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撩闲 第4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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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这笔钱既然回款,她也该把镯子赎回来了。她对叶泠说:“叶总,我向你借的七百万,这个月到期。你看要是哪天方便的话,我把这笔钱还了。”她的镯子并不便宜,即使画室的安保不错,叶泠也不见得会长期放在画室。她要赎回来,还是得预约一下。
    叶泠点头,说:“好。”她想了想,说:“我看你今天是要去送螃蟹吧,我今晚十点的飞机回北京,得下周三才回。周三下午或周四、周五都行。”她说完就见温徵羽的眼睛倏地瞪圆了,似是很惊讶和意外。她说:“要是要得急的话,我现在联系银行去开保险柜取镯子。”
    温徵羽说:“不是,你今晚十点的飞机?”
    叶泠“嗯”了声,说:“行李已经收拾好了,时间绰绰有余,不用担心赶不及。”
    温徵羽顿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叶泠还真是从牙缝隙里挤出的时间来陪她捞螃蟹。
    回到市区,叶泠便和她道别,然后上了自己的车。
    温徵羽目送叶泠上车,心里略有些不是滋味。她也说不好是什么心情,像是有点难受,又像有一丁点不舍,还有点像是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她定了定神,把思绪收回来,专心去送螃蟹。
    文靖开着车,在前面带路,载有螃蟹的小货车跟在后面,她再根据之前安排好的路线,挨家送螃蟹。她师傅齐千树先生以及常来画室走动的前辈,老先生的老友,都得送到,在本地住的师兄师姐那,也送了螃蟹过去。平时他们没少帮衬,走礼自然也不能漏了他们。之后,她又去了趟连老先生家,搬了整整一大框螃蟹过去。最大号的塑胶框,满满的全是螃蟹,她都担心最下层的螃蟹会被压扁了。
    她家的亲戚多,舅舅表哥们又都住得远,她要是再挨家送,得把自己累死。于是跟连老先生和老太太商量,周末要在他们家办螃蟹宴,请舅舅表哥们回来吃顿螃蟹,再让他们各自带一些回家,省了她再挨家跑一趟。
    连老先生和老太太迎出来,见到从小货车上抬起来的一框螃蟹,两人都愣了下,然后一起瞪大眼睛看向她。
    她看他俩这表情神态,顿时觉得他们好有夫妻相。
    温徵羽知道这满满一框螃蟹看起来有点多,可连家的人也多。小舅舅跟连老先生、老太太住一起,不用单独送,三个舅舅加上七个表哥,这就是十户。三十口人吃一顿,再加上打包带回家的那一份,这么一框不会有剩。她扶着腿脚不太好的连老先生和老太太进屋,对着他俩,她忍不住显摆,说:“是叶泠带我去捞的螃蟹,去阳澄湖捞的。去的时候,看着工人从湖里提起来的,长长的蟹笼子里全是螃蟹。我们去的时候,还有螃蟹爬在围网上,船开过去后,它们吓得跳进了水里。我这才知道原来螃蟹不是只会爬,还会游泳,游得很快。”
    连老先生和老太太互相看了眼。
    连老先生问:“你没见过螃蟹游泳?”
