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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灼生春 第4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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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灼抿嘴一笑:“刚刚来了那么多臭男人,你们不嫌弃吗?”
    大家听了都乐了,纷纷点头告状说:“那些臭男人真讨厌,一个劲地往里面挤,我们都差点被他们挤出去。”
    沈灼道:“亏得这帐篷结实,还够大,不然还不够他们折腾的。”
    慕七娘得意洋洋地说:“大嫂,这个帐篷还是我阿娘亲自盯着人搭起来的,她说按照突厥王帐的模样搭起来的。”
    沈灼道:“我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大的帐篷,慕容夫人真厉害。”她这话也不是全然恭维,慕容氏在慕王府口碑非常不好,大家提起她都鄙视地称她为爬床的。
    可沈灼经过这段时间相处,发现她是王府中少数一个脑子清爽的人,她巴结自己里面是有算计,可自己和她无亲无故,若是没有好处,谁愿意平白巴结一个陌生人?
    慕容氏行事妥帖、有分寸,跟她相处起来很舒服。沈灼情愿身边都是这样的朋友,也不想要来个几个所谓的“真性情”的。
    七娘和九娘听到大嫂真心夸奖阿娘,高兴得眼眶都红了,阿娘在府里名声不好,连带她们在府里也抬不起头,以前阿兄没长大前,她们姐妹日子过得很苦,直到阿兄后来成家立业,在军中渐渐立足,她们日子才算好过起来。
    沈灼见两人感动的模样,轻拍了两人:“你们先带着朋友去暖阁。”沈灼说的朋友,就是刚才在别院陪着自己的小贵女们。她有心带好慕七、慕九,自然也要为她们铺路,让她们多结识北庭贵女。
    其实王府里都是妾,要说手段不好看,贺楼氏手腕更不好看,她是被贺楼太妃一哭二闹三上吊纳进来的,只是贺楼氏身后有贺楼太妃撑腰,慕容氏无依无靠,她“爬床的”称呼还是贺楼太妃叫出来的,所以府里下人就用了。
    沈灼打听到这段往事后,简直都不知道该说贺楼太妃怎么好。她是不是没有脑子,直接说儿子的侍妾是“爬床的”,那么她儿子又是什么?慕容氏的奸夫?她就没见过这么爱破坏儿子名声的母亲。
    今天她和表哥成亲,贺楼太妃却在别院“养病”,这是镇北王特地吩咐的,他对这次婚礼十分重视,不想婚礼出一点差错,他特地提早把贺楼太妃移到别院去了。
    沈灼估摸着贺楼太妃这次回来又是大爆发,不过她三天两头大爆发,大家也不当一回事了。沈灼先去浴室,她也不洗澡,而是先将脸上的妆容卸了。
    古代化妆品都是铅做的,沈灼不敢让妆容在脸上停留太久,她平时化妆粉底都是用自制的粉底液,也只有在成亲这样的大场合,为了让妆容服帖长久才改成铅粉。
    沈灼仔仔细细地将脸上彻底洗干净,又做了一个补水面膜,才在脸上扑了些珍珠粉出去招待客人了。暖阁里小姑娘们正在喝酒,听到门外响起细碎的脚步声,大家猜是沈灼回来了,起身去门口迎接。
    沈灼进来就闻到一股酒味,她又好笑又好气地说:“我不是吩咐不让你们喝酒的吗?你们怎么又喝酒了?”
