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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唐峥嵘 第55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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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小弟必须回京。”
    李楷想了会儿,他不觉得李善回京不能起什么作用,他觉得李善与裴世钜之间或许会相互看出点什么,“北衙禁军?”
    “如今是柴嗣昌节制北衙禁军。”李善想到这儿也有点头痛了,“只怕陛下未必会换人。”
    李楷嘿了声,“至少平阳公主那边不会襄助东宫。”
    “嗯。”李善点头赞同,如果说之前平阳公主在两个兄弟之间没什么偏向,但在天台山一战之后就未必了,李建成当时的选择已经动摇了自身的根基。
    “定方兄能接任吗?”李楷问出第二个关键问题,苏定方能不能接任灵州道行军总管,很大程度能影响长安的局势,毕竟距离长安太近了。
    “或许能。”李善换了个舒服一点的姿势,“小弟自请回京,再加上定方兄泾州、原州两战均有功勋,若近日能破安乐,收复固原……”
    李楷接口笑道:“据说固原那边快撑不住了,张武安遣士卒射信箭入城,许诺不杀一俘,结果当夜梁军内乱……”
    “哈哈哈!”李善大笑道:“武安兄倒是促狭,借刀杀人用的熟练。”
    张士贵的确贼的很,许诺不杀一俘……自然是有前提的,谁都知道,唐军不可能放过梁洛仁,半年前天台山一战中,李渊、李世民以及半个朝廷,小半个天策府都在梁洛仁手中吃了大亏,更何况那厮还掳走了李渊的一个嫔妃。
    “对了,定方兄接任……只怕酂国公不悦。”李楷提醒道:“听父亲提及,定方兄节制北衙禁军,酂国公时为右千牛卫大将军,但闭门不出,不去官衙军中视事。”
    李善笑着这么说,“窦公若是不肯,那就让他换个位置好了。”
    “怀仁?”
    “放心。”李善摇头道:“窦公倨傲,但与小弟还算相善。”
    赶走窦轨,那是下策,给窦轨找个好位置,那才是上策。
    第九百七十四章 风标向
    长安城内,正在进行中的这个新年算不上气氛多好,虽然已经罢衙,但关于陇州总管郭孝恪上书朝中,提及战事不利的奏折,在长安掀起了不小的风波。
    李昭德、张文瓘都能看得出来的,其他人更看得清楚……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这实际上就是弹劾邯郸王李怀仁的奏折。
    风雪天出军,攻固原未能得手,无天时,无地利,亦无人和,却迟迟不肯撤兵,以至于损兵折将。
    实际上这份奏折并没有多少影响力,一方面在于郭孝恪只是陇州总管,地位身份都无法与灵州道行军总管相提并论,而李善在几个月前才取得一场大捷,另一方面在于因天台山一战,大半朝臣都与李善拉上了关系,至少抱有善意。
    关键是前后脚送入长安的报功奏折,正如李善、李客师父子预料的那样,邯郸王亲率锐士雪夜下箫关,苏定方雪地驻营不退,而郭孝恪遇小挫而退兵,还上书朝中甩锅甚至指责邯郸王,这样的对比太过鲜明了。
    往小里说,郭孝恪是蠢,肉都摆在嘴边了,非要扭过头去不肯吃。
    不仅蠢,而且坏,不肯吃就算了,还要去咬给他递肉的那只手。
    往大里说,郭孝恪这叫以下犯上,这倒不是指他只是个县公,远远低于李善这个郡王爵,而是李善是灵州道行军总管,奉命节制大军,从名义上来说,灵州、泾州、原州、会州、陇州、宁州都受其辖制。
    李善麾下的大军主要是直属的,只有一支偏师,就是驻扎陇州以及原州西南侧的郭孝恪、杨则率领的府兵。
    从这个角度来说,李善是郭孝恪正儿八经的上司。
    以下犯上那是说的好听点,说的严重点这叫不尊军令。
    而郭孝恪又恰巧是秦王李世民的爱将,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八百锐士下箫关,这样的传奇事迹虽然在坊间流传,但更多的人关注的是郭孝恪……或者说关注的是郭孝恪身后的秦王,以及太子。
    郭孝恪接下来会有什么样的遭遇,很大程度上将会影响今年的朝局……说的更直接点,决定会体现出李渊对于夺嫡态势的态度和偏向。
    说白了,这是个风标向。
    无数的人,包括天策府、东宫的属官都在看着,看李渊这次到底会怎么做。
    平阳公主府内,柴绍想起那两份奏折就忍不住笑,“当日还是陛下指定的呢,郭孝恪当年在秦王麾下,多有大功,这次……”
    “贪功冒进,战败推诿。”平阳公主冷哼了声,“活该如此!”
