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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唐峥嵘 第64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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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善苦着脸说:“陛下命臣细查,以目前的线索来看,杨文干谋逆……只怕非太子所为。”
    李渊叹了口气,都已经查到这个地步了,虽然险些被杨文干弑杀,但他也心里有数,这次还真不是大郎谋反,最可能的幕后指使是四郎李元吉。
    以杨文干谋逆为理由废太子,说得过去,至少在史书上是说得过去的,但在这个时候,只怕东宫的属官,以及朝中依附东宫的朝臣是不认的。
    杨文干举兵谋逆,坐镇长安监国的太子并无异样,而且人家杨文干养兵……你这个陛下连皇城内的长林军都认的啊!
    李善不在乎秦王能不能迅速入主东宫,反正按照现在的局势,这是迟早的事,经过这次,他不相信裴世矩还有什么咒念……他现在在乎的是要将封伦给扯出来,然后替舅父尔朱焕找个能解释的理由。
    这时候,萧瑀、孙伏伽联袂求见。
    孙伏伽面无表情,而萧瑀的脸色很不好看……要不是魏嗣王李怀仁严令,每次问询,都会有宫人近侍持笔记录,他真想糊弄过去。
    “如何?”李渊叹了口气,“杜淹如何分说?”
    孙伏伽侧头看了眼萧瑀的脸色,上前两步禀告道:“陛下,臣随萧相问询天策府记室参军杜淹,询宜君仓粮米,询杜凤举举告太子谋反事。”
    “杜淹招认,自武德六年起,经坊州司库参军周舫盗买宜君仓粮米,用以酿酒,期间乃周舫妻子族伯密国公封伦……”
    “封德彝?”李渊捂着额头摇摇欲坠。
    李善抢上前扶着,“陛下,陛下?”
    好一会儿才冷静下来,李渊摇摇头示意不碍事,咬着牙道:“那举告太子谋反呢?”
    孙伏伽眼角余光扫了扫萧瑀,垂首道:“亦是封相。”
    “封伦封德彝!”
    李渊甩开了李善的手,霍然起身,身为一个成熟的政治家,这位大唐皇帝迅速将所有的事联系到了一起。
    此次来仁智宫避暑,自己与二郎做了很多准备和提防,二郎将心腹幕僚将领基本上全都带来了,黄君汉、李世绩也安排在上番府兵中,留在长安的重要人物只有身为宰辅的封伦,中书侍郎宇文士及、黄门侍郎唐俭,其中以封伦为首。
    而杜淹虽然出身京兆杜氏,又是杜如晦的叔父,但在天策府内并没有什么地位,而封伦是能指使得动的。
    不可能那么巧,封伦命杜淹举告太子谋反,而杨文干恰巧起兵谋反攻打仁智宫,而太子却在长安枯坐,根本没有任何异动。
    李善努力保持着平静的神色,心想不怕你想得多,就怕你不想……杜淹很乖巧的招认了,其实这是符合逻辑的,因为这个堵风的墙啥都不知道,但李渊却能前后联想,立即将目标对准了封伦。
    第一千一百五十章 问询(四)
    临时搭建起来的宅子中,端坐在上首位的李世民面沉如水,几位心腹幕僚也是目光闪烁,杨文干起兵谋逆,不说能不能彻底将太子拉下马,但至少经过此事,秦王入主东宫已然是确凿的了。
    但在这种情况下,身为天策府属官的记室参军杜淹却被卷进了杨文干谋逆案,从萧瑀、李善两处都传来了消息,这让李世民众人有些措手不及。
    其实房玄龄、杜如晦等人都隐隐察觉到长安那边出了问题,这不是指太子,而是指莫名其妙突然指使族人举告太子谋反的杜淹。
    实话实说,就算李世民想玩这么一手,也不会交给杜淹,所以众人早有疑惑,但大家都没想到,杜淹、杜楚客居然因为玉壶春酒肆与坊州宜君仓扯上了干系……宜君仓是杨文干拿来养私兵的,杜淹居然被卷了进去。
    身为杜淹侄儿的杜如晦脸色难看的吓人,“记得当年,叔父与东宫太子家令韦庆嗣……”
    大家都知道这件事,当年杜淹暗中托了太子家令韦庆嗣,才封了玉壶春酒肆,导致产业易手,杜如晦也是因此发现杜淹有向东宫靠拢的迹象……毕竟杜淹当时已经是弘文馆学士,虽然未能名列十八学士,但弘文馆被公认是秦王一脉的地盘。
    之后房玄龄让出了记室参军这个位置,让杜淹顺利的进了天策府,而现在杜如晦怀疑杜淹是太子一方埋下的伏子。
    “不太可能。”凌敬摇头道:“怀仁那边传来消息,此次事件除了杨文干起兵外,基本上与东宫没有牵扯,而且平阳公主已经遣人来报,长安自始至终并无异动。”
    房玄龄赞同点头,“的确不会是东宫手笔,一方面让杜执礼举告谋反,一方面又让魏征来辩解,同时又命杨文干起兵谋逆。”
    “那封信不是太子中允王珪的手笔。”凌敬补充道:“就目前来看,齐王的嫌疑最大,至于杜执礼……”
    长孙无忌拉着脸道:“是封伦!”