    温徵羽说:“没有,以前只见过餐馆水族箱里的,今天第一次见到湖里的。也没见过这么活蹦乱跳的,把它们倒进框里,八条腿蹬得飞快。”她又把养螃蟹的养殖场长什么样,螃蟹捞起来倒框里长什么样,跟老先生和老太太说了。
    天都黑了,老先生等着她回家吃晚饭,没多待,送螃蟹时小坐了一会儿,便告辞回去。
    连老先生和老太太一起送她上车,很是舍不得她走的模样。
    她落下车窗,对他们说:“我后天早上就过来了。”
    连老先生对文靖说:“路上慢点开车。”
    文靖应下。
    连老先生又叮嘱她:“累了一天,回去早点休息。”
    温徵羽应了声:“好。”又听着他俩念叨了几句,这才跟他们道别。她等车子开出去后,回头,见到他俩还站在门口看着。那苍老的身影,眼巴巴地看着她的样子,让她不由得眼睛泛酸。
    她家的宅子小,不太办得开宴席。
    温徵羽先把螃蟹送到四堂伯那,待明天办场螃蟹宴,再大家分一分,就算完事。
    周六、周日,温徵羽连着办了两天螃蟹宴,吃了两天螃蟹。
    温黎很是打趣了她几句。
    连晰对温徵羽说:“你那不叫捞螃蟹,那叫买螃蟹。我跟你说,你就该自己拿起网去捞,这才叫捞螃蟹。况且,养殖场的螃蟹有什么好捞的。周末,下个周末,哎,不行,下个周末奶奶生辰,下下个周末,我带你去湖里钓鱼,钓野生鱼。抓螃蟹也行,找那种大石头多的地方,搬开石头就有螃蟹。那边的水质和环境不错,野生螃蟹还是有点的。有些石头缝隙里还有鱼,扒了衣服,穿条裤叉,潜下去,手快准,指不定就能捞起来一条。哦,对了,你得带伴啊,别到时候钓个鱼,我还得来来回回给你串饵。要是钓得多,或者抓得多,我们还可以在湖边烤个鱼。”他又扭头对他老婆说:“老婆,记得提醒我带碳和烧烤箱。”
    温徵羽:“……”她就说了一句,这大嘴巴就呱啦呱啦地扯这么远。
    她过完周末,便开始准备给老太太的寿辰礼。
    老太太八十六岁了,温徵羽没别的愿望,就希望她能长命百岁。她想着买的礼物都没有自己备的好,便自己动笔给老太太画幅祝寿图贺寿。
    她先以双钩书法写出一个大大寿字,再在寿字空心的部分填画,画的是松和鹤,寓意长寿。
    画幅很大,但那是字大,字体空心部分填画的地方并不多,需要画的松、鹤比起她画的昆仑山上的那些草木精怪要简单许多。
    叶泠来找过她两回,看到她在画画,没吵她,默默地坐了一会儿就又离开了。她到吃饭的时候,想起约了叶泠还钱,打电话给叶泠,才知道叶泠已经找过她,只是看她忙着,没忍心吵她。以至这么一来二去,直到周四下午才还成钱。
    她画完画,回头时见到叶泠又像个幽灵似的坐在身后等着她。
    她有点不好意思。
    叶泠笑道:“我看你快画完了,就坐了一会儿等等你。”
    她和叶泠去到叶泠的办公室。
    叶泠打开保险柜,取出一个锦盒,放到她面前。
    锦盒里摆着的是她装镯子的锦盒。盒子上的封漆和封条都原封未动,就连盒子也仍旧好好的。
    叶泠说:“打开检查看看。”
    温徵羽自然是信得过叶泠的。不过,行有行规,东西还是要当面检查清楚。她拆了封,打开盒子,见到她奶奶留下的镯子完好无损地摆在盒子里。她说不上来为什么,就是突然心里有点感慨,盯着镯子看了好一会儿才取出来,戴在手腕上。
    叶泠由衷说道:“这镯子真衬你。”
    温徵羽道了句谢,把欠叶泠的钱转账给了叶泠。她又诚心诚意地道了句:“叶泠,谢谢你。”谢叶泠这么帮她,也谢叶泠对她这么好。
    第六十四章
    温徵羽有点愁。
    她刚跟外公外婆一家相认,很多情况都不太熟悉,例如,家人的生辰就不太知道。她外婆生辰的请帖是早就派出去了,但是,从来没有外婆过生日还要给外孙女下请帖的。连家跟温家断了往来二十多年,也没谁往温家送帖子。她估计连家人可能也没想到,她连他们生日都不知道,以为她知道,然后也没告诉她,直到她请大家吃螃蟹,连晰那大嘴巴呱呱一通说,说到她外婆过生辰的事,她才知道。
    如今,她画是画好了,可还得装裱呢。
