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行吧，不过人家请的地方比较高档，小穆你去了要注意言行，别给我们丢脸才是。”
    姜志兰没料到曲友莲会说这样的话，急道：“不会的妈，你别这样说，南姐姐她……”
    “志兰别说了，”南梨拦住她，淡淡笑着，“曲阿姨放心，我一定不会比你们更丢脸的。”
    曲友莲脸一沉，即刻就要发作，姜志兰连忙夹了一筷子菜到她碗里：“妈快吃饭吧，菜都凉了。”
    曲友莲看在要求人的份上，只好咬咬牙，忍下这口气。
    第二天，姜志兰跟南梨一起出门，到了公交站则分头行动，姜志兰去城南，南梨去市中心。
    在g城最大的百货商店里，南梨终于看到几匹像样的丝绸料子，但这料子高档是高档，花色都太老气，像是给五六十岁老太太们用的。
    南梨又特意问售货员，知不知道哪里有轻薄一点的提花亚麻或提花棉布。
    那售货员瞟了南梨身上穿着的灰蓝色薄外套一眼，直接把白眼翻上天：“不、知、道！”
    南梨也是好笑，她终于明白曲友莲是怎么变成那样的，八十年代的售货员果然都自觉高人一等啊。
    她于是好心道：“这位姑娘，我建议你赶早买瓶眼药水。”
    售货员一愣：“什么意思？”
    南梨皱眉摇头：“你还不知道吗？老控制不住翻白眼是白内障的前兆，再不治疗就晚了，本来长得挺漂亮，以后要是瞎了多可惜，听我的，好好治治。”
    说完，她轻蔑一笑，转身走了，售货员自己在那里气怔了半天都没缓过来。
    市内最大的商场都没有，其他地方可想而知。
    南梨转了好几家布店，都是人们常用的劳动布、土麻布、被单布、粗花呢、格子布等等，都不适合她心里的高档款式。
    垂头丧气回到家，却看到姜志兰喜滋滋抱着一个苹果跑过来。
    “今天东河哥哥下工早，说是工地有人请客买给大家的，他拿了两个，一个给北崽，一个……”
    她脸红了一下，然后把苹果塞到南梨手里：“我想着南姐姐也许爱吃，就给你留着。”
    南梨看着手上的苹果，光滑透亮的，可见这丫头拿在手里不知道摸了多久舍不得吃。
    她有点感动，又有点摸不着头脑的情绪，便把苹果重新塞回姜志兰手中，笑道：“既然是季东河给你的，我可不敢吃，回头要被他知道了，还不得杀了我，你快吃吧！”
    姜志兰红着脸：“不会的，你们是同乡，又从小一起长大，这么点事，哥他不会生气的，你吃吧，别客气，我洗了的，等会儿还要难为你陪我去吃饭呢！”
    南梨没办法，只能叹口气：“行吧，先放着，我明天吃可以了吧？”
    姜志兰立刻笑起来：“嗯，我给你放床头上。”
    过了一会儿，曲友莲回来了，她特意出去买了一罐麦乳精两提罐头，准备带去送给杨红。
    看到姜志兰跟南梨还是上午出门的打扮，有些不高兴：“这都要赴宴了，你们还不换件衣服吗？”
    她自己今天特意打扮了一下，穿了新买的一件十分挺括的缎面绣花外套，搭配黑色裤子，黑布鞋，还把头发也挽了起来，看起来倒也像个有身份的。
    南梨看了一眼自己的粗布衣服，笑道：“阿姨，我来得急没带什么衣服，换不了了。”
    姜志兰也嗫喏道：“我……我也没有。”
    曲友莲这才想起，自己以前克扣志兰，几年才给她做件衣服，哪儿找换的去。
    但她又不能说是自己的问题，只能瞪南梨一眼：“志兰没出嫁的丫头没衣服也就罢了，你都做人婆娘了，怎么还一点讲究都没有？你家就穷成这样吗？你不是很讲究的？”
    南梨只好点头：“是啊，有些人家确实又穷又酸，连给新媳妇买衣服的钱都没有，我有什么办法呢？我讲究那都是在嫁给姜亦诚之前，嫁给他之后能活着就不错了，拿什么讲究？”
    当初姜亦诚跟梨丫结婚，他们家嫌丢人一个人都没去，甚至连基本的彩礼、结婚用品、酒席费用一分都没出，全靠梨丫家。
