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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断案日常 第2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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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我在,怎么可能让你去冒险。三槐,我们走。”李逾唇角弯出个好看的弧度,转身向那杨树底下走去。
    三槐尽心尽职地跟在后头。
    树下那老妇正在纳鞋底,眼角余光察觉有人靠近,一抬脸便见个华冠丽服的年轻公子正带着名小厮走走停停,东张西望地似在寻找什么。
    她停下手中针线活,眼睛一瞬不瞬地看住这两人。
    李逾偶一回头,瞧见树下的老妇,对三槐道:“去问问。”
    三槐跑过来对那老妇作揖道:“大娘,请问醉仙坊怎么走?”
    老妇只拿眼上下打量李逾,满脸堆笑道:“哟,二位要去醉仙坊,怎走到这里来了?这里离醉仙坊可远着呢。”
    三槐笑道:“实不相瞒,我们公子是从外地来的,这京里朋友约他去醉仙坊喝酒,走着走着,不知为何就走到这儿来了。这一路走得口干舌燥的,大娘,方便讨碗茶喝吗?”
    老妇忙收起针线篮子道:“方便方便,自然方便,二位请跟我来。”她十分热情地将二人迎进门中。
    “郡王不知暗门子是什么意思,倒知道用醉仙坊来开道,却是歪打正着了。”萧旷低声对顾璟道。
    顾璟颔首,心中却跟明镜一般。
    自家这个表弟从小喜欢在市井中厮混,对这些民间的东西普通百姓都未必有他了解,怎可能不知暗门子是什么意思?不过是不想在自己喜欢的女子面前表现得在某些方面太过懂行罢了。
    想到此处,他忍不住看一眼姚征兰,却见她正躲在后头偷偷用帕子擦汗。
    他想起昨日托她那一把时手底下传来的厚重手感,知她为了伪装男子身形,这个天怕是连冬袄都穿上了,也是不易。
    风丝拂面,他又闻到了那股子淡淡的幽香,就如他第一次见她时闻到的一样。
    从未发现自己鼻子这般灵敏,顾璟有些不太自在地往前走了两步,离姚征兰远些,重新将注意力放在那暗门子上。
    李逾跟着那老妇穿过幽暗逼仄的堂屋,来到后头一个小巧玲珑的天井里头。
    天井里头种着一株好大的桂花树,此刻正是花开时节,浓香扑鼻。
    老妇请李逾在桂树旁的桌旁坐下,殷勤道:“这位公子,家里还有自酿的甜酒呢,公子要不要尝尝?”
    李逾温和道:“若有甜酒,自是更好。”
    “那请公子稍候。”老妇说着,一溜烟地往东面一间厢房走去。
    厢房门窗紧闭,里头一股子靡靡腥味,一名年轻女子正在被褥凌乱的架子床上睡得昏天黑地。
    “哎哟香莲啊,别睡了,赶紧起来,来贵客了!”老妇上前将床帐勾起,推床上的女子道。
    香莲不耐烦地翻个身朝向里侧,含糊抱怨:“一晚上接了三个客人,这才刚睡没多久呢,现在又让我接客,你莫不是想我死?”
    “哎哟,千载难逢的机会,我跟你说,只要你能勾住这个,以后旁的男人都休想踏进这个门。今天这位公子,我打眼一瞧便知道,那至少也是从公侯府里出来的,只要他手指缝里漏一点点银子下来,咱们娘儿俩这下半辈子都不用愁了。”老妇道。
    香莲睁开眼,嗤笑一声:“公侯府里出来的公子,来咱们家?”
    “他是外地来的,朋友约他去醉仙坊喝酒,他不知怎么就迷路到咱家门口来了,你说这不是天意吗?快起来梳洗梳洗,我先给他送点甜酒果子去。”老妇说着急急地出去了。
    香莲闻言,勉力起来梳洗打扮。
    顾璟他们在外头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李逾出来。
    姚征兰有些担心起来,对顾璟道:“顾大人,郡王不会有事吧?”
    顾璟道:“放心,他自幼习武,一般人伤不了他,何况还有三槐在。”
    又过了好一会儿,才见着李逾独自从那门内出来,面色有些不好看。
    “是这个吗?”来到近处,他将手伸到顾璟面前一摊,手心里一对石榴花珍珠银耳坠。
    顾璟低眸一瞧,吩咐萧旷:“拿人。”
    萧旷带着人就冲了进去。
    “借一步说话。”李逾脸色臭臭地对顾璟道。
    顾璟与他来到一旁。
    “待会儿我要带她去长庆楼吃午饭,你不许阻挠,更不许跟来。”李逾道。
    顾璟刚欲开口。
    “你若不同意,我便回去告诉姑母你叫我去暗门子。”
    这威胁,一步到位。
    顾璟细观他神色,问道:“怎么了?为何这般生气?”