    “贪功冒进?”柴绍有些好奇,“怀仁来信了?”
    “是张稚圭给清河县公的信中提及,不过怀仁的确来信,刚刚到的。”平阳公主从袖子里摸出信递了过去,她也有自知之明,在权谋一道上自己没什么敏感度,远远比不上夫婿。
    柴绍接过信才看了几眼,就眉头微皱,诧异道:“怀仁要回京……”
    平阳公主没吭声,只是眉头皱的比丈夫还要紧。
    “接下来扫荡会州、灵州,何以此时回京?”柴绍往后看了几眼,不禁嘴角微翘,“负创带病……又负创带病?”
    这句话显然是意有所指,前年唐军三破突厥之后,李善就是以负创带病的理由自请回朝的,柴绍是在怀疑李善又在装模作样……
    这幅神态落在妻子眼中,这位女中英豪不禁双目圆瞪,“风雪大作,五步之外难以视人,三日两夜,八百锐士途中折损一成半,难道不应该负创带病?”
    也就是李善也姓李,而且还是祖籍陇西成纪,而且还是妻子的救命恩人,不然柴绍还真心里有点不是滋味,想了想干巴巴的问:“陛下知道了?”
    平阳公主摇摇头,“明日入宫,说与父亲听。”
    刚从宫中回来的柴绍笑着说:“正巧今日陛下传令,明日临湖殿议事,约莫就是此战后续。”
    平阳公主呆了呆问道:“郭孝恪?”
    “谁知道……”柴绍咳嗽两声,“你准备劝陛下召怀仁回长安?”
    “呃……”平阳公主想了想,轻声道:“如今朝中局势复杂难言,怀仁若是回京……还不如领大军在外,至少自保无虞。”
    柴绍沉默了会儿,啧啧道:“若不是有李德武,还真以为怀仁是你嫡亲弟弟了……”
    “你……”平阳公主哭笑不得,“怀仁是回京好还是留在军中好?”
    “你管得了他吗?”柴绍打了个哈欠,“怀仁其人,心志坚毅,非他人劝说便易之辈,只怕他是打定主意要回京。”
    看妻子不吭声,柴绍笑道:“之前还是影影绰绰的猜测,现在能断定,怀仁必投秦王。”
    平阳公主眉头一挑,“何以见得?”
    “不留在军中而自请回朝,或是顾忌之前流言蜚语之故,但若说怀仁未被卷入夺嫡之争,你信吗?”柴绍笑吟吟道:“如今东宫衰弱,秦王有望,总不能是怀仁一力回朝,要替太子力挽狂澜吧?”
    “不可能,裴世钜和李德武都在东宫那边。”平阳公主琢磨了下,“所以怀仁回朝,是为了二弟?”
    “约莫是吧。”柴绍想了想,“说不定还是秦王召其回京的呢。”
    “甚么?”
    “罗艺那厮有些不安分。”柴绍笑道:“怀仁回京,总不能还是司农卿吧?”
    “二弟有意使怀仁制衡罗艺?”
    “说不定还有希望节制北衙禁军呢。”柴绍眼珠子转了转,“转给他也不错。”
    平阳公主心情有些复杂,干燥而有力的手指紧紧捏着信纸,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半响后才低声问:“若怀仁回京,要不要问问……”
    柴绍收起笑容,微微摇头,“若是问清了,那就要选择。”
    “自然是二弟。”平阳公主斩钉截铁道:“太子心性薄凉,何能正位大宝!”
    “但怀仁未必会这么想……”
    “你不是断言怀仁已投二弟了吗?”