    慕七笑嘻嘻地说:“嫂子我们没喝酒,我们在喝甜酒酿。”
    沈灼笑着摇头,“你们先吃点东西,空腹饮酒小心明天脾胃不舒服。”
    她今天让人做了暖和的小火锅,一人一个小黄铜锅,每个小锅子都有一个丫鬟看着,各色烫菜也准备齐全,也是今天大家都玩疯了,不然早坐下来乖乖用膳了。
    沈灼让大家都喝了一碗清汤,垫了垫肚子、又解了酒意才开始让丫鬟们正经烫菜。
    这会慕家最小的十八郎、十二娘也被乳母抱过来了,沈灼感慨地看着身边环绕的孩子们,心中感慨表哥今年也就二十二岁,姨夫能在短短的二十二年时间里生了三十个孩子,这是何等的生育能力。
    不过说来十八郎和十二娘今年都是四岁,他们之后姨夫就再没孩子了,也不是沈灼好奇公爹的私事,而是一个这么能生的人居然一下没孩子了,真挺让人不适应的。
    福禄县主应酬完外面女眷,趁着大家都在喝酒的隙间,特地来看看世子夫人,看到沈灼居然在自己院子也开了一桌,宴请了小姑子和几个伴娘喝酒,不由笑了:“世子夫人好悠闲。”
    “姑祖母今天辛苦了。”沈灼起身感激道,今天多亏福禄县主帮忙招待客人了,不然难保贺楼氏会做出什么恶心人的事。
    福禄县主笑呵呵地说:“这种热闹喜庆的事老身办着都欢喜,哪里谈什么累?”她见慕家几个小孩子都坐在沈灼身边用膳,听话乖巧的样子完全不见之前调皮捣蛋,她不由暗忖看来世子夫人很喜欢孩子啊。
    福禄县主养大了儿女、又带大了孙子孙女,很清楚再乖的孩子调皮起来都很让人头疼,世子夫人能把几个孩子带得这么好,显然是花了心思的,难怪王爷对这儿媳如此满意。
    “姑祖母忙了一天,也累了,先坐下喝点热汤吧。”沈灼示意丫鬟再端个锅子上来。
    福禄县主想推辞,但沈灼亲自扶着她坐下,又挽起袖子给她汤菜,福禄县主忙了一天,也真累了,不由自主地坐下吃了好些东西。
    沈灼很有分寸,这大晚上的给大家吃的都是蔬菜,大家吃得很满足,北庭天气冷,一入九月份蔬菜就少了,今天烫菜用的都是新鲜的蔬菜,这可比肉贵多了。
    等大家吃完散去,都戌时过半,沈灼正想问丫鬟表哥回来了没有,就听到身后传来熟悉地轻笑:“没想到你这里比我散得还晚?”
    沈灼蓦地回头,就见表哥穿着红色常服站在门口,她又惊又喜地问:“表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慕湛说:“我回来有一会了,见你这边有客人就没打扰你们。”
    沈灼道:“那你再等等我,我去洗漱。”她刚刚只是卸妆换衣服,还没有洗澡。
    慕湛拦着她说:“刚用完膳食,别急着洗澡,我陪你去外面散步消食。”
    沈灼有些犹豫:“可是天色不早了。”她洗头时间长,再散步消食,他们就要很晚睡了。
    慕湛道:“放心,明天大家都不会早起的。”
    沈灼不解地望着慕湛,慕湛解释说:“除了我之外,他们都还在喝酒,我看样子起码也要喝到三更天。”
    沈灼“啊”了一声,连忙吩咐庭叶给姨夫准备解酒汤和小米粥,古代酒度数低,可喝这么多酒,胃肯定不舒服,她轻嗔道:“表哥你怎么不拦着点?”姨夫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能这么喝酒?
    慕湛说:“他心情不好,我拦不住。”
    沈灼怔了怔,突然反应过来,姨夫是想姨母了,想到姨夫这般借酒消愁,沈灼有些同情姨夫,但想到家里那二十九个庶子庶女,她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都说人性是复杂的,可姨夫复杂成这样,也是让人一言难尽。
    慕湛将沈灼搂在怀里,亲吻她的脸:“夭夭别担心,我们跟爹娘不一样,我不会跟我爹一样,你喜欢十六十七吗?我亲自来养这两个孩子,要是将来我们真没孩子,就让你三妹嫁十六或十七,他们的孩子就是我们的孩子。”
    第73章 夜谈(中) 子嗣再重要也比不上你……
    “表哥你说什么?”沈灼错愕地望着慕湛, 两人婚前就因子嗣的问题谈过,子嗣是事关香火传承的大事,沈灼从来没指望能得到表哥永不纳妾的承诺。
    将心比心, 慕家那么大的家业,换她也不愿意轻易给别人。她当初就想让表哥别逼着自己无止尽地喝药, 也不要一边纳妾,一边还跟自己当真夫妻, 两人可以当个相互合作的政治夫妻。
    “十六十七年纪还小,由我亲自养大,他们将来跟我们也贴心。”以慕湛的年纪他要是早点娶妻收房,孩子也跟两个弟弟差不多大了。
    “你三妹也还小, 等我们这次回京, 你就把她接到身边来, 或者你不想养孩子,就让你祖母替你养, 总能养得像点样子。”慕湛很清楚萧氏无利不起早的脾气,只要给够好处, 她一定能把那丫头养好。
    慕湛对自己弟弟很重视, 对沈灼的幼妹却没太多要求, 在他看来, 她只要能生就足够了。她母亲柳氏身体好, 生了五个孩子,五个孩子都没夭折,想来她的女儿身体应该也好。
    慕湛想了想又觉得只有一个不保险,“或者让你那几个妹妹都嫁给我弟弟,这么多人,总能给我们生个儿子出来。”
    沈灼无言以对, 他说这话也不怕她爹打他?她家闺女嫁不掉吗?非要一个个地都嫁到慕家?不过这不是重点,沈灼低声说:“表哥,你不想要自己孩子吗?”
