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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旧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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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忆中的夏天总是格外漫长悠远,蝉鸣匿在枝梢间鼓噪到发狂,阳光刺透云层炙烤着屋脊瓦砾,碎石路径上蒸腾的暑气浮动在空中,在视线内化作灼灼白光,覆着在周身的虚空中,脱不开也灭不尽。
    初语的房间在屋宅西侧,阳台正对着西隅院墙外的暗巷。
    到了夜里,天光尽暗时,初语就要偷偷推开阳台的玻璃门,举着手电朝着暗巷外照去。她要时时刻刻悬着一颗心,看着千禾从院墙外翻进来。再踩着楼下的窗沿爬上二楼,每每翻到初语房间的阳台上时,他便早已累到精力殆尽,浑身上下扑满灰尘污渍,然后口不择言地乱骂一通。
    初语总是一边替他擦手擦脸,一边哄着他的坏脾气:“那你下次就不要翻墙进来好啦,又是怪院墙高,又是怪兰草堆里污水多,还不都是你自找的。”
    顾千禾听着听着就噤了音,待到全身都清理干净了,他就掀开小床上的被子滚进去,露出一张雪润精致的面庞,口中却暗骂:“我恨死他们了。”
    初语知道他在说谁,其实前些年他们刚搬来不多久,顾叔叔就带了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回家,自那时起,千禾和他父亲的关系便恶化到一种再难相融的境地间去了。
    千禾也是从那时起,开始偷偷翻墙到初语房间里过夜。
    第一次是挨了打,嘴角都被扇出血,初语在阳台拿着小手电照见他脸上的伤,气得眼泪直往下落。
    她一面是心疼千禾,一面又情愿有人陪她说话。
    久而久之,他们就这样开始共枕同梦的成长岁月。
    千禾睡觉时有个坏习惯,死活都要抓着初语的手贴在脸颊旁才好入梦。初语偶尔睡醒,细伶伶的腕骨上总被他攥出明晰深重的五指痕迹。
    每日天蒙蒙亮,千禾就要从床上爬起来,不情不愿地翻墙回家。
    但他不是日日都来。
    最起码吵架时就不肯来的,他们俩一个比一个会冷脸,经常闹到人尽皆知的地步。
    但又总能莫名其妙地和好,和好了千禾就继续同初语睡在一个被窝里,脚抵着脚,头靠着头,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有时候初语聊几句别的朋友,千禾就要赌气。把脸瞥到一旁,缩在床角不吭声。
    初语就哄他呀,晃晃他的肩,又去牵他的手。把他五指指尖都轻轻柔柔地捏一遍,然后对他说:“小气鬼,从没见过比你还爱生气的男孩子。”
    千禾本来都被她哄好了,因着多说了一句,又开始负气,又吵又闹地把初语挤到墙角逼问:“你见过几个男孩子呀,你说,你见过几个?!”
    闹得两个人通通面红耳赤,又怕被隔壁的大哥听见动静,前额互相抵着一齐消声屏气,又哑然失笑。
    那时他们十一岁,仍是懵懵懂懂的年纪。
    千禾浸在昏闷沉沉的黑暗中对初语说:“我不喜欢你和别人一起玩儿,尤其是男孩,一见着你和别的男孩在一起,我就这里闷。”
    他把初语的手压在胸口的位置,一片阒然之中,初语仿佛都能感觉到千禾那副青雉单薄的身体里,心跳搏动的起伏。
    千禾继续说:“特别难受,真的,做梦都梦见你不要我,这里喘不上气,就跟要死了一样。”
    初语顿时抽出手捂住他的嘴,忌讳极了,连连斥他:“你又胡说!顾千禾,你再说那个字,我就不理你了!”
    顾千禾知道,由于初语身体的缘故,他们家里的每一个人,都很忌讳这些不吉利的字眼。
    他赶忙认错,握着初语的手,用牙尖咬她的嫩白的小手腕,跟小狗磨牙似的,含糊不清地说:“那你答应我,别和他们玩儿了,隔壁的胖胖,对街的小凯,还有你们班的班长。”
    初语是个自小就有主意的人,她不肯答应,把脚踩在千禾脚背上点了点,跟他说:“难道正常说话还不行么?你太霸道了,我讨厌你这样。”
    说完她就要把胳膊从千禾的桎梏下抽回来,千禾紧紧抓着她的手腕,急急亲了几口,翻身压在初语身上。
    霎时间两人面面相觑,都不明白这是在干嘛。
    初语耳热了一阵,伸手推他,声音低弱:“你压在我身上干嘛?”
    窗外月色融恰,落在窗边,婆娑斑驳的光影中蕴着点点温存。
    顾千禾望着初语夜色中莹白的小脸蛋,磕磕巴巴闹了个大红脸,最后索性耍起无赖,把脸埋在初语颈窝里,闷闷说:“我见我爸就这样,把那小狐狸精压在身子下头。”
    初语愣住了,抓着千禾的胳膊问:“诶?为什么呀?你爸也打那个小阿姨么?”
    千禾在初语颈窝里蹭了蹭,说:“不知道,好像是,那女的总是哭,又哭又叫。”
    “啊?”初语呆住了,久久才回过神,摸摸千禾的脑袋:“那也太可怕了······是不是和打你一样,拿皮带棍子打的呀?”
    千禾闷得难受,又张嘴咬初语颈间的细肉,“不是,他就这样压着,然后······”
    然后千禾用下身顶了初语几下,说:“就这样。”
    初语感觉小腹都被千禾撞得酸麻起来,恍惚了一瞬,又回过神来说:“不疼呀。”
    倒是千禾虎牙牙尖咬得她疼死了。
    千禾觉得下身的部位胀胀的,俯起身又顶了初语几下,望着她的眼睛发呆,“你怎么不哭也不叫?”
    黑暗中初语的眼睛澄净而湛亮,仿佛浸润在夜色中,清柔得不像话,“因为我不疼啊。”
    过了半晌,顾千禾有些心绪不定地从初语身上翻下来,坐起喘息许久,低低地说:“我去尿尿。”
    初语的卧室单独配了个卫生间,千禾轻悄悄地走进去,又低头闷闷地出来。
    他在初语身边躺下,抓着她的手贴在脸侧。
    初语和他说:“晚安阿仔。”
    很久很久过去,初语正昏昏沉沉一路坠至梦乡时,听见千禾用委屈不堪的声音在她耳边说:“初语,我唧唧坏了。”
    初语从睡意中竭力扯出一丝清明,握着他的手,“那明天去诊所看看吧。”
    千禾不说话,把脸埋在初语发间,闻她身上隐淡馨甜的香气,也就这般混沌入梦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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