    “这耳坠不是那女子戴在耳朵上的,是我从她房内的首饰匣中翻出来的,明白了?”
    顾璟:“……”
    “想我堂堂一介郡王,居然沦落到出卖美色的地步,还是当着心仪女子的面!我不管,你定要补偿我才行!”李逾气鼓鼓道。
    “行吧,但吃饭就吃饭,你别胡来。”顾璟妥协。
    “你别老这么护着她行不行?没看着她都开始依赖你了吗?再让我看到你袖子被她扯,你这袖子就别想要了!”李逾蹙眉道。
    顾璟:“……”乱吃飞醋的男人惹不起,他闭嘴还不行吗?
    没一会儿萧旷就带着差役将被三槐控制住的老妇与香莲都拿了,又根据她们提供的消息,去巷子口的地下赌场里将卓永生也抓了,一同押回大理寺。
    “顾大人,我给大理寺立下此等汗马功劳,你至少得犒劳我一顿午饭吧我也不挑,就长庆楼如何?”李逾当着众人的面斜睨着顾璟道。
    顾璟心中暗暗一叹,从腰间解下一只月白色的荷包,递给姚征兰道:“我回去审讯犯人,你替我请郡王去长庆楼吃一顿午饭。”
    姚征兰愣愣地接了,见顾璟转身要走,又追上去道:“顾大人,屏风后还有一碟子桂花鸭,是我带给你的,若不嫌弃,午饭时你便尝尝吧。”
    顾璟直到回到大理寺,脑中仍萦绕着临分别时姚征兰仰着头跟他说话的样子。
    一双眸子清澈见底,脸上并无半分委屈不愿的模样。
    这一路她在他身侧绕来绕去地避着李逾,显然就如她之前对他说的一般,她并不愿与李逾多有往来。
    可他却为了不让李逾有借口回去告状,借官职之便让她去陪李逾吃饭。
    若是李逾开口,她或许会找借口推脱,可由他开口,她自觉被他拿捏着把柄,又承着他恩情,根本不可能推脱的。
    感觉好像仗势欺人了一回,越想心中越不是滋味。
    净了手,坐到小吏摆好碗筷的小几旁,他又闻到了那股桂花鸭的味道,遂吩咐小吏:“去把屏风后的食盒拿出来。”
    桂花鸭被摆上了桌,他才看到那鸭肉上居然真的洒了几朵桂花,嫩嫩地衬着腴白的鸭肉,看着很是清雅。
    他独自默默地吃了一会儿饭,偶一抬头,便不由自主地想起姚征兰坐在他对面,背着光眉翠唇红的模样。
    他微微愣了一下,不知自己为何会突然想起这样的场景。难不成有人陪着吃了几天饭,倒不习惯自己一人吃饭了?
    他摇了摇头,摒弃杂念专心吃饭。
    只是一不留神就吃了四块桂花鸭,把家里同一道菜下箸不许超过三次的规矩都给忘了。
    原以为李逾是为了讨好姚征兰才说桂花鸭好吃,想不到却是真的。这桂花鸭做得比宫里御膳房做的多出十分滋味来。
    反正都已经超了三次了,什么君子不欺暗室也不管了,顾璟索性又吃了一块。
    这边姚征兰跟着李逾来到长庆楼,挑了三楼小厅临窗的一个座位坐下。
    姚征兰将侍者送来的菜谱递给对面的李逾,道:“郡王,请点菜。”
    李逾不接,一手托着下颌,眸光粼粼地看着她道:“你点吧,我不挑。”
    姚征兰按着菜谱依次点了几个菜之后,看到桂花鸭,便问李逾:“要点桂花鸭吗?”
