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到底为什么哭呢？
    自责吗？
    愧疚吗？
    因为林绍是为了她而莫名其妙突然前一天跑去云江的？
    不就是分个手，为什么要弄这样的仪式感。也许都不算分手，只是冷战，也许有一天她有足够的勇气面对自己喜欢的男人的出轨，也有勇气面对自己被迷奸的事实了，一切就都还有救。
    为什么不等等她？
    为什么所有人都不等她？
    -
    许清然下午4点50抵达云江。
    一路上她借了充电宝充电，打林绍的电话，打到4点出头的时候林绍手机那端传来关机的提示音。
    如果他醒着，没理由一个字也不回她，而此刻没电了，说明电量耗尽之前，他一直被困，和手机分隔，要么他早就已经……
    许清然不愿再想，打电话给林绍朋友，让他打开网站，试密码，查林绍的路线，然后根据旅行社的名字，一点点问过去，今天凌晨上云江雪山的导游名字，以及出事的地点和情况。
    许清然打车到旅行社的半途接到消息，说救援队去了冰崩的地点，已经救出了两个受伤的人，现在天一点点在黑下去，温度降到零下十度以下，增加了救援难度，有没有人真的出事，关键就看这一晚。
    许清然红了眼睛，让司机掉头去了景点。
    她来的匆忙，岭夏的冬天不需要羽绒服，所以她只穿了最厚的毛呢大衣，此刻已经冻得嘴唇都泛了青。
    “小姑娘从哪里来的呀？这是云江最冷的时候，你怎么这时候又去景点，景点早关门了。”
    “对不起师傅，我不想聊天。”
    许清然压着难受说了一句，靠在了后座上。
    -
    雪山景点。
    雪山除了爬上去自然有缆车可以上去，但此刻上面正在施救，游览车早就停了，即便许清然到了也只能在外面等。
    许清然这时候才有空缓缓神，一边等消息一边打开手机，看到“清之”那一栏的时候心生愧疚，打字过去：
    “清之你在做什么？这里真出事了，还没林绍的消息，我在等。对不起……你来这么几天姐姐又让你一个人了。”
    许擎之半晌都没回音。
    叁分钟后，他回了一条消息。
    一幅内景。
    许清然眨眨酸涩的眼，凝眸看了一眼，这才认出这是岭夏国际机场。
    “………………”清之……要走了？
    许清然心跳猛地漏了一拍，突然就紧张和无助起来，她只不过是因为急事离开而已，这种事换做任何人都会这样做吧。清之怎么……清之……有那么生气吗？
    许清然：“………………”
    许擎之：“？”
    许清然：“你把我给你订的机票退了吗？清之……姐姐真的不是故意的。”
    许擎之：“。”
    许清然：“理我好吗？”
    许擎之：“（微笑）好啊。”
    “………………”
    许清然觉得无力。
    她复又拿起手机。
    “姐姐对不起你，姐姐补偿你好不好？你有没有特别想要的东西？清之你提，什么都可以。”
    “什么都可以吗？”
    “嗯。”
    “我要你，也可以吗？”
    “……我本来就是清之一个人的姐姐啊。”
    “……呵。哦。许清然那你记住了，这是你自己说的。”
    许清然茫然，回复，“对啊，是我说的。”
    “好啊。许清然。你好好的，记住了。”
    隔着手机屏幕，许擎之斜斜站在偌大的岭夏国际机场里，微笑看着上面的“许清然”叁个字，心头生出无尽的寂寞来。
    姐。
    我真的，好寂寞啊。
    我该怎么放过你呢。
    放过你，让你将来所有的时间，为了除我之外的人伤心，为了你的丈夫担忧，为了家庭关系劳累，为了你们的未来努力，为了你的孩子……付出所有。
    那么我呢？
    姐。清之要怎么办呢？
    我给过你机会了许清然。
    你给的不够。
    我只好，通过我自己的方式来得到了。
    -
    云江。
    晚上八点。
    四周一阵喧闹声将许清然吵醒。
    她太过担忧，耗费太大精力，直接倒在椅子上睡着了。
    大家呼喊着什么吵醒她的时候，外面一阵阵骚乱，清醒的许清然睁大眼睛，吸了口气，跟着奔出去。
    从那些人口中她得知又救出来几个人，说所幸那几个人当时正在下山的路上，山路狭窄，形成一个叁角形，又恰好那边有一个凹进去的山洞，山洞外还有一颗歪脖子树，树枝茂密又干枯地挡住了大半砸落下来的冰块和雪。
    洞里叁个人，平安无事。
    平安无事。
    吊车将人送下来，救援队和导游团的一众人，站在山脚下，看着摇摇晃晃开过来的那辆车，开始欢呼。
    许清然腿一软差点跪下来，死死扶着墙忍住了，她满眸的眼泪，在看到林绍一条腿跳下车，只是脑袋上轻微受伤，脚腕轻微扭伤之后，踉跄着迎上去，两个人在吵吵闹闹的人群之间眼神对上，林绍愣了一下。
    “……清然？”他不敢相信地叫了一句。
    许清然抿着唇，眼睛红的像小松鼠的鼻子似的，攒够了力气，这才快跑了一阵冲上去紧紧抱住了他。
    旁边也有旁人抱着被就下来的人嚎啕大哭，不过那人似乎是幸存者的母亲。
    林绍僵硬了那么一下，看了一眼许清然身后空无一人，只有她。
    他扯唇笑了一下，眼圈也慢慢红了。
    他和这个女朋友感情确实没那么深，这怪他从不将好听的话挂在嘴上，也不爱哄人，可是人生难得一遇的这种事，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怎么会是她呢。
    林绍伸手紧紧抱住了怀里的女孩儿，狠狠亲了一下她的额头，抱得死紧。
    眼泪掉下来。
    “清然……对不起，原谅我，好吗？”
    -
    一转眼，叁个月过去。
    临近春节。
    岭夏至冷。
    工业园区里。
    许清然敲了最后一行代码出去，运行程序，因这一次过于投入，一次过了，她眨了眨眼，还以为机器出了故障，再试一次，果然一个小bug都没有，她又修修改改了几次，这才提交成品，摘眼镜，然后起身关机。
    公司只剩下寥寥几人，在收拾东西说着话，财务刘姐从洗手间回来，搓着手，看到许清然后一顿，笑着问，“清然这么工作狂，还不回去啊？终于放假了，今天都二十九了，你什么时候的机票？回老家去吗还是留在岭夏？”
    许清然正关电脑，闻言抬头，神情错愕了一下，“不回。今年……我不回去了。”
    刘姐诧异，“为什么？真留在岭夏啊？哟，过年的岭夏可是很清冷的，我听说，不仅物价贵，街上一个人都没有，娱乐场所也不开门，你留在这里干嘛……”
    许清然心思转动，没有打断刘姐的话，看一眼自己安静如鸡的手机，顿了顿，抿了抿唇，这才说，“我回鹿岐。”
    刘姐神情更诧异，“回你男朋友那儿去？天哪，好事，准备订婚了呀是不是？好啊你清然，都不透露一下，不过你俩进展可不算快了，毕业都叁四年了，可算修成正果了，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啊？”
    话题挑战太快，许清然有点哭笑不得。
    “大概还要一两年，其实这次嗯……只是头一次见面，也订不了婚的，刘姐，我得回去了，我男朋友还在楼下等我。”
    刘姐立马道，“快去快去，哎哟，大喜事，年轻人还不好意思了，快去啊，有好消息了记得告诉刘姐一声。”
    “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