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从派出所大院离开，沿着路边慢慢走着。
    “还去废品收购站吗？”陈年问。
    “去啊！”韩千雪不时踢着脚下的雪，“你酝酿了老半天，就说这？我还以为你起码要问问我赵薇薇，问问我林杏……”
    陈年吐了一口气，“赵薇薇应该比较复杂，先说林杏。”
    “你是觉得我冷漠？”韩千雪快走几步，转过身，开始面对着陈年灵活地反着走，“林杏的话粗粗一听没有问题，可是细细思索都是漏洞。只是这种感情问题警察同事也不好说什么，事情又同志了村里和厂里领导，他们追究下去也没意思。”
    “我说说我发现的矛盾的地方。”韩千雪慢声说着，“她手里的火车票很旧。注意，是旧不是脏，这车票绝对不是一周内车票的颜色，这是第一。”
    “第二，她说有人见到佟强，她才找过来的。她说这老乡不是纺织厂的员工，只是来燕京探亲……可这位老乡怎么知道佟强在纺织厂工作，他亲自去跟踪了？”
    “第三，人群中有几个人的神情很奇怪，他们虽然尽量打扮得靠近燕京本地人，可是他们的鞋子还是泄露了他们是漠南人的消息。”
    陈年道：“漠南人的鞋底厚，是毡靴。毡靴太硬，除了漠南人，很少有人能穿得惯。这一切，应该是林杏和她老乡提前安排好的。”
    不过佟强想要丢弃家里的未婚妻攀高枝儿，不值得同情，被整了活该，所以陈年看出来，也没有拆穿林杏。
    不然为什么他进人群之后说了两句就没有再管了？
    韩千雪也一样。
    如果不是听到赵薇薇几个人的名字，她肯定会拉着陈年离开。
    陈年眼中带着复杂的欣赏，“你观察得很仔细，感觉也敏锐。”
    而这些都不是韩千雪性情大变就能够做到的。
    “夸奖吗？”韩千雪笑了，“我接受……”
    他不提，她也不问。
    她倒要看看这男人什么时候忍不住，再提赵薇薇。
    “好好走路。”陈年下巴抬了抬，“废品收购站到了。”
    韩千雪：“……”
    就很气！他能憋住，可她憋屈了。
    第35章 直截了当
    这个时候的废品收购站什么东西都收。
    不过能卖到废品收购站的东西一般都很陈旧了，不值什么钱。
    韩千雪过来，主要是想看看什么东西比较值钱。
    虽然现在不能经营自己的生意，但是她可以淘弄到一些东西，修理之后当做自己的卖掉，就不算小商贩了。
    可以说……算是打个擦边球吧！
    废品收购站属于集体性质，可是有人的地方，很多事情就有操作空间。
    韩千雪和陈年都长得好，又穿得朴素，他们很容易给长辈留下淳朴实在的印象。
    伸手不打笑脸人，韩千雪敲了敲门卫的窗户，同里面的大妈聊天。
    她说他们接手了长辈的房子，里面有很多陈旧的，他们用不上的东西，如果这里可以回收的，他们就拿过来卖些钱贴补生活。
    如果不行的话，他们就拆掉能烧火的就当柴火，实在不能用的就只能丢掉了。
    年纪大的人总是喜欢会过日子的年轻人的。
    他们都是苦过来的人。
    大妈很快告诉她，书是最不值钱的，都是按公斤收，一公斤书跟一根两米左右的木头价钱差不多。
    最值钱的还是收音机、缝纫机这类的。
    这年头结婚都是三转一响。
    不过一般人都舍不得卖。
    可有些人家里的这些物件儿坏了又修不好，与其放着落灰，就不会如卖点儿是点儿。
    三转一响就是收音机、自行车、缝纫机和手表。
    废品收购站的人总有那么一两个识货或者有手艺的人，如果收到这些东西他们能修好，不管是留着自己用还是想办法卖出去，都不吃亏。
    韩千雪和陈年很快想明白其中的关窍。
    别说三转一响，所有的东西都是买的时候之前，到手的瞬间再卖就是二手价了。
    更别说是旧的坏的。
    大妈说的值钱，也不过是跟一公斤一分钱的书本相比。
    不过这件事情弄得好，也算是无本买卖。
    韩千雪和陈年离开的时候，她还抓了一把毛嗑给大妈，“大妈，我先回去收拾收拾，整理好了我就过来！你们过年休息的吧？”
    “休息！我们这里大年三十中午贴封条，你们要是准备卖东西就快些。年底了，你们如果东西好，兴许还能卖上价。再说了，过年手里多些钱好啊！”
