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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妹怂且甜 第5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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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在总有后来者。这世间永不或缺的,便是前赴后继的璀璨少年心。
    去成长,用尽全力去摒弃自己稚嫩的无知、斧正自己的错漏与不足,成为更好的自己,去做我们这一代人改做的事。
    朝代或许会更迭,但山河永远壮丽,少年生生不息。
    ****
    从“司空台”下来,回到信王府别业近前已是申时。
    说来也怪,之前在京中四年徐静书都没见过李同熙,近来却像是走到哪里都能遇到。
    此时李同熙正在山间道旁与赵澈说话。
    两人面向而立,各自的下属与随护都退在一旁。
    想是余光瞥见了山道上下来的四人,李同熙立刻扭头看过来。
    赵澈在人前惯例还是装盲的,便不动如山。
    “咦,大哥几时来的?”赵荞很是开怀,远远冲赵澈使劲挥手。
    “二姐,你挥手大哥又瞧不见!”赵蕊更是藏不住雀跃,蹦蹦跳着大喊,“大——哥——!”
    实在是近来赵澈忙了个神龙见首不见尾,虽每天夜里还是回府,但弟弟妹妹们都有日子没见他正脸,这一见活像是久别经年后的重逢。
    一大一小两个姑娘牵着手,急吼吼迈开步子朝赵澈跑去。
    不疾不徐跟在她俩后头的赵渭莫名冲徐静书挑了挑眉,含义不明。
    徐静书脸上无端端一红,略落后几步避开了赵渭的目光。
    眼神却不受控地偷偷瞟下去,轻易地越过了李同熙,定定落在赵澈身上。
    其实身着皇城司武官袍的李同熙身姿端肃挺拔,自带一种英朗凛然,加之也生得张醒目俊面,站在谁跟前都不至于轻易被遮掩了光彩。
    偏此刻他对面站的人是赵澈。
    其实赵澈身手不弱,但他向来不是张扬的性子,多以温柔和煦的面貌示人,便常给外人一种“文弱”的错觉。
    徐静书蓦地想起中午出涟沧寺时赵渭说的那番话。其实不独情情爱爱的事,在许多事上,温柔内敛的男儿其实都很易吃亏。
    因为不张扬,轻易也不出错,便温温润润没有伤人棱角,反倒时常让人觉得平淡沉闷,甚至常觉得他不够光彩夺目。
    可他分明化寒冰于无形,无声拂开所有绝望阴霾,细致而沉默地呵护着她心上隐秘但深重的伤痕;也在不知不觉间,将原本有极大可能的走向纷争阋墙的弟弟妹妹们拧到一处;还能不动声色将原本谁也控制不住的信王殿下无声钳制进某个不至于牵连全家人的范围内;更能做到在储君大位落定之初,就让储君班底里最核心的那个位置虚悬着静候他的入主。
    他这样的人,需得细细体察才能觉出他的好。但凡心思稍不细腻之人,都会将他视若平常,难怪赵渭会怕他吃亏“输”给李同熙。
    此时的赵澈一袭茶白春袍立于山间道旁,头顶是碧空湛蓝,两旁是林木葱茏。极目全是春日晴天理灼烁蒙茸的鲜亮色泽,他身上的茶白色烟罗绡便使他成了天地间最夺人眼目的存在。
    清贵出尘,矜持,凛冽。如霁月光风,敢与盛春骄阳辉映。
    虽温柔,却强大。
    徐静书淡淡垂眸,抿唇笑得眼底沁甜。
    在她这里,赵澈永远不会输给任何人。因为他所有的好,她都知道。
    走到近前,徐静书规规矩矩向李同熙执礼问好后,才糯声轻软道:“表哥。”
    “静书。”他这轻声一唤,眉目间的轻寒尽褪,霎时就如春风化了薄雪。
    他向来都叫她“表妹”,只偶尔急了或玩笑胡闹时才连名带姓地喊。像这般略显亲密只唤名,在徐静书记忆里似乎还是头一回。
    她心慌赧然,有些无措地抬手捏住自己发烫的左耳珠,左顾右盼不敢看人,生怕连大咧咧的赵荞和懵懂懂的赵蕊都要看破两人之间的“秘密”——
    至于赵渭,虽不知他是几时发现的,反正他都知道了,爱笑就笑去吧。没法子的。
    赵澈仍做目力不便状,侧过脸柔声道:“你过来一下,有些事要单独同你说。”
    赵蕊还天真无邪地笑闹:“竟是要躲起来说悄悄话吗?大哥总是偏心表姐,哼哼。”
    徐静书不想说话,只觉得脸烫得都要蹦火星了。
    “是你表姐官考的事,同你又说不着,裹什么乱?”
