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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驸马黑化前 第7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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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切比她预料地要快,她本以为会是燕王先宣战,没想到皇帝看似沉稳持重,兄弟相争上却是如此毛躁,竟不顾天下人的议论率先发难。
    “实在吃不消的话,就先闭门谢客几天,何必把自己累成这样?”董飞銮不解道。
    “要善始善终,岂能半途而废?”怀真闭眼叹道:“我初来乍到,一开始只想留个礼贤下士虚怀若谷的美名,怎么着也没想到竟会日日宾客盈门。”
    “开玩笑,你以为南阳是穷乡僻壤,接待三两天就完了?”董飞銮无奈道。
    “算我见识短浅,以为天下间当属洛阳最为繁华,其他地方都是穷乡僻壤。”怀真长吁短叹道:“如今遭报应了。看来,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等熬过这几天,咱们就去周边游历吧!”
    董飞銮听到这话顿时来了精神,极力赞成道:“是该如此。”
    “若楚家令在的话,尚可帮忙应承,您就不用事必躬亲了。”想起留守在洛阳的楚涟,她忍不住感慨。
    “那不一样,”怀真道:“很多人都有功名在身,或是威名赫赫的致仕官员,或是德高望重的大儒乡贤,指名要见我,哪躲得开?楚家令就算在,也爱莫能助。”
    董飞銮沉吟道:“我算是看出来了,你好像挺享受这种被人敬仰吹捧的感觉。”
    怀真得意地晃悠着裙下玉足,挑眉笑道:“你羡慕吗?如今连郡守都要对我唯命是从,更别说其他顶礼膜拜的人。可比在洛阳强多了,那边谁见了我都想说教几句,进宫有太皇太后,回来有永嘉姑姑。府中但凡有点小动静,她就派人叫我过去问话。现在好了,就算掀翻天也没人敢管。”
    “可惜,你只有特权,并无多少实权。”董飞銮意有所指道。
    怀真嘿然不语,心想着假以时日,谁还会这样认为呢!
    **
    南阳不愧是帝乡,遍地多名士。
    怀真入住一个多月后,开始四处游历。
    赵家姐妹带着她们悉心教导出的十名武婢随行保卫,董飞銮带着几名婢女乘车,怀真则骑着马在车队中来回穿梭,好不快活。
    府中诸事由宋康隆和姮娘共同打理,秦姑管着后宅各项事务。
    怀真为了立威,最终还是把素娥及其之前和萧漪澜交好的宫女都遣送回去了。
    至于葭葭,她原本就没打算带,看得出来随着年龄增长情窦渐开,她对李晄的态度也大为改观,而李晄对葭葭则是数年如一日。
    他本性凉薄,所以也说不上有多深情,可是那份耐心和尊重还是令怀真颇为感动。出身皇室的男人能有这种修养,算是罕见了。
    她自己和所念之人相隔千山万水,便不忍让他们受相同的苦,索性将葭葭留在府中,交由楚涟照应。
    南阳有‘商遍天下,富冠海内’的美称,其繁华富庶比之洛阳有过之而无不及。
    但山野荒僻之处,时时还会遇见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穷苦百姓。
    十月下旬,怀真乘船南下,受李晄之托,前往新野拜访前长信詹事2虞弘文,并恭贺其七十大寿。
    **
    虞弘文虽出身寒门,但极具才气沉稳老练,在文帝身边供职多年,后被任命为长信詹事,受到太后器重,鼎盛时期在皇城中置私宅蓄奴仆,地位可比肩九卿,就连太后的兄弟子侄见了他都要礼让三分。
    他最辉煌的时刻是和太常合力为太后治丧,大丧过后,宫中再无他容身之地,只得挂冠离去。
