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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乡养鱼日常 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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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次重温起来,她找到了一个对应的症状。农夫养的牛也会慢慢生出异状,有的就是头上长包,最后可能会长出角来。可是她仍然不懂这是什么意思,只大概理解了,这确实不是病,反而是好事,会让大青长得更壮。那也就放心了。
    这部分内容她怎么想也不明白,一直放在了一边,现在有了大青对照,倒是可以看一看。
    短笛带给她的经历里没说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变化,只教给她不同的曲调,吹起来很难,呼吸方式都要跟着变化,她是开始养牛之后才勉强学会的。
    大青现在头上鼓了一个包,要换一种曲子吹了,阿漓撮着唇吹了一段就接不上气,只能停下来。
    “太难了。但是大青他们间接救了我,我也要报答它们才行。”给自己鼓鼓劲,阿漓又开始了练习。
    这一练,就练到了结束,她被动地离开茅屋草地,回到自己的屋中。
    起床时阿漓练习吹笛的疲惫感完全消失了,精神比平时更好。透过门缝看了看,二哥刘金厚也起来了,站在大门口正在骂。
    她听了一耳朵,二哥在骂隔壁陈大头,不看好媳妇,半夜发疯,吵得他睡不好,今天没精神下地。
    阿漓完全不知道有这么回事,她这时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她每次进那个空间,万一有人进来,岂不是会发现她不在?
    她今年也才十岁,思虑不周,这时一想到,吓了自己一身汗。但她也不愿意因为这个就放弃,大不了……大不了再想办法。
    出来洗漱的时候,陈大头家开了门,陈大头在给刘金厚打招呼赔礼,刘金厚消了气也不骂了,反而笑嘻嘻地凑过去,一脸诡秘地问:“还没驯住?”
    陈大头苦着脸呸了一口:“别提了,跟你家那丫头的娘一样,仪国的女人就是不能买,等生了娃就提脚卖掉,重买个肯跟我过日子的回来。现在什么活不干我养着,还发疯一样踢我打我,老子真怕一生气弄死她,钱就砸水里了。”
    阿漓的名字是娘起的,不是村里人常见的名,村民经常叫不过来,干脆就叫她漓丫头。其实十个里有九个以为是梨子的梨。
    她知道陈大头家是怎么回事。他买了个老婆,村里历来买老婆的不少,偏偏他买的这个不服管,当初三天两头闹着要跑,打也打不怕。陈大头又怕打死了自己吃亏,只好把人关家里,生生少了一个劳力,饭也得自己做。
    村里人都骂这婆娘不知好歹,只有阿漓同情她。
    吃了饭去村长家牵牛,三头仙牛每天都要活动,要遛弯,比人还讲究。阿漓在山坡上待了一会,将刚能吹出来的那一小节曲子吹给大青听,果然大青不再老把脑袋往树上墙上和她身上蹭,而是摇头摆尾的,十分惬意。另两头牛却不满意了,拱她,要听原来的。
    阿漓只好换着吹,让三头牛都高兴起来。
    时间也悄悄流逝过去,今天村里要耕地,当然不敢用几头仙牛,而是村里自己的牛。没牛的只好自己上。这活重,大伯他们把饭都带去了,中午加一餐。平时都是只吃两餐的。
    她估摸着村里人都下了地,这才带着三头牛回村。田间劳作的村里人习惯了她带着牛来来去去,顶多看一眼,心里羡慕一两句,没人来管她。
    村子里静悄悄的,因为全体出动,除了几个快临盆的孕妇在家养胎,全村出动,连小孩都带在了身边看着,村里一个人影也不见。
    “大青,你们不要乱跑,我回来吹曲子给你们听。”她叮嘱一句,回屋在枕头底下摸出两个蛋来,到灶上煮熟了,出门看看三头牛都还老实站着,这才放心,悄悄摸到陈大头家。
    陈大头的屋子拴着锁,窗户上钉了栅栏。阿漓找了个凳子垫脚,扒上窗往里看。
    里面有个女人。
    女人披散着头发,衣衫不整,蹲在屋角不知道在干啥。阿漓轻声叫她:“嫂子。”
    那女人受了极大惊吓般跳起来,转过脸,阿漓被她吓了一跳。
    那张脸已经肿得看不出人样了,一只眼还乌青着,嘴上也咬破了。
    村里人都说陈大头的老婆是个疯子,这样猛一看上去,还真像个疯子。