    “肯定是封德彝!”
    众人都没吭声,李世民也没说话,这本身就表明了态度,这是唯一的可能。
    长安内秦王一脉,只有封伦才能指挥得动杜淹,最关键的是,桥公山、尔朱焕是秦王埋下的伏子,这件事一直是长孙无忌、封伦两个人负责的,长孙无忌在仁智宫,那指使桥公山的只有封伦了。
    封伦先命桥公山举告太子谋反,之后杜凤举也来举告,恰巧杨文干谋逆攻打仁智宫,而太子在长安却没有什么动作,偏偏齐王李元吉显然插手,这只能说明封伦的政治立场有问题。
    凌敬叹了口气,“那就要看今日萧相、孙伏伽问询的结果了。”
    房玄龄有些意外,“魏嗣王未亲自问询吗?”
    “只称怀仁。”凌敬笑了笑,然后再解释道:“毕竟牵扯玉壶春酒肆,怀仁尚需避嫌。”
    杜如晦脸更黑了,当年就是叔父非要夺人产业,好吧,抢到手了那就好好经营嘛,非要盗买官粮,结果牵扯到杨文干谋逆案中了。
    长孙无忌突然说:“记得李怀仁以前提及,封伦阴诡,果然一语中的。”
    “说起来怀仁对天策府诸多英杰都有敬仰之意,唯独与封伦有隙。”凌敬平静的说:“当年若不是江国公,怀仁必然落榜。”
    房玄龄突然想到了什么,呃了声转头看向李世民。
    “嗯?”
    房玄龄犹豫了下,眼角余光扫了扫杜如晦,才开口道:“突然想起一事,当年怀仁赴考,写下《春江花月夜》,但时任吏部尚书的封德彝未将其列入榜单。”
    凌敬有些好奇,这件事他和李善也不太清楚,只知道后来是江国公陈叔达发现了那篇《春江花月夜》,直接送到御案前才反转的。
    “当日封德彝来承乾殿拜见,殿下与克明在天策府,臣听其提及,是杜执礼寻上门,言李怀仁与东宫魏征、韦挺交好,有依附东宫之像……”
    李世民挑了挑眉头,“还有这等事?”
    凌敬抓住了这个时机,好奇的问:“杜执礼与封德彝交好?”
    杜淹不去找其他人,去找封伦……虽然当时封伦任吏部尚书,是主考官,但这种坏人前途的事情,没有交情贸贸然上门只怕会被打出来吧。
    长孙无忌立即道:“从未闻此二人交好。”
    李世民转头看了眼,杜如晦也摇头道:“未曾耳闻。”
    房玄龄补充道:“当年怀仁在山东筹谋战事,但毕竟尚未出仕,亦未有才名。”
    这句话意思很明显,那时候的李善还没什么分量呢,为了不让李善依附东宫,所以不让其考中进士……杜淹这个理由不算充分。
    “有可能是因为玉壶春……”李世民喃喃道:“但封伦与杜淹……”
    一个是自己在朝中最为依仗的宰辅,一个是自己心腹幕僚的叔父,私下有联系,而自己却不知道……李世民越想越觉得有问题。
    凌敬其实原来也弄不懂杜淹充当一个什么角色,直到这几日与李善几次讨论后才确定,人家封伦是把杜淹当做个幌子。
    不过凌敬也无所谓杜淹,关键还是封伦。
    想到这儿,凌敬起身行礼,“怀仁沿索追查,查到了杜持礼身上,还请殿下见谅。”
    “凌公安坐。”李世民摆手笑道:“不说怀仁是遵父亲之令,即查至杜淹,乃至封伦,对孤来说,都是有利无害之事。”
    李世民心里明镜儿似的,不管什么理由,不管什么原因,在自己不知情的前提下,封伦、杜淹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上位者所忌的,更别说杨文干谋逆案,这两人搞不好也掺和了一手呢。
    杜如晦扶着凌敬坐下,正色道:“绝不会因此生隙。”
    “克明说的是。”房玄龄笑吟吟的说:“算上去岁天台山,怀仁两度四次救驾,不知他日殿下以何为赏?”
