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那会儿，江亦琛一直都希望顾念能够成长独当一面，那时他并不认为自己能够保护她一辈子，自己的女人，宠是必然的，但是若是有一天，他无法照顾她了，她必然要自己去应对生活中的那些磨难和风雨。
    给她无尽的包容的爱意，却也要教会她生活的道理。
    五年时间已过，她的确变了，变得和以前大相径庭，那张熟悉的清丽的脸上再也没有当年纯真可爱善良的笑容，她笑的时候，只是牵动脸部肌肉，而眼底不曾有一丁点儿的笑意。
    她活成了他曾经希望的模样，行事果断，心思缜密，不动声色，演起戏来愈发自然，几乎毫无破绽，以至于他很多时候都分不清她是在演戏还是出自真心，更难得是，她能屈能伸，锋芒敛尽。
    可是这些却又不是他希望的模样。
    成长的代价终究是残酷的。
    顾念是在临近中午的时候接到了江亦琛的电话，他要她中午来a座他的办公室。
    江总这是要兴师问罪了吗？
    还亲自打电话给她。
    顾念也没有问什么事，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等到了十二点半的时候才起身去了a坐。
    她乘坐电梯到了顶楼，一出电梯门遇到了宴西。
    顾念挑了挑眉，和他打了个招呼，然后问：“江总心情如何？”
    要是不好的话，她还得想办法哄一下。
    虽然也不知道能不能哄好。
    顾念觉得自己也挺委屈的，道歉的是她，服软的是她，顺从的是她，可是最后闹脾气却还是他。
    宴西愣了会说：“江总点了云水间的外卖，正等着您过去吃午饭呢！”
    这样吗？
    顾念的指纹在第一天就被录入到总裁办的系统里去了，所以她不用刷脸，直接摁着指纹，玻璃门开了之后就到了江亦琛的办公室。
    一进去就有饭菜的香味传来，江亦琛正弯着腰拆包装盒，见到她进来，朝她挥手说：“过来吃饭。”
    顾念走过去，和他一起把餐盒打开，才发现他点的都是些清淡的小菜。
    大概是秋天天气干燥或者心情躁郁，江总这几天有些上火，戒烟戒酒，饮食都清淡的不得了。
    吃了一半之后，顾念发现他显然没什么胃口，面前的汤只喝了一两口，米饭更是没怎么动，她放下手中的筷子问：“怎么了，胃不舒服？”
    “没有，你吃你的。”他咳嗽了两声，嗓子颇有些不舒服。
    顾念默默地想，江总不会是看到了她然后倒尽了胃口吧！
    江亦琛习惯性地拿出打火机，想要点根烟，摸了摸没有烟，他“啪嗒”一声打开火，点了个寂寞。
    顾念搁下筷子问：“真不吃？”
    “没胃口。”
    “喝点汤呢？”
    江亦琛本来想说不的，末了还是说行吧。
    顾念端起汤，拿起勺子，开始慢慢喂他。
    吃个饭也不好好吃，非得哄着才吃，真把自己当成三岁小孩了。
    大约是有人喂，江亦琛难得有了点胃口，喝了汤之后，他又让顾念喂他吃了点饭，宛若一个生活无法自理的残障人士。
    顾念见差不多了，放下汤盒，抽出纸巾擦了擦手说：“我过去了。”
    “在这休息会！”
    办公室里就有卧室，装修虽然简单却也舒适，江亦琛有时候工作晚了就会在这里休息，对于曾经的单身的他来说在哪里睡觉不是睡觉，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江亦琛瞧着她一张寡淡白皙又憔悴的脸问：“最近又熬夜了？”
    顾念揉了揉自己发黑的眼睑，打了个哈欠说：“嗯，赶进度。”
    想来她也不会因为别的什么脑心挠肺夜不能寐，也就是工作会让她费劲心神。
    反正不管她怎么样，最后不好受的总是自己。
    她不一定会有多少心绪起伏，反倒是他，那天在车内强迫他之后，内心也是愧疚了一阵，又拉不下脸来跟她道歉。
    “卧室在这边。”江亦琛起身给她打开了卧室的门，“你去睡会。”
    房间里有淡淡的熏香，让人闻一闻就产生了睡意，顾念之前午休的时候还趴在桌子上呢，她过来没带手机，脱了风衣躺上床的时候还对江亦琛说：“一点半的时候叫我一下。”
    江亦琛替她拉好窗帘，然后走到她的床边坐下，手指在她的长发之间穿过，替她拉上了壁灯，轻轻说了声：“好。”
    卧室里面光线昏暗，顾念很快来了睡意，呼吸声浅浅。
    江亦琛坐在床边，手指轻轻点上她的额头，眼神微沉，与这暗色融合在了一起。
    其实她做错了什么呢？
    顶多就是表现得不在乎了点而已。
    他在深夜冷清寂静的京都街道上给她打电话，梧桐叶子落了一地，月光似流水铺在地上，那一刻他想如果她但凡有一点表示，他会立即飞回去和她结婚。
    在老爷子那里来个先斩后奏。
    结果她是怎么说的。
    她问你是不是喝醉了？
    秋夜长风起，瞬间就将他吹了个透心凉，也将他的理智吹了回来。
    也是，他是醉了才会觉得她还想再嫁给自己一次。
    江亦琛侧首，听着女人浅浅淡淡的呼吸。
    他想——
    就算他现在对她说你走吧，她也会说一个好字，然后干脆利落离开，生活不会有任何改变，反而可能还会为不用讨好他暗自窃喜。
    让她结不成婚的是他。
    逼着她回来的也是他。
    最后被折磨的还是他。
    有时候他也想要是真的厌倦就好了，那样她似乎就解脱了。
    可是，爱一个人又怎么会轻易放弃呢。
    虽然偶有难受，但是大部分的时候还是开心快乐的，即便知道有些讨好出自于刻意，但是还是控制不住自己沉溺其中，不愿意走出来。
    那个女孩和她有几分相似，有着她从前的模样，笑起来的时候也喜欢咬着嘴唇，带着涉世未深的天真和单纯。
    他能从那个女孩身上看到现在已经极少出现在顾念身上的影子。
    江亦琛很多时候也不明白，自己是不是执着于曾经的她，因为失去了，所以才迫切想从现在的她身上找回过去曾经的影子，以及那段尘封记忆之中的感情。
    过去的她，现在的她。
    已经是判若两人。
    他爱的到底是哪一个呢？
    连他自己恐怕也不能清楚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