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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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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怿沉默地吃着肉饼。
    从刚才把秦艽拽回来, 他就表现得很沉默。
    秦艽没敢说话, 心想是不是方才曹镖头把他们叫过去说话, 中间出了什么事。
    她不敢问宫怿, 只能去问影一。
    影一就坐在不远处的一块石头上。
    “大师兄, 怎么了?”
    人前总是这么叫着, 叫习惯了, 秦艽私下就没有改口。她也怕一会儿叫大师兄,一会儿叫影一,到时候容易说漏嘴。
    “刚才商量接下来的路线时, 商队的毛管事闹出点乱子,我们的意见是连夜赶路,但毛管事不愿。”
    “赶夜路?”
    秦艽转念一想, 也能明白为何下这种决定。
    他们昨天下午受到伏击, 天黑前那群土匪没回山寨,山寨的人肯定会下山寻找。他们当时虽把所有痕迹都毁掉了, 死掉的人也掩埋得很仔细, 但难免会有疏漏, 所以最迟今年上午, 山寨的人肯定会发现死掉的那批土匪。
    他们会沿着马车的车辙追击, 哪怕李家那群下人再怎么拖延,那群人肯定已经发现追错了对象, 正回头往这边赶,也就是说那群人现在就在他们身后。
    至于距离多远, 这还要看他们发现那批死人的时间, 以及李家的下人能给他们拖延了多长时间。但不管怎么样,接下来的路程肯定是最危急的,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就会被追上,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快离开子午道。
    至于商队的毛管事为何会有意见,其实也不难猜。
    昨日宫怿所言,只能暂时把这一盘散沙拼凑在一起,实际上经过这么一天的时间,不免有人心思浮动,商队的人就是其中之一。
    其实这整件事和商队没有太大关系,李家的下人驾着所有马车离开后,他们所有人现在倚仗的是商队的货车,也就是说商队其实是在拿自己当幌子,掩护李家人。
    可商队和李家人并没有什么关系,认真来说应该痛恨对方才是,因为如果没有李家人的出现,商队这趟行程不会出任何问题,更不用提着脑袋被人在背后追赶。李家悬赏的银子跟商队也没有半分关系,人家等于是赔本赚吆喝,还得小心丢命,不怪会闹意见。
    可同时商队的处境也十分尴尬,李家人出了大价钱吊着所有人保护他们,这群见钱眼开的镖师就把商队丢脑勺后面了,让商队自己走,他们也不敢走,现在就是这种两难的状况,也是今天毛管事总私下找曹镖头说话的原因,估计想说动曹镖头甩掉李家人单独走。
    所以宫怿说得真没错,如果李家人还不能认清自己的身份,真有可能死在这条路上。
    秦艽正想着心事,见周围很多人不约而同看向某处,她也顺着看过去。
    是李老爷和儿子说完话,直接往商队那边去了,估计是找毛管事谈事。
    这车队里人员龙蛇混杂,但要说傻,还真没几个傻子,秦艽也没觉得李家人会是傻子,大抵是至今还认不清身份,所以一叶障目罢了。
    希望别再出什么幺蛾子了,现在秦艽就想安安稳稳离开这里。
    不多会儿,李老爷和毛管事相携走了出来,见毛管事脸上的笑,想必李老爷答应他的东西,让他十分满意。
    曹镖头招呼大家启程,有许多镖师都发出埋怨声,曹镖头对众人晓以利害一番,大家也都接受了。
    就是动作不太迅速,总有点不情不愿的样子。
    “知道大家都辛苦了,可情况危急,实在不容耽误。今晚这趟夜路,老夫再给各位壮士一人加十两银子,就当是辛苦钱了。”李老爷站出来说。
    一听有银子拿,果然所有人都积极不少,所以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句话一点都没说错。
    一盏又一盏灯被点亮了,商队行走在外,免不了会碰见赶夜路的时候,所以这些都是必备物品。还有一根根火把,都让在车下行走的人举着。
    秦艽和宫怿上了车,影一还是骑着那匹瘦马跟在一旁。李老爷上车前经过这里,停留了一下,对宫怿拱了拱手。
    这手拱得秦艽心里七上八下,宫怿却一直是面无表情,看都没看他一眼。
    等车队往前行驶时,秦艽悄声问他怎么回事。
    “我不过教了教他们什么叫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谁知道这老头这么客气。”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难道说那一刀?
    秦艽看着他眼神有点诡异,宫怿揉了揉她脑门:“没事你就睡觉,别等半夜睡不着了。不过也没事,你要是怕的话,就往我怀里钻。”
    起先秦艽不懂为什么,很快她就懂了,因为山里有狼。
    那狼叫声此起彼伏,时不时还夹杂着其他不知名野兽的叫声,真能把人吓掉魂儿。幸亏车队里人多,火把也多,那些狼惧怕火光,一直不敢上前,却一直缀在后面,时不时叫上几声吓人。
    一直到把宫怿叫烦了,提着刀跳下车。
    秦艽只感觉一眨眼,身边就少了个人,夜风吹来,格外的凉。她叫了一声,没人应她,影一举着火把对她晃了下,让她别担心。
    过了会儿,宫怿回来了。
    浑身热气腾腾的,似乎出了不少汗,他这一来一去,几乎没人发现,除了秦艽和影一。
    “怎么出了这么多汗?”
    不光是汗,秦艽还闻到一丝不显的血腥味儿。她也没顾得去问,找出帕子给他擦汗,又把盖在身上的大棉袄,往他身上包。
    影一定睛看了他一眼,问:“又头疼了?”