    经历过前世那些糟心事后,沈灼太明白男人对子嗣的执念了,她当初跟表哥提要求时,就从未想过让他收养过继孩子,将心比心,沈灼自己也不乐意过继孩子。他们这样的人家利益牵扯太多了,不是自己的就不是自己的,永远养不贴心。
    “想要。”慕湛抬手轻抚她的头发,“可我只想要你的孩子。再说子嗣是天定,非人力能扭转。”
    比如他外家数代单传,他外祖父为何放弃求子了?就因从小看长辈求子求得太辛苦,他放弃了。他母亲的高祖父曾有过十二个孩子,可这些孩子全部夭折了。
    直到他临近晚年,才由侍妾生了一个体弱多病的独苗。即便向来子嗣旺盛的慕家,也曾面临过子嗣危机。他祖父在他父亲之前有过十来个孩子,可是没有一个孩子能活到成年。
    祖父最疼爱的两个孩子,还在族谱上留了名字,长子活到十岁夭折、次子活到七岁夭折。开国之初大梁有二十位国公,可能留到现在的也就三位。
    其中是有部分子孙不成器,被圣人剥夺爵位的,但绝大部分还是因为没子嗣承爵。这些人家不想求子嗣吗?当然不是。但上天注定无子,怎么求都没用。
    慕湛本身对子嗣并无太多奢求,他也无法想象自己会有拼命求子的一天。他跟夭夭情投意合,夫妻恩爱,如果只是为了孩子伤了夫妻感情,那他情愿不要孩子。
    慕家也不缺孩子,他有那么多兄弟,总能给他生出满意的继承人,当然慕湛首先考虑的还是从沈家女儿肚子里出来的孩子。岳父苦心孤诣地为自己打算,他不能让慕家独占便宜。
    沈灼问:“子嗣虽然天定,可如果只是我生不了,别的女人都能生呢?”
    “那我也不要。”慕湛不假思索道:“子嗣再重要也比不上你。”他跟夭夭成亲也有一段时间,已经大致能明白小姑娘心里的想法了,如果他真为了子嗣纳妾,那两人的夫妻缘分也走到头了。
    慕湛看似对任何人都温柔体贴,其实他心里很清楚,他的脾气远没有外在表现的那么好,他能伪装得如此完美,皆是顾王妃多年的苦心教导。
    沈灼是顾王妃的心头肉,如果不是自己儿子自身有问题,顾王妃怎么会不想让外甥女嫁儿子?她若真不想儿子娶夭夭,她一开始就不会允许儿子接近外甥女。
    镇北王府的内乱根本不是理由,她连贺楼太妃都能搞定,难道儿子还搞不定贺楼氏?就因为她发现儿子性子从骨子里歪了,根本纠正不过来,才断了这念头。
    她怕儿子害了外甥女一辈子。慕湛曾设想过如果夭夭没来找自己,而他又听从母亲吩咐放任萧毅娶了夭夭,他会如何?他下意识地不愿深想,他只确定自己一定会后悔。
    除了夭夭,天下再没别的人可以让他心动了。夭夭是这个世界上最贴近自己的人。既然如此,他为何要因为还不存在的子嗣,让夭夭跟自己离心。
    他想要适合的继承人多得是法子,哪怕是不想让孩子知道生父母存在也行。夭夭没孩子也好,这样她就能长长久久地陪着自己了。
    表哥的话让沈灼眼眶一下红了,她不想哭但她忍不住,她突然想起前世萧毅对自己说过无数情话,可他从来没说过一句“子嗣比不过你”之类的话。
    他总是安慰自己说,她是自己的正妻,他只要嫡子。后来她身体实在不好了,他也只说他的孩子只认她为母……所以那会王溪笑萧毅只会说好话哄傻子,她不就是那个傻子吗?