    赵澈笑斥赵蕊一句,让赵渭将她与赵荞先带进去。
    接着又对李同熙道:“有些家中事需做安排,方才所说的那桩,改日再同李骁骑细聊。”
    “那就不叨扰世子了。”
    李同熙不卑不亢执礼告辞,临走前看向徐静书,莫名眨了眨眼。
    徐静书疑惑蹙眉,却没心思细究,噔噔噔跟上赵澈步子往里走。
    “官考怎么了?我……我没考上吗?”
    按说下个月才出榜,这时若得到什么风声,必定是赵澈特意打听来的。徐静书歪头打量赵澈神情,总觉他有些严肃,心中顿时七上八下。
    “你这泉山踏青怕要提早结束了,”赵澈低声道,“明日随我下山去一趟光禄府,光禄少卿顾沛远有些话要问你。”
    他想了想,噙笑回视她:“你只管依着本心,说你认为对的话,做你认为对的选择。旁的事都不必有顾虑,有我在。”
    第五十九章
    武德五年三月十七,微雨。
    时隔不足半个月, 徐静书走进光禄府, 站在当初作为“堂辩”考场的正堂里。
    这一次,端坐堂上主位的不再是主考官, 而是光禄少卿顾沛远。
    虽说光禄府主官乃位列三公九卿之一的“光禄卿”,但历朝历代多数光禄卿多只是尊贵荣衔。通常是由功勋卓著但德高望重、深受帝、后信任的尊长者担之, 重大国事上常需参考他们的意见。
    但因这类人物通常年事已高,光禄府多数实际事务决策权都在光禄少卿手中。
    自武德帝立朝建制以来,光禄府责权范围经过数次调整, 权力已比前朝大得多。辖下不单有号称“帝王手中最后一把匕首”的金云内卫、虽无实际官职却能影响当朝国政方向的智囊国士们;还负责统筹官考事宜, 并管理、补训每年官考招录上来但不能即刻上任的“试俸官”们。
    对于年轻的试俸官们, 光禄府会给出无休无止的补训教导与稽核。若在稽核中大意差错,“试俸”将立刻结束, 遣回原籍自行另谋出路。
    至于那些次次都能通过光禄府稽核的试俸官们, 则需在不断稽核中耐心等待各部出现官职空缺。
    当各部出现官职空缺时, 便会依照光禄府的稽核记档及光禄少卿的意见从“试俸官”中起用合适人选。
    也就是说, “徐静书们”在通过“文武官考”这第一道坎后, 接下来要面对的就是光禄少卿顾沛远这座大山。
    顾沛远所外显出的性子温和文质,说话不疾不徐,面上常带三分笑, 却并不会给人虚伪敷衍之感, 倒是让人如沐春风。这样的人其实很容易给人以“柔善可欺”的错觉。
    但只要想想“光禄少卿”离位列三公九卿的“光禄卿”仅一步之遥,就知此人绝不简单。
    须知顾沛远此时年岁才不过三十五六。单就这点,足以说明顾沛远不可小觑。
    这样的人, 其温和斯文只是出于良好教养及自身的好品行,绝不表示他庸碌、好糊弄。尤其在公务上。
    这是赵澈昨日黄昏在泉山上特意提醒徐静书的。
    ——不要试图与他虚晃花腔。无论他问什么,你只管言简意赅照实答。
    ——若他要你做选择,顺从你自己的心意。
    想起赵澈的叮嘱,徐静书深吸一口气,原本因忐忑而急促的心跳慢慢平和下来。
    她虚虚垂眼看着地面砖石上的图案,耐心等待着顾沛远发问。
    主座上,顾沛远慢条斯理放下手中茶盏,温声开口:“最初时是缘何想要考官?”
    “家贫,投亲寄居来到京城,得亲族庇护有了读书的机会,便想好要考官谋差,以此立身、糊口。”
    徐静书诚实到这般地步,显然让顾沛远有些意外。
    他眉梢轻扬,笑意渐深:“可本官查阅你文试答卷,对‘为官之人当如何清正持身’颇有见地,行文间所透露出的襟怀抱负也颇高远。难道竟只是为应付官考而笔不从心?”
