的人扬声招呼道。
    宋友安策马过来,还有几步远便跳下马背,拱手道:“刘叔,小单,劳你们久等了。”
    说着从马鞍上解下几个油纸包塞了过去,压低声音道:“给你俩捎的宵夜,原本我想再打两斤酒,可是三郎这性子你们也知道,他最恨当值时喝酒……”
    两人正推辞时,谢珺已经带着随从过来了,他们只得匆匆收着,走上来作揖寒暄。
    待谢家众人过去后,两人才忙着张罗关门闭户。
    “刘叔说的没错,三郎这回怕是真的鸿运当头,刚才借着头顶的灯笼瞅了几眼,真真是满面春风。”小单叽咕道:“想必明儿定能封个大官。”
    “你小子啥时候学看相了?行吧,明儿要真有好事,你就上门去道喜吧,萧夫人为人和善,说不定能讨几个赏钱呢!”刘叔耸了耸眉毛,打趣道。
    小单顿时噤若寒蝉,连声道:“不敢、不敢,谢家当家的可是大娘子,连两位少夫人都要看她的脸色,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去触她的霉头。”
    众所周知,王夫人虽故去多年,但王家在朝堂的势力不容小觑,她的子女借着王氏的庇荫,日子照样过得风生水起。
    可是自从经历过抱善公主的丑闻以及废后事件后,王家便大不如前,及至鲁王作乱被扑灭,燕王逃往江南后,王家这一脉的势力算是彻底式微了。
    政治嗅觉颇为灵敏的谢家两兄弟为了仕途,都与外祖家渐行渐远。但是谢家大娘子为此却极为恼火,互相扶持二十余年的三姐弟,就此心生罅隙再难弥合。
    偏生最不受他们待见的幼弟,却投靠了鲁王的死敌德王,也就是今上。
    于是三姐弟虽然不睦,但在反对幼弟这方面却达成了统一阵营。
    **
    谢府门廊下灯火通明,西院的管事和谢珺的仆役书童们聚在一起翘首以盼,眼瞅着天快黑了,才看到家将随从们簇拥着谢珺从街角拐了过来。
    “三郎可算回来了,快去回话吧,夫人都等了半天了。”乳娘模样的妇人转头吩咐身后的婢女,随即和管事等人匆匆下台阶去迎接。
    谢珺跳下马背,先接住乳娘问候了几句,得知母亲一切都好,这才放下心来,又和管事寒暄了一番,着人去向长房二房和长姐院子传话,等他见过母亲便去见礼。
    西院独门独户,是萧夫人的居所,谢珺幼年也住在那边,十一岁后搬去了临近的书斋,与西院隔着一片竹林。
    当谢珺踩上青绿色的莲花纹釉面地坪时,便知道西院到了。
    他略微顿了一下,吩咐仆役将他的箱笼等物先送回书斋,然后深吸了口气,迈进了西院的门槛。
    萧夫人对这个独子寄予厚望,唯恐他被美色所误,因此在谢珺十四岁后便定下了严苛的规矩,一旦他要过来,院中一应婢女须立即回避,若有违令者,严惩不贷。
    长此以往,谢珺便养成了目不斜视的习惯,他看得最多的是脚下的地板。
    他刚走进前厅,便有仆妇上来奉茶,回禀道:“三郎稍候,夫人在小佛堂做晚课。”
    仆妇退下之后,乳娘便从门口探头,悄悄走进来叮嘱道:“夫人今日心情不佳,待会儿回话小心点,否则又要受皮肉之苦。”
    谢珺放下茶盏,问道:“可是因为我回来晚了?”
    乳娘神色复杂,语气中颇含责备,“您去了哪里,自个儿心里有数。”
    谢珺默然半晌,问道:“老宋说的?”