    这也就罢了，最可恨的是后来姜亦诚考上大学离开的时候，都是梨丫借钱给他凑的路费，她们居然还有脸说。
    曲友莲听着这话不对味，但自知理亏也不好辩驳，只能冷哼一声：“谁让有些人眼皮子浅，要攀高枝呢！”
    南梨一声不吭，拿起手边一杯水“哗——”就泼在了曲友莲新买的衣服上。
    第029章
    曲友莲长大了嘴巴, 整个人震惊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呆呆瞪着南梨。
    南梨立刻做出一副受惊的样子，捂住嘴巴：“天啊，对不起对不起, 曲阿姨, 我是不小心的。”
    她说完跑去厨房, 拿了一块最脏的抹布, 毫不手软在曲友莲衣服上擦起来。
    油污污的抹布擦在新买的缎面外套上，越擦越脏, 越擦越恶心。
    等曲友莲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她的衣服已经变成抹布一样的颜色。
    “啊——”
    这一声尖叫刺得南梨耳膜疼，她赶紧退开两步，一脸委屈：“对不起曲阿姨，我真不是故意的, 要不等我以后攀高枝有钱了再赔您一件行吗？”
    这可是曲友莲为了今天这顿饭特意花了一个多月的退休金从大商场买的，就是听杨红说她还请了另一个大领导夫人，她不想丢面子。
    这个恶毒的女人，她竟敢把衣服毁了！！
    曲友莲觉得自己脑袋一阵一阵发晕, 已经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只能指着南梨：“你，你你, 你个不要脸的, 你——”
    姜志兰也被吓到了, 想劝又不敢，急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这时大门被推开, 叶梦玲穿着她上次那件背心裙笑盈盈走了进来：“阿姨你们准备好了吗？亦诚哥回了没有？咱们走……哎呀！”
    当她看到曲友莲身上脏污的衣服, 马上变了脸：“阿姨这是怎么回事？咱们昨天才新买的衣服呀, 三十多块钱呢，怎么变成这样了？”
    姜志兰终于鼓起勇气，上前一步：“是不小心泼到的，要怪就怪我吧，这杯水是我放在这里的，而且南姐姐说了会赔，你们就不要再生气了，不是要去吃饭吗，迟了会不会不好？”
    曲友莲这才咯噔一下，想起最重要的饭局，她赶紧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离约定的时间只剩二十分钟，再不走来不及了。
    她于是抖着手去脱衣服，边脱边吩咐叶梦玲：“亦诚等会儿直接去饭店，你先帮我把柜子里去年志梅买的那件外套拿出来。”
    脱掉衣服后她指着南梨，连声音都在颤抖：“你个不要脸的贱人，你记着这杯水，我曲友莲……”
    南梨也不装了，直接打断她：“曲阿姨，您要是再骂我，信不信我还有一杯水能从您头上浇下去？”
    原本南梨是不想这么□□裸跟她们对着干的，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她今天情绪特别不好，这会儿谁惹她该谁倒霉。
    曲友莲几乎站立不稳，叶梦玲正好拿了衣服出来把她扶住：“阿姨您别生气，划不来的，而且她说会赔，咱们等着就好了，到时候真赔不上您再罚不迟，那时谁也不敢再说什么您说对吧？”
    曲友莲深吸一口气，此时此刻确实没时间计较了，她看着南梨：“好，给你一个月时间，如果没给我买回一件一模一样的衣服，你自觉从我家滚出去，从此姜穆两家一刀两断，再无瓜葛。”
    南梨挑了挑眉：“好啊，一言为定！”
    叶梦玲听见这话忍不住心里一阵狂喜，机会终于来了。
    杨红请吃饭的地方叫南湖大饭店，是g城目前最高档、也是唯一一家有现场钢琴伴奏的饭店。
