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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教的纨绔篡位后 第8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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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云书随众人走入保和殿中,照旧是不能够抬头。她按着官员吩咐落座,用余光轻轻扫了眼前方。
    圣上并没有来,安排众人的是一位身着朱红朝服的男子,头束玉观,朱袍上绣有金线锦鸡。依着礼制来看,应当便是礼部尚书梁贤了。
    她轻轻敛睫,没将心中的排斥表露出来。
    梁贤身量颇高,虽身为礼部尚书,却并不显得文弱。他说话时字正腔圆,若非赵克告诉过她实情,她大抵真以为这人是个正直之辈。
    可惜,淌过朝廷这趟浑水的人,能有几个清白的?
    她收敛思绪答题。谁料做完经书默写与解译之后,她瞧见策论的第一个题,双瞳骤缩。
    按理来说,第一个题目的是让考生缓解紧张情绪,不会是特别难以下手的题目。
    可今年的题,偏偏谈到了赵克。
    试题没有解释赵克是谁,仅是让考生们分析赵克的行为,并从经义入手,写一篇策论。
    这题的意图很明显,一是考他们是否真的了解时事,二是让他们从伦理纲常入手,把赵克骂一顿。
    但凡听过此事的人,都知道赵克是个勾结水贼、丧尽天良、十恶不赦之辈。
    唯有她明白真相。
    黎云书的笔尖微微发抖。
    她已经知道了大多数人的答案,知道怎样的答案才是“对的”,知道唯有人云亦云,才能取得好的名次。
    她也知道,考官到底想要什么。
    殿试中,分毫差距,都可能影响一人的一生。
    可望着这久违的名字,想着那日狱中赵克说得话,她下不去手。
    黎云书深吸气,缓了许久,才落下第一笔。
    殿试直到日暮方才结束。
    试题密封后由礼部送至午门审阅,余下的考生皆被送回客栈,等待三日后的消息。
    考生们明面上游湖散心,实则都紧紧绷起心弦,一天三次地去放榜地方查看。
    她坐在客栈中,总觉得心慌,只好出门练剑让自己顺一顺气。
    第三日到了。
    传令的宦官早早来了客栈,朗声宣读着一甲的名姓,皆不是她。
    客栈中的举子们有一瞬惊奇,不知谁低声说了句“毕竟是位女子”,便也心知肚明。
    这殿试靠得不仅是才华,还靠运气。
    礼部会将前十名的考卷供由圣上过目,以圣上定夺选出前三名,随意性大得很。若是圣上觉得此人名姓不雅,抑或不喜欢此人字迹,纵使这人有天大的才能,也与一甲无缘。
    至于黎云书,会试一举便成了名,圣上大概也早有听闻。她答得再好,倘若圣上顾忌她是女子,不想让她做官,也不过是大手一挥的事儿。
    虽然早料到这结果,黎云书的心跳还是漏了一拍。
    她随着众人去榜前查看自己名次,找了许久才找到,是三甲九十二名。
    一甲三人,二甲一百三十七人,三甲一百六十人。
    她在什么位置,一眼便明白了。
    ——是那个题。
    她大概是考场上唯一一个公正来看赵克的人,偏因这“公正”被抓了把柄,打到了三甲之中。
    黎云书敛睫,没有遗憾,只觉出了可悲。
    原来朝廷,当真是个只能说假话的地方。
    按说能入殿试之人,都会安排一官半职。可其余考生皆被派遣之后,礼部却给她一长串口谕,大意是说她不适宜做官,却没有给出具体的缘由。
    她平复心情问着来人,“为何?”
    这理由梁贤并没有写,传令的人一想也能想明白梁贤的意思,“黎姑娘毕竟身为女子,朝廷不忍看你如此奔劳。”
    她轻轻笑了下,“不就是瞧不起我吗,说得这么冠冕堂皇干什么。”
    这一笑分明轻飘飘的,却将那人心中惹起了火,“黎姑娘,礼部是为你好。”
    她照旧微笑着没应。传谕之人被她笑得胆寒,暗骂了句“不识好歹”,振袖离开。
    等他走后,黎云书敛起笑意,转身回屋。
    这一切都太过凑巧,说没有人成心构陷她,她都不信。
    也罢。
    反正她有的是时间。
    礼部想斗,她就陪他们斗到底。
    隔日黎云书便以误判为由,去衙门击鼓鸣冤,请求礼部对不予封官的行径做出解释。
    这个年代,虽说百姓有权申诉官员,但真能成功的毕竟是少数。众人起先还奇怪黎云书为何连二甲都没进,看她申冤,又听闻她没有官做,顿时明白了大半,暗地里摇头叹气,“可惜了。”
    朝廷中官官相护,县令自然也不敢在礼部头上动土,不仅压下了此事,还把黎云书骂了一顿,“礼部的事情你找礼部去,来衙门做什么。”
    去礼部问完后,礼部果断把球踢开,“此事尘埃已定,你若觉得冤屈就去衙门申冤,礼部不是断案的地方。”
    她不屈不挠地上诉追问,直到两个地方的官员一见她就头疼。太子想笼络李谦,自然是有心帮黎云书的,听她孜孜不倦地反复上诉,大有不给个结果就问到天荒地老的架势,忍不住去劝她,“你的心情孤明白,孤也没想到会有此事。这样吧,你先等等,若有了其他入朝的途径,孤一定第一个安排你。”
    她道了声不必,“这成绩是云书亲自挣来的,既然礼制规定殿试者皆应授予官职,为何偏偏要我例外?云书不需要别人帮衬,但我应得的东西,我一定要赢过来。”
    太子也知道她的脾气,劝了半天后没有任何效果,终于怒了,“你在这样下去,也不过是白白浪费时间,知道吗?”