    “是是是，谢谢大妈了，再见！”
    韩千雪拉着皱眉的陈年离开，“你干嘛这种表情？”
    陈年道：“自行车和手表我能修。”
    言外之意就是缝纫机和收音机修不了了。
    “没关系啊！”韩千雪自信地拍着胸口，“我会……”
    陈年实在没有想到韩千雪说得这样直截了当。
    他的脸色有些不好。
    他不确定会从韩千雪这里听到什么。
    可陈年不是自欺欺人的人。
    已经这样了，再装作一无所知对他们彼此都不好。
    韩千雪拉住陈年的手，“现在就要知道吗？”
    “如果你现在想说。”
    韩千雪笑，“其实也不是什么秘密，我的变化你不是都看到了？我要是告诉你，我死过一次，你信吗？”
    陈年快速捂住韩千雪的嘴，警惕地看着四周。
    他贴着她耳边说：“你疯了，什么都敢说？”
    韩千雪但笑不语，直到陈年的手慢慢放开。
    “我不说，你要胡思乱想，我说了，你又不敢听。”她用肩膀撞了撞他，带着撒娇的语气道：“你也太难讨好了。”
    陈年的心一软。
    23岁的陈年第一次感受到姑娘的撒娇和柔软。
    他的脸「唰」的一下红了。
    本来陈年的皮肤就不算黑，这皮肤一红，就格外的明显。
    “你……好好说话。”陈年不自然地说道。
    他看天看地，看周围挂着积雪的榆树，看周围的房子……就是不去看韩千雪。
    “我怎么没好好说话了？”韩千雪继续逗他。
    她拉住他的手，“你害怕我了？陈年，你相信我，我不会害你的，我也不会害妈，害冬至，我喜欢你们的，真的。”
    “我没说你……”陈年的心又酸又软，“我只是……”
    他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口才不好，可是今天，陈年第一次感觉他真是笨嘴拙舌。
    “我知道，我明白。”韩千雪眉眼弯弯，眼中一片柔软，“你是担心我，是不是？”
    “嗯。”
    “我是真的死过，就在生病的时候。”韩千雪认真道，“在你回来的前一天，我病死了。或者说……这个身体里的我病死了。”
    陈年脸上的暗红褪去，露出些许苍白。
    “别担心，这里到处是积雪，有人走动的话，我们都能够听到。”韩千雪轻声道，“我也害怕被人抓起来切开研究呢！”
    她想了想，用一种陈年比较能接受的解释，“我那个时候病得要死了，或者说，我已经死了。然后我发现，我们的世界在一本书里，我看到了过去被忽略的，也看到未来还没有发生的。迷迷糊糊的时候，我在另外一个世界生活，然后我又死了，死了之后，就醒过来了。”
    陈年在韩千雪身边慢慢走着，半晌没有开口。
    “陈年，如果你不能接受，我可以离开。”
    陈年停下来，转身面对她，“我没有不接受，我只是一时没想到要怎么说。”
    韩千雪摸着她乌油油的辫子，“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呗！”
    “我觉得……”
    “嗯？”韩千雪眼里带着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期待。
    陈年也不知怎么了，看着这样的她，就觉得很可爱，“我觉得你在做梦。”
    “啊？”
    陈年忍不住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结果韩千雪还没怎么样，他倒是脸又红了。
    “你生病了，高烧不退的时候，是很容易做梦的。其实很多时候我们以为遗忘的过去并没有被我们真正的遗忘，它只是藏在我们的脑袋里，心里，遇到某些特殊的时刻，就会想起来。”
    “至于未来……这方面其实也有人这样过，只是比较少。我有个战友，当时受了很重的伤，差点儿就救不回来了，然后他醒来就知道了一些未来才发生的事情，这就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韩千雪：“……”这么科学的解释，她竟然无法反驳。
    第36章 不买书，只扫驴粪蛋蛋不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