    “您别怨他,”乳娘喃喃道:“夫人喊他问了七次话,又打发出去找了三趟,他就是个铁打的人,也会招架不住的。”
    “我不怨他,有些事我也没打算瞒着。”他神色冷淡道。
    乳娘见状,讪讪道:“既如此,那老身告退了。”
    **
    小佛堂旁边有间丈室,幼年时的谢珺是此中常客。面壁、罚跪、打手心、挨板子等等,所有体罚都在这间房里。
    室内陈设极为简陋,北面靠墙处设有一张案几,上面挂着一副卷轴,两边的灯烛映出的是一个大大的‘慎’字。
    案几前方三尺处是一个蒲团,除此之外再无他物,如果不算案上那捆荆条的话。
    谢珺不记得多久没有来过了,他站在门口略微迟疑了一下,还是乖乖走了进去,直挺挺地跪在蒲团上。
    萧夫人的身影自暗处缓缓走出,从外表来看,她是一个娟秀温柔的女人,身材娇小,步态婀娜。
    但谢珺听到她轻细的脚步声时,心头却开始犯怵。
    当关门声响起时,他背后的肌肉不由得绷紧了。
    “我日夜吃斋念佛,换来的竟是我儿子的背叛。”萧夫人徐徐转了过来,细长冰凉的手指抚上了他的脸颊。
    他不由打了个哆嗦,垂眸道:“母亲……”
    萧夫人满眼戾气,尖声喝道:“你忘了我们和董家的血海深仇吗?”
    “孩儿没忘。”预期中披面而来的巴掌并未落下,但他紧绷的神经却不敢放松。
    随着两声清脆的巴掌声响起,他虽然两颊火辣生疼,但却舒了口气。
    从小到大,他最怕的就是母亲那悬而未落的巴掌,只要落下来,他就心安了。
    萧夫人走到案几前,俯身抽出了一根荆条,她转过身,望着谢珺笔挺的跪姿,眼眶蓦地一红,哑声道:“阿珺,你还不肯认错?”
    “孩儿并未做错。”他硬着头皮道。
    萧夫人泫然欲泣,缓步过去狠狠在他肩上抽了一记,压抑着怒气低喝道:“你当真鬼迷心窍了?董家女儿,那是董家的女儿,你竟然为了找她,误了回家请安,你忘了我们孤儿寡母那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母亲,她是李家的女儿。”他忍不住纠正道。
    萧夫人握着荆条的手微微哆嗦着,嘶声吼道:“我说她是董家人,她就是董家人,你怎么敢为了一个外人忤逆我?”
    谢珺便开始沉默,这种时候他知道说什么都是错,只是自觉地解开了外袍。
    萧夫人开始发疯般抽打他时,他并不觉得痛,只觉得母亲可怜。
    她原是名门闺秀,知书达理温婉贤淑,她虽然是家变后唯一未受牵连之人,但却被仇恨和恐惧毁掉了一生。
    身为人子,早年的他除了和她一起经历仇恨和恐惧,几乎什么也做不了。
    她曾幻想过复仇,但她一个深宅妇人,能做的实在少之又少,于是她便十年如一日的一边念佛一边用最恶毒的语言诅咒董家。
    董家出事后,她觉得是自己的诚意感动了上苍,于是倍加虔诚,并将一切都告诉了儿子。
    便是从那时候开始,他觉得母亲既可笑又可怜。
    她竟将毕生的信念都寄托于虚无缥缈的鬼神,实在是荒谬至极。
    “你忘了你对董家的仇恨吗?”萧夫人一边笞打一边厉声责问。
    “我恨董家每一个人,但我不恨长公主。”他双手紧握着膝盖,高声道。
    萧夫人手上微微一顿,用衣袖拂去眼角泪痕,缓了口气道:“你说什么?”
    “我不恨怀真长公主,”母亲停下来时,伤口处的痛感突然变得强烈起来,他咬牙忍着,有一种近乎快意的口吻道:“我一个谢家人,为何要恨李家人?”
    “我教了你二十年,”萧夫人手中的荆条掉落在地,当这个恭顺沉默的儿子第一次忤逆她时,她竟不知道除了惩罚之外还能做什么,“你竟说你是谢家人?”
    她不敢相信他会说出这样的话,胸中气血翻涌,眼前一阵阵发黑,她大可以晕倒,让他痛苦自责悔恨难过,然后对她唯命是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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