    这老狐狸拐着弯说她两面派,当谁听不出来么?徐静书抿了抿唇,略有些不服地偷偷皱了皱鼻子,无声轻哼。
    “答卷上字字本意,言为心声,”她稍稍抬头,迎上顾沛远打量的目光,“答卷上那些言辞,是经师长教诲,加之数年苦读后才得的真谛。但顾大人问的是‘最初’。”
    她没有说谎,没有耍花腔。
    最初的徐静书啊,就是烟火红尘里一个最最庸碌的小孩儿。历经波折、磨难,厚着脸皮寻了远房姑母庇护,每日最怕的事就是被赶出去流落街头、衣食无着。
    于是想活下去,想吃饱饭,想长大,想有一技之长可以谋份差事养活自己。
    十一岁的徐静书对世间事所知甚少,活得更像一只落单幼兽。所思所行皆遵从本能:除了饥饿和死亡,什么也不怕;除了“吃饱”和“活下去”,什么也没想。
    顾沛远笑着颔首,又问:“许多人入仕的初心,大都是怀着远大抱负与坚定志向。便是如此,其中都有一部分人会在往后的漫长岁月里被某些污浊之气所浸染。而你的初心竟只不过是为了谋职糊口,如此这般,你觉你真能做到自己在试卷上所说‘焚身为炬,为公义持身,直至终老’?”
    初心怀志之人,尚且不能个个做到始终如一。她这连初心都只那般庸碌利己,说来着实很难让人相信她的坚定。
    “顾大人说这么多,泰半都对。只一点有误,”徐静书不自知地略抬双肩,将两手拢进宽袖的遮蔽中握紧成拳,“我初心庸碌功利,这半点不假。但这庸碌功利,恰恰该成为顾大人相信我足够坚定的证明。”
    她悄悄咽了咽口水,语气坦然。
    “大周律中可没有哪条说,‘为官初心必得抱负高远、志向宏大’。世间大多数平凡人都生而庸碌,因此才需读书受教、践行探索,在学识长进与眼界开阔后一点点变好起来。对于没有退路、少人护持的平凡人来说,再无比‘活下去’和‘吃饱饭’更无法背叛的志向。”
    顾沛远笑了:“你既无国子学求学资历,虚岁也才十六,便是如今给机会让你上任,也只能从最低阶员吏做起。文官员吏多清贫,必不能让你吃得好、活得好。若运气不够或能力不够的话,或许要在员吏的职务上几年、几十年,长久如斯,岂能不动摇?”
    “顾大人,我要的是‘有饭吃,活下去’,而不是非得‘吃得好,活得好’。小时家中三口人分食半碗白米饭的日子我都过过,即便只是最低阶的九等员吏,怎么也够一日三餐独自吃上整碗米饭吧?您看,最惨最惨的境地也比我最初时好,我有什么理由动摇呢?”
    徐静书赧然一笑:“当然,若能吃得更好、活得更好,那自是锦上添花,我不会清高到说不要的。”
    就如一棵树,落到土壤里站定破土后,便只会不管不顾地参天向上,想的只会是要比周围的树都大都高,否则便会少了阳光、少了雨露。
    一旦动摇就是自断生路,这才是最无法背叛的坚定。
    至于写在答卷上那些关于“盛世清明”的宏大理想与抱负,也不是违心浮夸的矫饰。那是徐静书这棵小树在成长中开出的小花,也是她的一部分。
    “徐静书,你说服我了。”他没有再自称“本官”,而是“我”。
    这种平等的姿态释放出的讯息,是认同、赞赏及期许。
    顾沛远端起茶盏:“此次京中官考,如无意外,你在文官应考者中位列第二。”
    今年来京应考者人数众多,其中甚至不乏年岁虽长,但曾在前朝亡国前或再战时曾有过短暂为官经验的沧海遗珠,竞争之激烈恐怕是大周开国来最强。
    在这样一次官考中位列榜眼,实在是……祖坟冒青烟了!
    徐静书猛地瞪大双眼,眸底浮起惊讶欣喜。
    可还没等她想到该如何表达心中狂喜,顾沛远便抛给她一个真正的难题。
    “眼下有个紧急职缺,若你选择应这职,那就连‘试俸’都免了,”顾沛远清了清嗓子,“只是这官职不大,风险却不小。哦,相比别部同样职等的员吏,这位置在晋升上还算通达,去年曾有连升三等的先例。”
    连升三等,听起来很诱人啊。徐静书强忍挠头的冲动,小心翼翼地问:“请问顾大人,是什么……官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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