    她转过身来,阿漓才看出她在干嘛,她拿着一个破瓷片,在墙角挖洞。
    那地方原来应该是个柜子,现在被推到了一边。女人呆呆地愣了一会,把瓷片一丢,自暴自弃地坐倒在地上,抱膝埋头,小声哭泣。
    阿漓抹了把眼睛,小声叫她:“嫂子,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见对方不理她,她又道:“我娘也是仪国的人,被卖到这里来的。”
    女人抬起头,眼里现出一丝神采,待看清她形貌后又黯淡下去。阿漓以为她不信自己,却见她站起来,把柜子用力推回去,又将地上的土拢起来,抓着到窗子这边来,道:“让让。”
    阿漓让开,看她一扬手,把土洒了,心里十分佩服。
    就听那女人又问她:“你娘呢。”
    “死了。”阿漓低头,将两个煮熟的野鸡蛋递过去,“给你,我在外面掏到的。”
    女人笑了笑接过去,阿漓看见她牙齿也少了两个,像是被打掉的。
    “你娘是逃走被打死的?”她狼吞虎咽地吃掉两个蛋,还不忘问她娘的事情。
    阿漓其实并不记得太多,就记得娘好像年纪不大。至于模样,阿漓回忆起来觉得娘还是挺好看的,但是别人不会好好看她,因为娘脸上有一条疤,怪吓人的。只有她会盯着娘看,知道她娘长啥样。
    她娘是在她三岁时死的,她还记得她起的名字,她教的字。
    还有她娘死的那天,她记得娘把她衣服穿好后放在床上,在门那里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她就走了,再也没回头。
    然后就听说,死在了山里面。
    她哭了好久,尽管一哭爹就打她,她还是哭,她不懂娘为什么不要她了。
    后来听村里人说,她娘是个犟种,打不服,早年没怀她的时候腿都被打断过,还是要逃。直到怀了她才安份下来,等她三岁了,她爹才安心,不再锁着娘。没想到,她还是逃了。村里通往外面的路都有人在种田,她明知道往山里逃是死路,仍然逃了。
    后来她看见村里又有人买了媳妇,打得死去活来,然后生孩子,然后过日子,她有时也想她娘为什么不能这样。然而娘似乎跟她说过什么,她不记得了,只是执拗地觉得,她娘没错。
    现在,村里又来了一个仪国的女人,跟她娘一样,死也要逃。
    她抿着嘴过了好一会,才低声说:“逃不掉的,听我爹说过,你们都是朝廷从其他地方抓来的,四面都有官府的人,逃了就会抓回来。只有山那边没人,可是山里有凶兽。”
    那个肿着脸的女人眼睛发亮,似乎只听到了一句:“山那边没人抓?”
    她不知道她娘是不是跟这个女人一样疯,只是茫然地点了点头,重复道:“可是有凶兽,村里没人敢进山。”
    那女人抬起眼,嘴里喃喃地念着什么,最后竟露出了笑容,抓着栅栏急切地问:“那座山是不是叫元山?”
    阿漓没听说过,村里人叫它凶兽山。女人失望地摇摇头,回床上坐着,朝她摆摆手:“你别对人说,快走吧。”
    阿漓不想走,她想知道仪国的事。
    “跟我说说仪国吧,上仙这次让种的养魂草可难着呢,村里人不到天黑不会回来。就是回来了我也不怕,我说我好奇看看陈嫂子。”
    女人就不赶她了,露出残破的牙笑起来。
    “我们仪国么,我也说不清,我只念了四年书。听我娘说,仪国是对女人最好的国家,千万不能嫁外面去,外面不是人过的。”
    她也不过是个农女,说不清到底仪国有多好,但是肯定比这里好,她死也要死家里去。
    “女孩子也能读书么?”阿漓问。
    “能读。不过我家不富裕,我哥,我,还有我妹妹,都只读了四五年,我爹说看我们都不是读书的料,还是学门手艺去。”女人说着,伸出手来在空中比划,“我不是什么狗屁陈氏,我叫钱玉江。”
    第3章 出逃的念头
    阿漓仔细看她比划的字,发现“江”字她认识。她高兴地跟着写了一遍,说:“我娘教过我这个字。”
    钱玉江笑起来,问:“那你会写自己的名字么?”她又补充道:“我们上学第一个会写的就是自己名字。”
    “会。”阿漓边说边比划,“我娘起的名,阿漓。”她娘只叫她阿漓,从来不叫姓。她其实也不喜欢这个姓,因为她爹觉得她是个女娃,继承不了他宝贵的姓氏。她还不稀罕呢。
    钱玉江从窗里伸出手来摸了摸她的脸,没说什么。
    真是个苦命的孩子,她想。她娘读书肯定比自己强,给孩子起的名比她这种金呀玉呀的好听多了,说不定在家还能考科举当官,可惜被掳到这个鬼地方来,还生下了孩子。看这丫头瘦瘦小小的,不知道吃了多少苦。
    她什么也没说,但隔着栅栏,阿漓也看见了她怜惜的眼神,一瞬间竟十分惊讶。
    明明她是可怜这个女人才悄悄给她送吃的,为什么这个女人却可怜她?