    “我的意思是,夺嫡之事,凶险万分,不到水落石出之日,谁都不敢言胜负,怀仁更希望你我置身事外。”
    顿了顿,柴绍道:“你待怀仁亲厚,故怀仁亦报之。”
    第九百七十五章 顺理成章
    与长安城的绝大部分人不同,李渊这个年过得很是舒服,几个月前的泾州大捷让长安城的压力无影无踪,但箫关被梁军占据,始终让李渊一直有如鲠在喉之感。
    当报功奏折入京,裴寂在两仪殿内宣读的时候,李渊心神大畅,喜不自禁,近乎手舞足蹈,对李善大加赞誉。
    在这种情况下,任何对李善的指责都会让李渊不悦,更何况是郭孝恪那种看似有道理,但实际上违反军令,以下抗上的做法。
    为此,李世民也很是被李渊教训了几句,而东宫那边乘势进逼,就差将郭孝恪与李善之间的关系描绘成不同戴天了。
    太子在想什么,李渊哪里不清楚,他虽然有易储之心,但心里也有数,只能徐徐图之,更何况在天台山一战过去大半年后,一个皇帝的天然警惕性又压倒了感性,陇州距离长安太近,让二郎的心腹总领,并不妥当。
    事实上,关内道靠近长安的几个州府的长官基本上都是李渊的人,比如宁州刺史胡演,岐州总管常达,泾州总管钱九陇,呃,汾州总管倒不是李渊的嫡系,而是东宫亲信杨文干。
    李渊不在乎太子,但很在乎秦王……因为太子什么都做不了,而秦王只是看他想不想做。
    端坐在临湖殿上首的软榻上,李渊在心里盘算,却见内侍匆匆而来,“来的这么早吗?”
    今日李渊召见重臣,是准备商议原州战事后对众将的封赏,之前泾州大捷并没有实质性的封赏,虽然整体战事还没有结束,但大致已经到了尾声,拿下箫关,意味着唐军占据了主动权,梁师都是无法在灵州、会州抵挡唐军进攻的,去年管国公任瑰都能几次大胜,更何况李怀仁呢。
    当然了,除此之外,李渊准备顺带着提一提郭孝恪那封奏折……也要顺带着试探一下二郎的心意。
    “陛下,平阳公主在殿外请见。”
    “平阳来了?”李渊有些意外,起身走到殿门口招手,脸色有些许难看,斥道:“平阳今日为何如此生分?”
    李渊对子女向来宽容,其他子嗣都还小,成年的只有太子、秦王、齐王、平阳公主、长沙公主、襄阳公主、长广公主几位,其中大郎二郎现在斗得死去活来,其他几个公主少入宫觐见,唯独平阳公主时常入宫,又最得李渊宠爱。
    特别是在天台山一战之后,李渊在心生警惕的同时,更是宠爱平阳公主……众多皇子公主中,只有她是不需要传禀就能觐见的。
    平阳公主行了一礼,正色道:“往日拜父,今日乃臣拜君。”
    “甚么?”李渊一脸懵懂。
    “非为女儿。”
    这下子李渊反应过来了,笑道:“怀仁来信了?”
    “是。”平阳公主神色平静,一晚上的静思后,她还是做出了支持李善的决定,一方面是因为这是李善的请求,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李善从来没有试图将自己和丈夫拉到某个阵营中。
    “平阳如此郑重,看来事情不小呢。”李渊哈哈一笑,“不会是找郭孝恪的麻烦吧?”
    “在父亲眼中,怀仁是这等人吗?”平阳公主扬声道:“更何况,此事怀仁应该还尚不知情。”
    “也是,也是。”李渊笑着与女儿进殿,心里琢磨李善又通过女儿私下求见,而没有径直上书,看来应该是有些棘手的事。
    想到这儿,李渊脚步一顿,“是为了稽胡?”
    关于李善收服稽胡这件事在朝中也惹出了些争议,毕竟稽胡一族先助梁师都大败襄邑王李神符、平原郡公段德操,后洗劫三州,甚至天台山一战中,也有稽胡骑兵的身影,所以不少朝臣都不赞成许稽胡内附。
    “不是。”平阳公主简短的回了句,顿了顿补充道:“问过信使,怀仁准备以稽胡为先锋攻略灵州、会州,同时上书请父亲许稽胡内附,许互市,并召稽胡头领入朝领职。”
    李渊略为沉思,“怀仁身边的那个亲卫头领?”
    “什么?”平阳公主愣了下。
    “咦,怀仁没告诉你吗?”李渊笑道:“稽胡族长之侄刘黑儿,怀仁赞其有名将之姿,俘之后选其为亲卫头领,命其持刀夜宿,雪夜下箫关,此人持旗率先入城。”
    “信中没提到。”平阳公主哼了声,“雪夜下箫关……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三日两夜,风雪大作,待得回京,女儿要好好操练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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