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振麟道：“好啊，那你想聊什么？”
    夏老笑了笑，看了一眼李琳娜，道：“李总先回避一下吧，我跟他单独聊聊。”
    李琳娜也没多问，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便站起来出去。
    会客室里只剩下了周振麟跟夏老两个人。
    夏老喝了口茶，赞赏地点了点头，道：“嗯，这茶不错。”
    周振麟一脸警惕地看着夏老，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夏老道：“小伙子，别老这样提防着我，我又不给你打针。”
    周振麟道：“我没病。”
    夏老道：“我也没说你病了呀。”
    周振麟道：“可你是心理医生。”
    夏老放下茶杯，道：“对，我是心理医生。”
    周振麟道：“如果我没病，你为什么要来见我？”
    夏老笑了笑，道：“看你这话说的，那警察还不能有朋友了呗？跟朋友约个地方吃饭，他朋友怕不是以为自己被当成犯罪嫌疑人了。”
    周振麟无话可说。
    夏老笑了笑，道：“小伙子，其实我年轻时跟你也差不多，你的生活怎么样通过你的表情就能看出来。”
    周振麟皱眉，道：“哦？”
    夏老道：“比如你额头的皮肤相对比较紧凑，这是你经常皱眉导致的，一个经常皱眉的人，生活应该是不尽如意吧？”
    周振麟道：“我喜欢皱眉，不可以吗？”
    夏老打个哈哈，道：“行行行，那我说说我，我年轻的时候吧，有一段时间，经常觉得当个好人太累了。
    “别人当个坏人，有一天发善心了，别人都说他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但是当个好人呢，你万一有哪一天不小心做了一件坏事，那别人就会说你原形毕露。”
    周振麟没说话，但是夏老的每一句话都说进了他的心坎里。
    夏老继续说道：“所以啊，我那时每天的心情都很阴沉，我总觉得别人在不断地利用我，欺骗我，甚至试图伤害我。
    “不仅如此，我还对我女朋友的忠诚度有严重的怀疑，我总觉得她背着我有男人，总觉得她微信里有很多个暧昧对象。
    “因为这，每当女朋友的微信提示音响起的时候，我会比她更快反应，但是看了之后发现只是她闺蜜发给她的搞笑图片而已。
    “但这并不能消除我对她的怀疑，我甚至觉得，她已经察觉到我在怀疑她了，都开始找闺蜜演戏了。”
    周振麟不由得问道：“那后来呢？”
    夏老道：“后来呀，我就对她管得很严，不允许她跟别的异性接触，甚至她跟异性都说几句话我都会觉得她背叛了我。”
    周振麟道：“那你怎么知道她有没有背叛你？”
    夏老笑了笑，道：“是啊，我也不知道啊，所以我对她的怀疑与日俱增，为此，我们吵过很多次，每次她都红着眼，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哭。
    “有那么一刻，我觉得我做的很过分，但是这个时候又会有另一个声音告诉我：这都是她自找的，她就应该为自己的不忠诚付出代价，哭只是便宜她了。”
    周振麟皱起眉头来，道：“然后呢？你们分手了？”
    夏老笑着点了根烟，深深地吸了一口，苍老的眼神中充满了深邃的情感。
    烟雾之中，他那张苍老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复杂的微笑，像是夕阳下回忆起往事的长辈，望着曾经的画面，流着泪笑出了声。
    “分手了。”夏老点了点头。
    周振麟沉默了。
    夏老一根烟也抽完了，道：“是不是跟你有几分相似？”
    周振麟笑了笑，道：“差不多，所以，我有病，是吗？”
    夏老摇了摇头，道：“不，我讲这个故事可不是为了证明你有病。”
    周振麟道：“那你讲这个故事是什么意思？”
    夏老道：“因为这个故事埋在我心底很久了，我有时也想一吐为快，但这种事我不想让我老婆知道，所以嘛，我就跟你谈谈了。”
    周振麟道：“你就不怕我说出去？”
    夏老打了个哈哈，道：“我都一大把年纪了，早放下了，说不说出去的，都无所谓啦。”
    周振麟道：“那你后来呢？开始一段新的恋情了吗？”
    夏老摇了摇头，道：“当时我觉得，我可能就是这样一个人，大概会孤独终老吧。
    “我也不觉得自己会被人喜欢，如果我是个女人，我想我也不会喜欢当时的自己。
    “除非我知道我会被喜欢，否则，我宁愿不跟任何人在一起。”
    夏老的每一句话都说进了周振麟的心坎里。
    周振麟道：“所以，尽管你当时没有证据，你也相信你的女人在欺骗你，或在某种程度上不忠，是吗？”
    夏老点了点头，道：“对。”
    周振麟道：“可如果你有证据呢？”
    夏老笑了笑，道：“我有证据，那还需要怀疑吗？”
    周振麟道：“那你有时候会不会觉得，自己即便是不被人理解，不被人发现也无所谓？”
    夏老道：“我当时觉得，我这么优秀的人却没有女人喜欢，那些渣男却有那么多美女围在身边，那些女人肤浅，所以被伤害了也是活该，她们没有跟我在一起，是她们的损失。”
    周振麟连忙点头，道：“我也是这么觉得，因为有些女人，真的就不配结婚。”
    两个人聊了很多，一直到中午吃饭也没聊完。
    大概聊到下午一点钟左右，夏老才站起来，道：“时间过得还挺快，你看，我现在得去参加一场会议，所以，今天就到这里吧，有空咱们再聊，好吧？”
    周振麟点了点头，道：“好的。”
    夏老笑着打开了门，没想到李琳娜还在外面等着。
    “完事儿了？”李琳娜问道。
    夏老道：“这个小伙子跟我很聊得来，是个挺不错的人。”
    李琳娜点了点头，道：“周振麟，我办公室里来了几份文件，你帮我去看看，就当是锻炼一下你。”
    周振麟默默地点了点头，转身上楼。
    等周振麟离开后，李琳娜才问夏老：“夏老，结果如何？”
    夏老叹了口气，道：“人是好人，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没遇上良人。”夏老叹息道，“这世道，好男人遇不上好女人，好女人又偏偏喜欢坏男人。”
    李琳娜道：“有吗？”
    夏老道：“你生活在你的圈子里自然感觉不到，你去下层社会体会一下就明白了，远离人世苦，难悟人间道啊。”
    李琳娜似懂非懂，道：“那他到底有什么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