    李世民也笑了,“凌公觉得呢?”
    凌敬作势想了想,“殿下多赐珠宝金银,必能心满意足。”
    “哈哈哈!”李世民大笑道:“孤何能如此无量,他日还要借重怀仁之能……”
    话未说完,外间有侍卫来报,萧瑀来了。
    第一千一百五十一章 确认
    “是封德彝!”
    萧瑀用确凿的口吻如此对李世民说,却诧异的发现,不仅是李世民,其他几位脸上都没什么诧异的神色。
    李世民叹了口气,收拾心绪,细细问来,要知道封伦是不多的投入秦王一脉的前隋臣子,考虑到其在隋朝的官阶,可以说是绝无仅有的……其他的大都依附李渊或者东宫了。
    更别说封伦在洛阳虎牢之战中有在李渊面前力承之功,使得李世民最终一战擒两王,之后长期兼任天策府司马,从吏部尚书升任中书令,在李世民实际执掌尚书省之前,封伦是秦王一脉在朝中最得力的臂助。
    如果是天台山一战之前,李世民还能理解,但在天台山一战之后,东宫有衰微之态,自己入主东宫已然是势不可挡,封伦却选择叛变,这是他难以理解的。
    但随着萧瑀的讲述,李世民脸色愈发阴沉,房玄龄、长孙无忌等人对视几眼,都知道刚才的推测印证了,只是不知道封伦缘何叛变。
    “依附齐王?”李世民冷笑道:“依附三胡?”
    “难道孤还比不上三胡?”
    天下多少英雄豪杰能人智士投入秦王麾下,就连被公认为李世民之后的名将李怀仁都来投,而封伦却暗中选择齐王,是觉得李元吉比李世民更出色吗?
    “殿下错了。”凌敬平静的开口道:“殿下之才,殿下之军功,殿下之胸襟,天下何人不知?”
    房玄龄试探问:“凌公的意思是?”
    “天台山一战之后,殿下如日中天,他日必承伟业,开创一代盛世。”凌敬捋须道:“很可能是有什么把柄落在了……”
    长孙无忌连连点头,“不错,不错!”
    杜如晦阴着脸说:“很可能这个把柄与殿下有关……所以才会依附齐王。”
    冷静下来的李世民微微颔首,凌敬的分析是最合理的……当然合理啊,人家与李善埋头这件事都研究了多长时间了。
    房玄龄有些谨慎,看向萧瑀,“时文公,齐王认了?”
    萧瑀摇了摇头,解释道:“陛下大怒,亲自问询荣九思、李思行、宇文宝、赵文楷、宇文颖等人,但都不肯招供。”
    “后在沮原桥侧挖掘到了当日去往京兆的信使尸首,宇文宝无可辩驳,之后宇文颖等人不得不招认,其中李思行、荣九思是知情人。”
    “知三胡与封伦暗中来往?”
    “是。”萧瑀叹道:“陛下心伤,回宫歇息,稍后再招臣、李怀仁、孙伏伽问询齐王。”
    顿了顿,萧瑀补充道:“陛下已遣派萧国公张平高、乐寿县公王君昊领五百骑兵回京,押送封德彝至仁智宫。”
    荣九思、李思行都招认了,基本上不会有什么变化了,李世民神色有些萧瑟。
    李世民向来看不起自己这个四弟,在天台山一战之后更是没将其视做对手,即使是在杨文干举兵谋逆,一些线索渐渐显露之后,他依旧将注意力放在东宫那边,他还是觉得太子才是幕后黑手,但没想到事实是最不可能的那种可能。
    这让李世民心中无名火起,自己这次被逼迫的这么惨,险些手中一败涂地甚至身死此地,如果是太子那还能容忍,但居然是李元吉!
    这简直是耻辱啊!
    “有劳姑父了。”
    “分内之事。”萧瑀一本正经,他的妻子也是独孤氏,与李渊是表兄弟关系,所以李世民称一声姑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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