    然后她忽然发现自己是很可怜,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大伯卖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村里人卖了。
    “大不了像娘一样逃到山里去,反正不是死也是活受罪。”她突然鼓起了勇气,也突然明白了她娘。
    “钱姐姐,以后你教我认字好吗?”她想了想,害羞地道,“我不一定每天都能找到吃的,要是找到了一定给你。”
    女人点点头,朝她笑了笑,问:“那你每天来告诉我,村里人都什么时候回来。”
    “行。我给你望着,陈大头什么时候回来。”阿漓歪头一笑,跳下去,把垫脚的石头又挪走,爬到大青的背上,吹起笛子,引它们绕着村子活动了一圈才送回去。
    之后她白天就多了一桩事,跟钱姐姐聊天,帮她望风。
    她带着仙牛遛一圈后就带它们回来,先跟钱玉江认几个字,听她说说仪国的事,便坐在家门口吹笛子,看着路上有没有人过来。
    有人回来她就换一个特殊的调子通知钱姐姐。
    大青大黑和小灰也很乖,只要有曲子听,在哪都一样,围着她哞哞叫。尤其是大黑和小灰,原来还跟它闹闹脾气,自从大青头上长了包,它俩连牧草篮子都抢着帮阿漓拿——用角挑在头上。
    “让我歇一会。”阿漓给大黑和小灰吹完一曲,揉着把头拱过来的大青说。
    她在茅屋那儿又能吹出来一小节了,想试试。不过得歇一会,不然肯定上气不接下气。
    大青便乖乖地趴在地上等着了。
    “要是有人来,你们叫我啊。”她跟三头牛说着话,其实也不确定它们有没有这么厉害,只是顺口一提。
    她自己还是看着路,微微出神。
    从钱玉江那儿,她听说了一个不一样的地方。那里的上仙也叫人种仙草,但那是大家自己愿意种的,因为比种粮挣钱。钱玉江爹娘除了种自家口粮,就是种仙草,供了他们兄妹几个读书。
    钱玉江说要不是兄妹几个都不是读书的料,看着读不出什么出息,爹娘咬咬牙还是会供一个读得最好的。
    她这村里可不一样。村里只有几家有自己的田,其他人种的田都是朝廷的。据说这片地界特别适合种仙草,所以官府只允许他们种一小块口粮田,其余的地必须种仙草,每年听上仙的安排,让种什么就种什么。
    每年上交都有规定的额度,交不齐的,口粮田也不给种了。而那个额度那么高,最后能落在自己手上的真是不多。庄户人家也用不着那些神奇的仙草,随便吃下肚不但不能长生不老,说不定还会烂穿肠子,只能卖给官府。到时候又会被压价。
    阿漓也听村里人闲扯时说过,有的村子就不让种田,让养仙牛这样的牲畜禽类,也不好养。他们村今年的牛,就是从这些地方牵来的,也是发牛的时候才知道这事。
    还有的村子据说不适合种仙草,上仙让他们都种粮。村民听村长说这事的时候还很羡慕,结果被村长毫不留情地嘲了一脸。
    “哪有这么便宜的事,他们种的也是仙粮,上仙叫灵米灵谷灵蔬的,敢偷吃?不要命了!”
    仪国的上仙多好啊。为什么大洛国的上仙这么凶?难怪娘和钱姐姐都要跑,如果是她她也要跑。
    阿漓叹了口气,她是大洛国的人,出了村不会有人抓她,可是钱玉江跑不了,除非往山里跑。
    可她还是在坚持挖洞,阿漓不知道要不要帮她望风了,如果逃到山里,肯定会被凶兽吃掉的。
    关她的那屋是砖砌的,陈大头家在村里算是过得好的,曾爷爷辈起了砖房,听说原还要再起两间,那年收成不好,家败了,就没成。
    钱玉江现在已经掏出个洞来,平时把挖出来的砖还按原样垒回去,再拖柜子挡住。现在让她望风,是在给出逃做准备。
    粮食是别想偷多少的,本来就没多少,偷上两把就能发现。钱玉江现在是偷点零碎玩意,给自己缝口袋,做绑腿鞋垫,准备逃到山里时用。
    歇够了,阿漓将两小节新学的曲子吹起来,大青听得摇头晃脑,头上的包似乎又大了一点,阿漓还是有点担心,村长今天已经问她是怎么回事了。
    但没等她多想,小灰突然哞地叫了一声,用尾巴甩了她一下,她一抬眼,远远地见到一群人回村。
    赶紧吹笛,连吹了几次通知钱玉江回去藏好东西,阿漓心里也诧异,天光还早,怎么一群人都回来了?
    回村的人没回自己家,一起聚到了村长家门口,脸色沉得像挂了乌云。阿漓将仙牛带过去,坐在大青背上往里看,村长也沉着脸。
    有人绷不住,坐地上哭了:“这可怎么办哟!今年交不上仙草,上仙把地都收了,可活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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