    她没有应,“殿下还有其他事情吗?”
    太子被她一噎,心里暗骂了声“朽木不可雕”,拂衣离开了。
    黎云书当然明白,朝中官员拉帮结派,太子也是在想尽办法笼络自己。
    她若想日后走得堂堂正正,若想不重蹈赵克的覆辙,就不能依傍任何人。
    事实上也不需要依傍。
    这些时日她明面上在上诉,暗地里却在查梁贤的底细。
    朝中官员没有几个是干净的,她动了些手段,一查便查出一堆。
    又将当年梁贤勾结季瑞的证据整合一番,次日又去了衙门。
    县令气得七窍生烟,“你还有完没完?”
    她从容行礼,“民女这次上诉的并非礼部,而是梁尚书。梁尚书在位期间,贪污腐败,欺压百姓,更重要的是——”黎云书陡然提高声音,“身为尚书,居然为了一己之心,公报私仇,扰乱大邺科考秩序!”
    “这事你都说了几百次了,证据呢?”
    “今日大抵是最后一次了,证据就在民女的廷试答案之中。”
    听到前一句话时,县令心里一句“幸好”还没落地,她便义正言辞道:“云书死谏梁尚书,只为一件事——请礼部官员调取民女的廷试试卷,重新审阅,还民女以及千万考生一个公道!”
    第64章 .死谏只要能让答卷公布,云书有把握为……
    此言一出,全堂哗然。
    她居然要......
    死谏?
    这“死谏”本是朝中官员用生命进谏的行为,后来被百姓申冤时效仿。若觉得自己的冤屈太大,而寻常上诉根本难以解决时,往往会用死谏的方式。
    若上诉时出现“死谏”,必然是说此事蒙受了天大的冤屈,衙门理应上报给中央处置。只是中央的官员往往并不认识那些百姓,也懒得去追查事情的前因后果,最后事情还是会落到衙门的头上。其处理结果,大抵是官员逍遥法外,百姓难逃一死。
    虽有渠道,但代价太大。演变到如今,大家宁可忍气吞声,也不会选择用这种方式。
    县令脸色微沉,“死谏,你可想清楚了?”
    她淡然行礼,“民女问心无愧。”
    黎云书冷静得很,对自己的行为也没有多解释。县令知道这人的思路和寻常人不一样,烦闷地摆了摆手。
    一侧卫兵立马迎上来,“黎姑娘,走吧。”
    她点头,听县令低骂了一声,“疯子。”
    黎云书微抿住唇,没有说话。
    此事传到太子耳中,太子差点把手中的瓷杯摔在地上。
    他没料到黎云书会做出这么刚猛的事情,话在舌尖反复多次,“她现在在哪儿?”
    “狱中,事情水落石出之前,大抵是不会放她出来了。”
    “意气用事......”太子急促地原地踱步,忍无可忍地将瓷杯打翻在地,“简直是意气用事!一张考卷能决定什么?她这样做胜率又有多大?”
    身侧侍从赶忙收拾着地上的碎瓷,安慰着太子,“殿下,黎姑娘不是冲动的人,她这么做必然有她的缘由,不如我们去狱中问一问她。”
    二人行至狱中时,黎云书正倚在墙壁上闭目养神。
    太子一见她淡然自若的模样就来气,重重咳嗽了一声,她方才睁眼,“见过太子殿下。”
    “为何不听孤的话,一心要死谏?”
    太子语气极冷。
    虽不知为何太子这般看重自己,她还是坐起身,淡道:“若不死谏,此事还有昭示天下的可能?”
    “一个名次而已,值得你固执到这个地步?”他的语气像是在教导一个冥顽不化的后人,“一百年来,大邺无一人死谏之后是活着出来的,你难道不清楚?”
    “可莫说是一百年了,便是往前推一千年,哪有一个女子考中会元?”她从容一笑,“殿下,云书此举不仅是为了自己,也是在为您铺路,您难道没有看出来吗?”
    “礼部尚书是二殿下的人,虽然礼部看似清贫正直,远离党争,但它毕竟掌管着科考这一命脉。若想做些什么,也很难察觉。”
    “乡试与礼部甚远,会试时礼部甚严,自然清平公正。但是殿下不知,云书却清楚得很。廷试前有不少学子求人讨教,我便无意见过几位从二殿下府中中出来的,因在同一客栈,有幸记得名字。”
    “他们一位名叫袁之文,一位名叫贾南,会试成绩均在末流。但廷试之时,袁之文二甲第五,贾南二甲第九,都被礼部分配了要职。”
    “而云书为大家公认的会元,却排到了三甲开外。”黎云书看着太子,压低了声音,“何况二殿下既非参加过科考之人,身份与科考联系也不大。他们找二殿下,是为了什么?”
    ——碰巧会试之前,姜鸿轩曾来客栈一观。黎云书虽不知他说了什么,也知道姜鸿轩赶在这个关头去客栈会见考生,绝不是气一气她这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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