    装裱画,快的,有,机械装裱半个小时就好了,但是,不利于保存以及后期揭画修复。最好的就是手工装裱,但是,手工装裱耗时长,最少也要一周时间。
    如果不装裱,就这么用画筒装起来送过去,等她外婆过完寿辰再带着她外婆送去装裱?没这么送寿礼的。
    南方潮湿,“烟雨江南”四个字道尽了江南的潮湿气候,即使是装裱过的画,在遇到潮湿的梅雨季节也需要做防潮处理才行,不然很快就会受潮霉烂。她看她外公家的摆设布置,就知道他们不是那种喜欢书画文玩的类型,以于怎么保存书画作品,肯定也不通晓。她的画要是挂屋里,几场绵绵细雨过后就会起霉,她都得先心疼坏。
    她的画是用的是熟宣,如果要保存,还是需要好好装裱才行。
    温徵羽犹豫半天,去画室的库房找了个红木雕刻的画筒放画。反正她经常去老太太那,回头等哪天老太太有时间,再带着老太太去装裱,终归是她的一片心意。
    老太太过生辰,她不可能像外人那样要等到寿宴当天才过去。
    她周五陪老先生用过午饭,带上老先生给老太太配的寿礼便带着文靖去了连家。她去连家,连换洗衣物和日常用品都不需要带,老太太早给她备得齐齐的。
    老太太儿孙多的好处在这时候就体现了出来。她爷爷就一个孙女在身边,她给爷爷过寿辰累得昏天暗地,很多地方还得她爷爷帮衬着才行,连带老先生都跟着很是忙了一阵。她外婆过生日,有她的舅舅、舅妈、表哥、表嫂操持,她去到的时候,老太太还在院子里浇花呢。
    老太太见到她的车,放下浇花的壶,迈着轻快的小步伐便过来了,问:“怎么这会儿来了?我以为你要明早才过来。”
    温徵羽说:“哪能啊。自己亲外婆过生辰呢,自然得早点来。我本来应该再早点来的,不过,为了给您备寿礼,加班加点地忙了一周,所以,您不能怪我。”
    老太太一听忙了一周,问:“你备什么了?你来我就高兴。”
    温徵羽笑,说:“我来您就高兴,您还问我备什么了?”
    老太太说:“你都忙了一周,我总得问问。”
    文靖打开后备箱搬寿礼,老太太便凑了过去,见到一箱箱的锦盒包装,狐疑地看向温徵羽,问:“都是些什么?”
    温徵羽说:“不知道呀,温老先生备的,都是他库里的东西。我估摸着,他库里的那些书画文物用品肯定不会送给您,大概是些参葺补品之类的东西。”
    老太太打量了半天那堆据说是参葺补品的东西,没看出哪样是她外孙女送的,问:“你备的呢?”
    温徵羽从后座上把画筒拿下来,扶着她外婆进屋,说:“我画的。昨天下午刚画好,新鲜出炉,您老还得等它再干几天再拿去裱,到时候我陪你去,装裱师傅我熟。”
    老太太笑,拆穿她,说:“你啊,时间赶,来不及送裱就直说呗,我还能怪你不成。”她又补充句:“说好了,得陪我去啊。”
    温徵羽被老太太戳穿,顿时红了脸,点头,说:“一定一定。”
    老太太笑着打开画筒,小心翼翼地将画取出来。
    温徵羽帮着老太太把画展开,说:“我画画慢才画这么久。这种贺寿的画还是第一次画,要是有不好的地方,您老可别嫌弃。”
    老太太逗她,说:“我要是嫌弃,您还能再画一幅不成?”
    温徵羽很是爽快地应下。
    老太太笑,将视线挪到画上,入眼便是一个寿字,寿字中画有青松仙鹤,衬有日月山河,一看就是好寓意。旁边提有两排字,写着“丁酉年己酉月温徵羽贺外婆章云华八十六岁寿辰,愿外婆幸福安康福寿绵长。”
    贺寿图见过,提字提这么长的,少见。画好看,字也漂亮。
    老太太把温徵羽提的字,反反复复地看了又看,又把她画的画看了又看,好半天才收回视线,紧紧地握住温徵羽的手。这画上,连一根根松针都清清楚楚地画了出来,苍翠葱郁的松树上还挂着一颗颗饱满的松子,寓意子孙绵长,仙鹤活灵活现,连每一片羽毛都清楚地画了出来。山势巍峨,绵延起伏,后势极足。云层后,曙光破晓,朝阳初升,天边,还挂着月亮的淡淡身姿。
    老太太怕把她画弄坏,叮嘱温徵羽小心收起来,等过几天送去装裱后再拿出来看。
    温徵羽把画放回画筒中。她环顾一圈四周,没见到连老先生,问:“外公呢?”
    老太太说:“他的几个老战友老兄弟来了,在书房呢。你齐爷爷也来了。”
    温徵羽问:“齐爷爷?”