    虞弘文是李晄的开蒙恩师,算是看着他长大,但虞弘文离京时李晄才十一岁,纵使想挽留也无能为力。
    此后数年虽偶有书信来往,可到底阔别已久,已无多少旧情可叙。
    可巧怀真的封地在南阳,他想着虞弘文虽已致仕,但在故里名望还在,这才促使怀真去拜会,一则的确挂念恩师,二则想成全怀真求贤访良的心愿,藉由于弘文,兴许她能认识一批寒门才子也未可知。
    怀真的野心在李晄面前从未刻意隐藏过,他虽不能理解她的抱负,但还是支持她放手一搏。
    身为女子,她此生注定与兵权无缘,那不妨就搞政治吧!李晄从她惹毛皇帝一家还能全身而退这件事上深受启发,认为名望是个好东西,关键时刻能保命。
    他府上近乎一半的掾属皆是由她举荐,大多都是寒门士人,他隐约得知她在读书人中颇有美誉,就连做出种种出格举动,也少有人诟病,皆因她当年的英勇之举。
    茶馆酒肆间议论起承安末年的三王之乱时,提及最多的依然是她,并将其当做那场政变的转折点。
    坊间百姓们认为,若鲁王闭境自守封锁消息,以他当时的实力,想要密谋篡位还是有把握的。
    如今提到死后被贬为庶人的鲁王,人们大概只会想到残忍暴虐、枉顾人伦、禽兽不如等等丧心病狂的罪名。
    有关他弑君谋逆的事天下皆知,但民间流传最广探讨最多的还是他为正大光明入主北宫,不惜弑母嫁祸的狂悖之举。
    百姓们一面感念今上仁德,让洛阳免于受暴君统治,一面也赞颂怀真长公主的义举。
    外人尚且如此,可身为最大受益者的一家却贪得无厌,令人寒心。
    所以他为怀真感到不平,即便内心深处很难接受女子掌权,但想着若是她的话,倒也无妨。
    第72章 .虞家如果天下女子都和皇家公主一样有……
    虞宅位于城外,临水而建,屋宇连绵起伏,沿着蜿蜒河道铺陈而下。
    怀真轻装简行,只带了十余名随从,船还未靠岸,就看到渡口站了黑压压一大片,虞弘文早就接到消息,一大早便领着家人前来恭候。
    邻里听闻长公主大驾光临,也都携家带口过来凑热闹,一时间竟聚了上百号人。
    众人原以为长公主出行必定是前呼后拥声势浩大,然而却未看到旌旗招展画鼓楼船,只看到两艘客船并一艘货船,原以为是开路使者,没想到虞公一家神情恭谨,开始整理衣冠起身相迎。
    大家想挤到近前去看,但早有护院家丁齐刷刷站出来,棍棒交叉,隔绝出了一道人墙。
    幸而还有挡不住的地方,几名衣衫褴褛的渔夫攀着一人高的栅栏引颈观望,其中有名汉子肩上架着个垂髫女童。
    女童约莫两三岁,身着打满补丁的灰袄蓝裙,面呈菜色头发枯黄,正吮着拇指,像大人一样朝泊船处张望。
    最先下来的是两名双鬟小婢,二人退到旁边。然后出来了一位身姿袅娜容色娇美的高髻女子,着缃色襕裙和银底绣墨菊的裲裆衫,臂间挽着月白色披帛,举止优雅神色从容。
    “呀,这便是公主吧?”
    “瞧这华贵的派头,像是……”
    两人正议论着,却见那美人回过身去,恭恭敬敬地接住了身后之人,虞家几十口人全跪了下来。
    那美人身后转出一个身姿苗条的高挑少女,着浅碧交领短襦和六幅高腰银泥裙,腰系芙蓉带,裙佩上缀着明珠宝玉。外罩蹙金牡丹纹碧罗披风,并未戴幂篱,面如皎月,顾盼生辉。
    她一出来,天地间似乎为之一亮。
    漫天霞光映着水色,在她身后犹如一面巨大的琉璃镜,而她便像是从那宝光中走来。
    “草民虞弘文携家小恭迎长公主!”虞弘文伏地叩头,声音洪亮中气十足,竟完全不像七旬老人。
    少女款款上前,抬起一只纤白的玉手,语声清婉音色纯净,“诸位,快请平身!”
    虞弘文头戴角巾,美髯飘飘,到底为官多年底蕴深厚,见到怀真时虽满面激喜,但寒暄时仍不卑不亢应对如流。
    正说着话,怀真忽然感觉有人拽她裙角,低头就看到一张莹白的小脸。
    原来是个蹒跚学步的红袄女童,梳着抓髻,颈上挂着紫金璎珞,正抬起胖乎乎的小手,好奇地抓摸她裙佩上的玉饰。
    怀真莞尔一笑,当即便解下那枚红玉雕琢的小鱼递给了她,女童欢喜地接过,口齿不清道:“谢谢姨姨!”