    饭店就在南湖边上，临水而建，很是清雅。
    因为杨红请的领导夫人喜欢听这里的钢琴曲，所以她没订包间，只定了大厅最好的靠窗卡座。
    曲友莲等人因为在家闹了那么一场，来得有点晚，到的时候杨红和另一个领导夫人都已经落座了。
    南梨四周扫了一眼，发现这里最高档的怕也就是那一架胡桃色三踏实木钢琴，其他地方当真乏善可陈，怎么看怎么土气。
    不过弹钢琴的小哥哥技术还算可以，至少糊弄这些人已经绰绰有余了。
    进入八十年代，春风吹进来之后，很多人向往小资生活的心也开始蠢蠢欲动。
    所以就算这家酒楼装修土气，单这一架钢琴就足以让它跟同行拉开距离，吸引一些自持有身份的人来光临。
    这样看来，南梨设计高档服装的思路，是完全正确的。
    曲友莲很快跑到杨红跟前，很不好意思地道歉：“真是对不住，我们有点事耽误了，让你们等真是太说不过去。”
    杨红连忙笑道：“没关系没关系，只要我们志兰肯来就是给面子了。”
    这话不禁让南梨有些疑惑，怎么那一件小小的娃娃衣服竟有这么大力量吗？
    曲友莲受宠若惊：“哪里的话，她一个晚辈，什么面子不面子的，能过来吃顿饭才是她的福气。”
    杨红笑笑不再客套，她给大家介绍：“这位呢，你们叫月姨就好了。”
    然后又凑到曲友莲耳边，不知道对她说了什么，曲友莲激动得脸都红了，赶紧招呼姜志兰她们。
    “傻孩子，都杵在那里干什么，快叫人啊！”
    对面的女人年纪并不比杨红等人大，看起来只有五十岁左右，烫着短短的卷发，穿着十分朴素，但气质看起来很不错。
    叶梦玲立刻甜甜地叫了一声：“月姨好！”
    对面的月姨高兴地点头：“小姑娘衣服好看，你就是志兰吗？”
    叶梦玲脸一红，连忙解释：“不是不是，我叫梦玲，月姨您叫我梦梦就好了，志兰是我妹妹。”
    她说着推了姜志兰一下，姜志兰这才小小声叫：“月姨您好。”
    月姨笑得更开心了：“好好好，快坐快坐！你们……都是姐妹吗？还有你身边这位？”
    姜志兰连忙拉着南梨的手：“她叫穆南梨，是我的姐姐。”
    月姨点点头：“穆南梨，名字真好听，人也长得阔气。”
    等人都坐好，服务员开始陆陆续续上菜。
    等菜快上齐的时候，姜亦诚也来了，大家又是一番介绍，完了他在叶梦玲旁边坐下。
    他是她妈特意叫他来的，想让他认识一下领导夫人们，如果能博得她们喜欢，指不定以后能有关照的地方。
    席间杨红和月姨一个劲劝大家多吃菜，一句都没有提有关娃娃衣服的事。
    直到大家都吃饱了放下筷子，杨红才笑眯眯对姜志兰说：“志兰啊，这次请你们吃饭，除了感谢你上次愿意把小衣服卖给我之外，这次还有件事想麻烦你。”
    曲友莲赶紧插嘴：“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上次那小衣服让你花钱就不应该，这次有什么事红姐你就直说，我们志兰没有不愿意的。”
    志兰皱眉：“妈，我……”
    曲友莲瞪她一眼，低头对她小声道：“你知道月姨是谁吗？那是咱们市真府秘书长的夫人，有点眼色行吗？”
    姜志兰愣了一下，不自觉看了南梨一眼。
    南梨也听见了，心中一动，便朝她点点头，叫她放心答应。
    杨红便笑道：“如果不要报酬的话，这拜托的话我们还真开不了口，毕竟这件事不算简单，所以小曲你就别再客气，我们问问志兰的意见，好吗？”
    人家都这么说了，曲友莲当然只能尬笑着点头：“行，行，那就都让我们家志兰决定吧！”
    杨红于是向月姨点点头，月姨松了口气，从随身带的小包包里掏出两样东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