    老太太说:“老齐。跟你外公那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当初你外公的腿受伤,要不是他拼了命也要把你爷爷带回来,你外公这条命怕是早就丢在战场了。如今年龄大了,一个个,都走得差不多了,就剩下你外公、老齐和老边还在。”她顿了下,又说:“老齐还有个孙女,年龄比你大一点,可漂亮了。”
    温徵羽见老太太提起别人家的孙女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说:“您老也有外孙女啊。”什么人呐,当着自己外孙女的面羡慕人家有漂亮孙女,她长得也不丑呀。
    老太太说:“是漂亮,比你好看。”
    温徵羽没语言了。亲外婆说别人好看,可见是真的比她好看了。
    她来得早,吃完午饭就来了。到下午的时候,家里便开始来客人了,姨婆、姨,表舅、表叔,老太太的一些亲戚就都来了,她还见到了舅公。老太太兄弟姐妹七个,如今活着的就老太太和小舅公了。小舅公是坐着轮椅来的,孙子陪着。
    老人家过寿辰,先到的自然是与老人家关系亲近的老先生、老太太们。
    她大舅、小舅和大舅妈以及大表嫂都回来了,热热络络地招呼了起来。
    温徵羽跟在她外婆身边,又开启了新一轮的认亲戚模式。
    她头天认了一波亲戚后,第二天去到宴会上,跟在老太太身边充当老太太的人形拐杖的同时,继续认人。她就觉得吧,跟温老先生比起来,老太太真算得上是地头蛇了,三教九流的人都认识。跟老太太一辈的来了,与老太太打过交道的那些往来户的小一辈也来拜寿了。她只听爷爷提过一嘴说她外婆厉害,如今见到了才发现,老太太似乎有点厉害。通常来说,老太太嫁进老连家,别人提起她应该是“连家老太太”,但,这位老太太腰板硬,人家称呼她都称姓,“章太婆”、“章婆婆”、“章姑”。从来的这些老人家口中,她才隐约知道,老太太年轻时也是位搅风搅雨的人物。她听大家说的,不由得想,老连家的小子野,根子很可能不在她外公身上,而是在老太太身上。
    温徵羽只敢在心里暗搓搓地猜测,不敢问老太太,她的舅舅和表哥那么野是随了谁。她怕老太太捶她。
    老太太过生辰,来的人比她爷爷来的人多了去。
    她四个舅舅都是当过兵的。大舅是干到六十岁刚退的休,二舅、三舅后来都转业成了公务员,小舅目前还在部队。这些当过兵的人都讲究个战友情什么的,即使退伍转业了,也有战友来走动的。有些战友继续在部队任职,有些转业到地方安排了工作,有些从了商。她有四个舅舅,他们的战友来了一堆,同事来了一堆,他们有些还带着家眷过来,老婆孩子一起,坐了十几桌。她七个表哥,也都是有各自的工作或生意,除了连晰只当过三年兵,其余也都在部队干过,来的也是战友、同事一堆。她除了舅舅、表哥,舅妈、表嫂家也有亲戚过来。再有连昕经商,往来户也多。
    哪怕温徵羽一向觉得自己的记忆力不错,认过一次的人,基本上都能记得住,今天也记不过来了。好在她有老太太领着,先跟着老太太认了一圈人。
    老太太一句“这是我外孙女,我家怀瑾的孩子。”道尽了连家人对连怀瑾的感情。温徵羽就觉得她有一个了不起的妈妈。她是连怀瑾的孩子。
    有很多人还认识连怀瑾,都说她与连怀瑾长得像,认识年轻时的老太太的,则说她和老太太长得像。
    她把老太太相熟的人都认识了一通,老太太这才拍拍她的手,说:“陪了我大半上午了,去吧。”又让人把连昕叫过来,让连昕带带她。
    连昕把温徵羽从老太太身边带走后,温徵羽才问:“老连家是老太太当家?”她以为在家里时是老先生让着老太太,等办宴席时,才发现这么多人来,好多都是冲着老太太来的,不是冲着连老先生来的。
    连昕说了句:“我们家老太太厉害着呢。爷爷这辈子最大的成就就是娶到了奶奶,再就是他怕老婆。”后面句,他是压低声音嘀咕出来的。他说:“小时候我们挨揍时,只找姑姑,从来不找爷爷,没用,在奶奶那,他比我们还怂。”
    温徵羽悄声问:“我妈不怂?”
    连昕说:“姑姑讲理,说话温温和和的,她说话,大家都爱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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