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朗的天空之下，初夏的风炎炎地吹着，哪怕只要在烈日下呆呆地站立两分钟，浑身上下的汗水就能把衣衫全部浸湿，让人恨不能痛痛快快地洗个冷水澡。
    玄奘也很想洗澡，也很想把身上的汗水洗干净，但他却不是因为热，而是因为冷。
    就在沈晨以沉重的口吻说出那一个数字之后，玄奘就觉得自己掉入了冰冷的湖水之中，刺骨的寒意顺着他的皮肤径直往骨头里钻，如一根根倒悬着钩子的鱼钩，透进去再扯出来就是一阵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疼痛。
    那疼痛比之想象中遭受雷劈的人还要痛苦，疼得他龇牙咧嘴，冷汗直流，浑身上下黏糊糊的难受。
    “281年？”
    玄奘痴痴地念着这一串数字，心中、脑海之中噼里啪啦地响彻无数。
    “对，281年，总计21个帝王，其中一人是个女的。”
    沈晨背对着说话，看不到他的面容，但玄奘完全可以想象得到他的那种痛苦。
    “仙师果真如传闻中所说，知晓未来？”
    玄奘不由得想到了一个传闻，那就是大唐仙师知晓未来变化，并且看到了大唐的结局。
    这个传闻究竟是什么时候，什么地方，什么人嘴里传出来的，已经无法证实，并且沈晨从来没有做过回应，因而只有少部分人知晓。
    同时，知晓的人里也分为相信者和不相信者。
    相信者觉得大唐仙师乃是下凡的神仙，神仙前知五百载，后知五百载实在是平凡不过的事情。
    而不相信者则认为，若是大唐仙师知晓未来，那么，大唐仙师完全可以避开许许多多的大唐糟粕事，从而解决掉大唐根深蒂固的问题，大唐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看起来非一般前进，实则推进速度并不算快。
    尽管沈晨从来没有回应过，但是，不相信者却占了大多数。
    毕竟，任何人都可以随意想象一下，知晓后面五百载的话，可以做的事情就太多了，而不可能像沈晨现在这样，很多地方做得七零八落，不够完全，甚至有些地方根本没有做通透。
    最典型就是李承乾！
    在任何人看来，李承乾退位，被变相的流放并非是绝对需要的事情。
    沈晨当初下凡的时候，李承乾虽然已经得不到李二的支持，但当时的政治环境并没有非得逼着李承乾退位。
    若是沈晨知晓未来，那么他一定知道李承乾有可能会被退位，以他后来跟李承乾的关系，他完全有能力帮助李承乾重新回到正轨，并且在他的帮助下，将大唐带上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可他偏偏选择了顺其自然。
    李承乾逐渐失去了李二的信任，李二逐渐对李承乾失去了耐心，宁愿重新培养一个晋王李治，也要让李承乾远走高飞，涉及海外，生死不知。
    “很奇怪是吧？”
    沈晨笔直的脊梁不知何时显得有些弯曲，但还是如同一根坚硬的标枪，死命地往天际里钻。
    玄奘默默地点点头，“是，是很奇怪。既然仙师知晓一切，为何到如今为止，却没有改变一些事情？”
    沈晨想了想说：“我已经在改了。”
    “嗯？”玄奘瞳孔猛地扩大，“仙师的意思是说，仙师至今为止所做的事情已经在改变大唐？”
    在时间观念都还只有每天十二个时辰的大唐人心中，时间线三个字完全就是一个懵逼的过程。
    他们只会相信自己眼中的事情就是既定的现实，而不会考虑哪些自己没有碰到过的东西。
    佛家有一沙一世界的说法，可是，那种玄妙奇幻的东西对于玄奘来说，还没有劝人向善的几本经书来得奥妙。
    虽然他心存贪念，可仍不失为大唐历史上有为的得道高僧。
    沈晨道：“若是我没改，高明将在去年被剥夺太子封号，变为平民，在惊惧和恐慌之中，于最近几日死去。若是我没改，李二已然发动对高句丽的战争，山东世家已开始在大唐内部搞东搞西，拖李二的后腿，若是我没改，你佛门……”
    玄奘浑身一震，再多的修为也快要散尽了，“若是仙师没有出手，我佛门会如何？”
    沈晨道：“若是我没改，你将成为佛门的英雄，自西行回来，受尽百姓拥戴，佛门将站上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与此同时，深受李二的忌惮，就在最近，你会前往洛阳，苦心孤诣地算计李二，让他大开佛门方便之门，却让李二看到一只打不死的老虎，越加忌惮。”
    沈晨终于转过了身来，似笑非笑地看着玄奘，“别以为我不出手你们就能如何，或者说怨恨我出手阻拦了你们。有你这一尊世间佛陀在，佛门再也没有一丁点忌讳，肆意妄为，坐享其成，糟粕无数，甚至勾引公主，形如禽兽，在过得一二十年，你们将会把道家完全挤到边缘之地，参与宫中事务，把整个大唐搞得乌烟瘴气！”
    “怎么可能？”
    玄奘对此实在不敢相信，“佛门再有贪念，也必有收敛之心，绝不可能做到那般程度！”
    沈晨呵呵一笑，“你是得道高僧，别把你的道德标准强加在别的僧人身上，他们没你想得那么多，吃点荤腥毫不奇怪，做出淫秽之事，扰乱宫廷，参与政变又有什么奇怪的？”
    “不不不，绝不可能！他们都度过经书，绝不可能的！”
    “呵呵！读过经书就不会如此？要按照你这么说，度过圣贤书的人就不会造反了？可你睁开眼睛看看，哪个王侯将相不是读书读出来的？你以为程咬金、尉迟敬德那两个憨货没读过书？你错了！他们只是读懂了书，让他们自己看起来像是没有读过书的！他们才是真正把书读懂了的人！”
    玄奘脑海中轰轰烈烈地，宛若一道道火焰燃烧着自己，猛地响彻起一句话来：“大智若愚？”
    沈晨呵呵笑道：“终于想明白了？”
    玄奘道：“仙师的意思是我太聪明，觉得佛门不够聪明？”
    很矛盾。
    但沈晨认同了这句话。
    “再告诉你一个秘密。”
    玄奘喃喃道：“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