    阿娘、姨母、父亲都费心为她调养身体,她却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被一个男人哄得连命都不要了……沈灼眼泪越流越急。
    慕湛跟夭夭说这些话时就猜到她会感动,可见她越哭越厉害,都不能自已的时候,他将妻子搂在怀里,一面给她拭泪,一面轻哄说:“夭夭别哭……”
    他后悔自己这么晚才跟夭夭说开,早知道子嗣给她这么大压力,他一开始就让她别上心了。看到小姑娘哭得眼睛都肿了,他又心疼又好笑,将她整个人抱了起来去浴室,“再哭明天就不好看了。”
    沈灼不提防被表哥整个人抱了起来,不由满脸通红,表哥是用抱孩子的姿势抱着她的,这抱姿耻度太大,她不自在地说:“表哥放我下来。”
    慕湛含笑望着她:“不哭了?”
    沈灼被慕湛问着脸更红了,“不哭了。”
    慕湛将她抱到浴室放下,浴室里已经备好了热气腾腾的热水,慕湛先用干净的浴巾给她擦脸,见她情绪已经稳定,他才松了一口气,将她抱在膝上:“是我不好,我应该一早就跟你说开的,我不知道你心里压了这么多事。”
    沈灼摇头:“不关表哥的事。”她刚才是为了自己前世的愚蠢而哭,表哥没有做错,子嗣大事,如果表哥一开始就答应自己,她反而不信。就是沈灼自己,都不能保证,如果自己未来丈夫不能生,她会不会跟丈夫离婚。
    慕湛摸了摸她的小脸,“你先洗漱。”说完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浴室,速度极快。
    沈灼起初还不明白表哥怎么丢下自己就跑了,等回过神才忍不住想笑,她一直当表哥是没有凡人七情六欲的神仙,原来表哥也是人。沈灼手轻轻拨了拨温水,有些心动,但想到那事的难熬,她又怂了,算了,还是等自己这身体长大点再说吧。
    沈灼说是不想刺激表哥,可回头看到穿着红色寝衣坐在床上的表哥,她又忍不住往表哥怀里蹭,表哥穿红衣服太好看了,她以后要给表哥多做红色衣服。
    古语中形容男人俊美有个词语“面若冠玉”,在表哥没长大前沈灼一直觉得是古人夸大,她姨夫、她亲爹都算是美男子,但也没到面若冠玉的程度。
    可后来表哥长大,她才知道真有人可以长到面若冠玉的程度,不过那会沈灼生理年纪还小,又局限于前世表兄妹不能成亲的想法,对表哥完全没有感觉。
    但现在她都跟表哥成亲了,她就觉得表哥怎么看怎么帅!前世论坛上有人谈论古风男神,没见表哥之前,她也觉得那些人俊朗帅气。
    可跟表哥一比,那些古风男神都不配给表哥提鞋。容貌俊不俊美尚在其次,关键是气质,表哥那种雍容雅致的风度,不是一般环境可以养出来的。
    慕湛这会已经没了方才的尴尬,又恢复了他温文儒雅的风度,他在自己怀里坐好,然后拿着布巾给她擦湿发,“以后在浴室里擦干了头发再出来。”
    北庭这边的浴室完全是按照她在京城的浴室建造的,里面有个可以烘干头发的暖房,慕湛以为她会擦干头发再出来。
    沈灼说:“我怕你等久了。”
    慕湛道:“我这里又没什么事,不用着急。”他耐心地将妻子的湿发散开慢慢按干,“夭夭,等慕洵成亲后我可能要出去一趟。”
    沈灼惊讶地回头:“表哥你去哪里?”
    慕湛说:“我要去一趟突厥。”
    沈灼不解地问:“现在去突厥?那边都下雪了吧?”
    慕湛说:“还没有,不过再过段时间应该就会了。”所以他要趁着没下雪前走一趟。
    “那还是很冷啊。”沈灼思忖着应该怎么帮表哥取暖,“表哥你是轻车简从,还是能带些行李的?”衣服和食物是必须的,这会天气冷,表哥赶路的话,路上可能都不会点火,她要准备些冷得也能吃,还不怎么伤脾胃的东西……
    慕湛垂目惊讶望着她,沈灼迟迟不得表哥的回答,茫然地抬头正对上表哥疑惑的目光,她困惑地回望他,表哥怎么了?慕湛温声反问:“夭夭你让我去?”他以为夭夭会阻止自己去。
    第74章 夜谈(下) 疑心
    “让你去?”沈灼摸不着头脑地看着慕湛, 她不是很明白表哥的意思,“表哥,你可以不去突厥?”
    慕湛沉默了一瞬, 然后说:“这次不可以。”如果有可能,他也不想去, 但自己难得来北庭一次,这次不去, 都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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