    虞弘文神情尴尬,轻咳了一声,回头徐徐扫了眼女眷,一位双十年华的清丽少妇忙趋步过来,满面通红跪下请罪。
    “民妇大意,未能看住孩子,以至惊扰殿下,求殿下恕罪。”
    “你何罪之有?”怀真俯身抱起那名女童,挨了挨她温软的脸颊,嗅到她身上的乳香时,心中顿时柔情大作,“这孩子如此年幼,得到馈赠时却知感谢,可见你教女有方。”
    她如此亲善,完全出乎虞弘文的意料。
    他印象中孩提时的怀真绝非善茬,被帝妃宠的无法无天,整日里骑一匹比她还高的矮脚马,挎着把小弓到处乱窜,非要将宫门外的匾额当靶子。
    皇帝竟也纵着,反倒叱责进谏者小题大做,说那不过就是补点儿漆的事,小孩子家力气能有多大?诸如此种,不胜枚举。
    因此看到小孙女扒拉她时,虞弘文顿时暗叫不好,唯恐触怒到她。
    却没想到七年未见,她竟与从前判若两人。
    他不由细看,见她周身光华内敛,竟多出了几分淑慧与书卷气,心中益发称奇。
    **
    虞家有五子三女,孙辈将近二十人。最幼的尚在襁褓,最大的已经及冠。
    孩童们见这位殿下亲切随和,便都心生欢喜,纷纷挣开母亲,朝着怀真围拢过去,更有胆大者竟开口询问她洛阳有多大,皇宫什么样等等……
    怀真一时左右支绌,却又很享受被这群天真稚童包围的感觉,忙冲身后招手,两名婢女各拎着一只精巧的小竹篮走上前来。
    一只篮子里盛放着精致细巧的果品糕点等,另一只篮子里则是用红绳串起来的铸币和金银珠贝所制的小玩意。
    她让孩童们自行挑选,除了几个幼小的选了吃食,其他皆选的另一边。
    正在众人欢声笑语闹作一团时,突然听到尖锐的哭闹声。
    不等怀真开口,虞弘文忙命下人查看,原来是栅栏后的女童看见吃食喊饿,其父想将其她走,不料却激起女童强烈反抗。
    怀真让婢女将孩子抱过来,瞧见她枯瘦的小脸和粗布衣衫下细伶伶的四肢时,心下顿生怜悯。
    再和虞家那些披金戴银雪团儿似的娃娃一比,差点红了眼眶。
    她亲自捧过篮子,小女孩怯生生地瞧着周围众人,却是一动也不敢动。
    怀真和婢女一起柔声哄劝,她才犹豫着探出手抓了块桂花糕。
    怀真以为她要送嘴里,没想到她却用裙子兜着,见众人并未阻止,这才放开胆子又抓了芝麻糖、绿豆饼、花生酥等。
    眼看她将小小的裙幅快兜满了,虞家孩童们不由得轰然大笑。
    小女孩羞得面红耳赤,支支吾吾道:“给阿娘、阿爹、哥哥、翁翁……”
    怀真心头像被针扎了一下,突然感到一阵刺痛。这孩子与她方才抱过的红袄女童年龄相仿,她不会道谢,且拘谨羞涩,但在得到食物时却惦记着家里其他人……
    她望着小女孩冻地青白的赤裸双足,深深吸了口气将泛起的泪意压了回去。
    若非亲眼所见,哪怕穷尽她两世的想象力,也想象不出真正挨饿受冻的人是什么模样。
    此后整整一天,她都如鲠在喉,最终还是命人找到女童家,并送去财帛,叮嘱其父母为她做身厚实的衣裳和新鞋。
    圣人见微以知萌,见端以知末,故见象箸而怖,知天下不足也。1富庶之地尚且如此,她看不到的地方还有多少?她心里渐渐生起无形的恐惧,且再难消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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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虞家寿宴颇具乡野特色,食案坐具皆摆在廊下。
    一水儿的红木漆盒中整整齐齐码着各色杂蔬及冷荤热菜等,所用器皿皆又深又阔,怀真从未见过如此豪迈的饮食作风,不觉大为惊异。
    中厅摆放着各样寿礼,包括怀真和李晄所赠。宾客们虽不能人人瞻仰长公主仪容,但能看看皇家赠礼长长见识也心满意足了。
    怀真在虞家留了数日获益匪浅,除了结识不少人才,还尝过青精饭、萝卜羹、椿根馄饨、百合面以及烤芋头,以及蟹酿橙、莲房鱼包、炙野兔、清炖山鸡等,也跟着虞家儿郎们上山打过猎,下河捕过鱼。
    她想看等下回见到谢珺,定要同他好好说道说道。他应该同她一样,也没有过这样等山野生活经历。
    此次她来拜访足足带了一船礼物,虞弘文也回赠了一舱的新鲜果蔬粳米豆类及处理好的河鱼海虾及野味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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