    宫怿没理他,秦艽在心里想那个‘又’字,不过缀在后面的狼终于不叫了。
    *
    当终于看到人烟时,所有人都打心底升出高兴。
    第一件想做的事就是找地方落脚,好好睡上一觉。
    这是一座小镇,看似地方不大,但十分热闹,镇上有许多客栈。一行人随便找了家客栈,就在里面住下了。
    这一休整就是到第二天上午,客栈因为被镖队包下了,里面也没有其他人。早上秦艽起来,除了有几个镖师饿得实在受不住了,出来寻食,其他人都还睡着。她找店家要了三份早饭,回房把宫怿叫起来吃早饭,吃完继续睡回笼觉,直到中午有人来敲门。
    显然秦艽他们有些后知后觉,外面几方人已经商量了一场,但是没谈拢。
    且不提那些镖师们,曹镖头的意思是不想再继续蹚浑水,能把李家人送到这个镇,算是仁至义尽,镖银的话镖局会退掉,但前提是李家人能再去长安。
    商队的毛管事倒是有些不舍,但曹镖头一变主意,他也是两难的境地,最终还是倒向了曹镖头。
    也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商量的,总而言之等秦艽他们起来后,镖队和商队已经准备出发了。
    “阿大兄弟,小六小九兄弟,你们不走?”王镖师诧异道。
    “我带两个师弟出来,本就是锻炼两人,不巧我师弟旧疾发作,还需在此地停留些日子,既然时间不凑巧,就不勉强了。”影一指了指宫怿道。
    王镖师感叹道:“没想到小六兄弟平时挺活泼的,怎么会有病在身,真是可惜了。”
    秦艽看着宫怿的臭脸,憋着没敢笑。她又往李家人那边看去,就见李老爷脸色灰败,看起来着实有些可怜。
    等所有人都走后,客栈里顿时空了下来。
    三人回房,刚坐下来,有人敲门。
    打开门,正是那位李老爷。
    “小六兄弟。”他拱了拱手,说这个小六兄弟时,明显有些迟疑,“还不知下一步该如何走?”
    秦艽一个激灵,这才发现原来镖队和商队的离开,是宫怿和李老爷的合谋。
    *
    影一带着一行人去找了家镖局。
    与之前一样,这家镖局也有即将前往蜀地的镖队要出发。
    不过这次不同,这次他们是乔装成一家人投镖,希望得到镖队的庇护前往蜀地。这种活儿是镖局里常干的,走镖的时候顺带几个人,也可以额外挣一份银子。
    虽然出了银子,但并不是没有好处,最起码他们是雇主,终于有车可以坐了。加起来一共九个人,分了一辆车。
    是装货的车,坐九个人绰绰有余。
    就这样,一行人再度踏上前往蜀地的路。
    幸运的是,因为李家人几度变装,又和宫怿三人凑在一起,这种组合大抵谁也没想到,所以行在路上,他们看到几次有形迹可疑的队伍从镖队旁经过,都没有发现这里其实有他们要找的人。
    有时候帮别人,也是帮自己。
    至此,秦艽终于明白了其中最后一层含义。
    而同时,秦艽也发现一件事,宫怿有头疼的病。
    只是他从不表现出来,她也极其难以发现,只有通过他突然大量出汗,才能窥得几分。问题是天气寒冷,大家都穿得很厚,她很难发现他出汗。
    只有影一能每次都发现,后来她问了才知道,这头疼的病跟着宫怿很久了,一直治不断根儿,没人知道为什么他会头疼。起先大家以为是双魂症的后遗症,后来才知道不是,他们这趟来蜀地,就是为此。
    至此,秦艽才终于明白宫怿那句‘都是曾经发生过的’话的含义,也印证了她很久之前的猜测——眼睛瞎了是真的,每天做噩梦是真的,双魂症是真的,中毒也是真的,只是为什么他还能笑?
    这些事如果发生一件在她的身上,可能她都会生不如死,可他却能笑。
    *
    “大恩不言谢,其实老夫是无法用言语描述感激之意。小六兄弟,在这蜀地,如若碰到什么困难,请一定来找老夫,让老夫略尽绵薄之力。”
    这将近快一个月同车同行,已经让双方培养出极其深厚的感情。至少李家人对宫怿三人是如此,这临到快道别了,都有些依依不舍。
    “小六兄弟英雄出少年,以后前途定不可限量。这趟为兄跟你们学了很多东西,心中满是感慨,无法一一诉说,望你们这一去能够一路顺风。”李家大儿子道。
    李老爷又拿出一块玉佩,塞给了宫怿:“若是有困难,可拿此玉佩到益州李家,或者巴州唐家都可。”
    宫怿哂然一笑,接了过来:“那我就不客气收下了。”
    另一边,小衡儿抱着秦艽的腿,不想让她走,还是林氏劝了又劝,才松开。
    “那小九哥哥,你以后会来看衡儿吗?”
    “有机会的话,一定会去的。”
    再次道别后,三人转身离开。
    李老爷抚着胡须,看着三人背影,目露沉思。
    李家大公子道:“爹,都到了这种地步,你也没告诉人家我们的身份,未免也太不坦诚。”
    “不是你爹不说,而是对方不说,我们自然也不能说。不然我们说了,对方不说,让人家如何下的来台?”
    “难道真是那位?”李大公子往天上指了指。
    李老爷做了个手势:“莫言,他不言,我们当不语,有缘自然会再见面。”
    一会儿的时间,两个人都留下谶语,果然过了没多久,双方又再度见面了。
    因为上官归在巴州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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