    李逾笑道:“你不是说多吃了对身体不好么?再者,吃了姚兄送的桂花鸭,我怕是吃不下旁的地方做出来的桂花鸭了。”
    “其实这桂花鸭并不难做,关键是腌制的卤料和熬煮时的火候。鸭子要选肥嫩的,待买来了鸭子,宰杀洗剥干净了,盐与香辛料一道炒熟放凉,将鸭子内外都腌上,过两个时辰。再将鸭子放入老卤中腌制两个时辰,捞出挂起来晾干,再用小火慢慢熬煮小半个时辰就行了1。带给郡王的桂花鸭是用我外祖家的卤料腌制的,郡王若真喜欢吃,我可以送些卤料给郡王。”姚征兰真担心李逾会为了道桂花鸭以后时不时地来找她一同吃饭,于是毫不藏私地将制作桂花鸭的方子讲给他听。
    李逾听罢,道:“想不到姚兄如此多才多艺,不但通晓养生之道,连厨艺都这般精通。莫非送给我的桂花鸭,是姚兄亲手烹制?”
    姚征兰面色一僵,强笑道:“郡王说笑了,君子远庖厨,我怎会精通厨艺?不过是纸上谈兵罢了……那个,我继续点菜。”
    李逾忍不住笑,忙端起茶杯来佯做喝茶。
    点完了菜,李逾问姚征兰:“那日在球场上见你马术不错,不知师承何人?”
    姚征兰道:“是我大舅舅教的。说到这个,还没感谢郡王当日相救之恩……”
    李逾抬手,道:“不必客套,我愿意与你相交,便是看中你不会如旁人一般假惺惺地客套。”
    姚征兰:“……其实郡王这般身份,完全没必要屈高就下。”
    李逾不赞同道:“我这般身份又怎样?从小到大身边尽是让着你捧着你的人,我没长歪全靠我自己有识人之明。此番来了京都,更是举目无亲,孤单寂寥得很……你别那样看着我,是,宫里有我皇祖母,陛下是我皇伯父,但他们能陪我说笑游玩吗?皇子们都被拘着,想出趟宫都得有正经理由。唯一一个与我年龄相仿又有人身自由的,便是我那表兄顾璟。可是你也看到了,他那人,整天绷着张脸,活像旁人欠他八百万两银子不还一般,而且开口就是说教,我才懒得理他。虽说咱俩的相识过程有些曲折,但我还是不得不说一句,能遇见姚兄,真是意外之喜啊。”
    姚征兰又蹙了眉,瞧着左右无人,这才低声道:“郡王,我真的不好男色。”
    李逾也学着她的模样左右一顾,上半身前倾,低声道:“姚兄,我亦真的不好男色。”
    姚征兰:“……”
    “方才说到你大舅舅,不知你大舅舅姓甚名谁?我可以去拜访一下吗?”李逾见姚征兰这边的茶杯空了,拎起茶壶亲手给她斟茶。
    姚征兰眉眼黯然:“怕是不能了,我大舅舅三年前便已过世了。”
    “哦。”李逾放下茶壶,又道“听闻姚兄自幼在太原府长大,不知可有听说过太原武威伯陆坚陆将军?”
    姚征兰:“那正是我大舅舅,不知郡王何故问起?”
    李逾道:“原来如此。也没什么,只是你说到三年前去世,我便突然想起陆将军也是在三年前与北鞑一战中折戟沉沙马革裹尸,实是令人扼腕。”
    姚征兰道:“郡王有心了,我大舅舅一生戎马,能为国捐躯是他一向夙愿,没什么好扼腕的。”
    “若真是实力不如,也就罢了。可是我听闻,陆将军兵败,并非真的因为他指挥不当,而是另有内情。”李逾道。
    姚征兰猛的抬眸看住李逾:“什么内情?”
    李逾道:“不过是些道听途说,不知真假,姚兄不听也罢。”
    “郡王……”听说大舅舅之死或许另有内情,姚征兰哪里按捺得住,正要央他告知,斜刺里忽过来一男一女。
    姚征兰转头一看,顿时便僵住了。
    “郡王,姚公子,在下武常胜,打搅了。”那名面庞周正眉目英气的年轻公子上来行礼道。
    李逾侧首看去,问:“何事?”
    “是这样,我妹妹与姚公子的妹妹薄有交情,听闻姚姑娘病了,去府上探望却总也见不着人。她心中忧虑,可巧今日在此遇见姚公子,故特来向姚公子打听一下姚姑娘的病情。”
    在武常胜说话之际,姚征兰与跟在他后面的武宜君就在大眼瞪小眼。
    姚征兰心头突突直跳,压低了嗓音道:“多谢武姑娘关心,舍妹病情并无大碍,只是大夫说要静养,就连我这个做哥哥的也不大好常去看她的,还请武姑娘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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