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对于她而言是一个多么奢侈的字眼儿。
    被困在天地间的五百年中，没有朋友没有同类甚至没有记忆，可是为什么，偏偏保留了她的情感？
    让她如此害怕孤独，渴望朋友。
    才有了现在对云惊羽的依赖吧。
    “云惊羽，不要恨我，永远都不要恨我，”她的音色哽咽，空灵，仿佛来自遥远的天际。
    他苦笑，捧起她的脸：“我怎么会恨你？这件事结束之后，如果我还活着，嫁给我。”
    “好。”她踮起脚尖。
    唇封住他后面的话，明知他一定能活到最后，心中依旧惨然难过。
    情绪是会传染的，云惊羽能够感受到她的伤感和绝望：“我要走了，你一定要提防勋玉公主，你先走，别回头，这个回去再打开。”
    ‘许夫人’站在院中，瞥了一眼她手中的锦盒，张了张嘴，转身回了屋子。
    叶微云进屋迫不及待打开盒子，云惊羽随身玉佩下压着一封信，她拿出玉佩，展开信笺，哪里是信！
    是两封休书！
    一封是五皇子云旗给南岳公主的，一封是云惊羽给凤双双的。
    ：愿娘子相离之后，重梳蝉鬓，美扫娥眉，巧呈窈窕之姿，选聘高官之主。解怨释结，更莫相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红唇，弯起一抹凄然浅笑，云惊羽，已经放弃自己了。
    “他和云旗此去抱着必死的决心，只是不想连累你罢了。”‘许夫人’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她身后，递给她一碗莲子羹：“天气炎热，清凉败火的，喝了吧。”
    清眸凝视‘许夫人’，你好像特别了解云惊羽，你和他很熟吗？
    她再次确定，许夫人戴着面具，因为她看到许夫人冷冰冰的脸，却无法掩藏眼神中那抹转瞬消失的落寞和伤感。
    “他是我的债主，我欠了他很多很多，可能今生都无法偿还，所以，你不要再抛弃他了。”
    “是他抛弃我了。”她扬了扬手中的休书：“不管我是谁，他已经放弃我了。”
    “那不是放弃，一如当初，”事不关心，关心则乱，看来许夫人是真的关心云惊羽，因为她此时已经乱了阵脚。
    叶微云优雅坐下，她在等，等许夫人自己圆自己的谎言。
    良久，许夫人抬起手，缓缓解下一层面具，轮廓分明的脸，高鼻梁，狭长丹凤眼，红唇略薄，眼前的女子算不上惊艳的美女，却有一种傲然于世的冷艳。
    许夫人和云惊羽有几分相像。
    “你，该不会是云惊羽的姐姐吧？”
    “谢谢你的夸奖，我是他的母亲。”许夫人凄然一笑。
    “什么？！”她豁然站起来，不可能！
    叶青峰和凤章华都说过，云惊羽的母妃，叶微云的母妃和凤章华的妻子，三个人曾经是闺中密友，云惊羽的母妃年龄最大，到现在应该已经有六十岁。
    眼前的‘许夫人’怎么看也就三十岁左右的样子。
    “想必青峰已经给你讲过我们的故事，那一年，他背着我起兵谋逆，我身怀六甲......”叶昕眉忘着深邃的星空，仿佛回到了那个年代。
    叶微云静静地听着，清眸看向叶昕眉：“我想问您一个问题，那个孩子，不是云惊羽吧？”
    叶昕眉一笑，立时明白了她的用意：“羽儿大你四岁，我和你母妃同时怀孕，当时我们还 约定，如果都是男孩儿，就把让你们结为异姓兄弟，如果是一男一女，就让你们结为夫妻，如果都是女孩儿，就把你许配给羽儿，我的女儿许配给你的哥哥，谁知，”
    叶昕眉垂眸，音色悲凉：“我生产之前得到了你母妃遇难的消息，待我赶到皇宫，只剩了断瓦残垣，你的母妃不知去向，后来，我怒闯他的登基大典，骂的他狗血淋头，他一怒之下，将我打入冷宫，我万念俱灰，悬梁自尽，后来，我活了，那个孩子，却没有保住，也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女娃娃.....”
    原来如此。
    难怪皇上明知道云惊羽是诸皇子中最合适的人选，却怎么也不愿意立他为 太子。
    难怪云惊羽怎么也查不到关于自己母妃的蛛丝马迹。
    叶昕眉调整好情绪，话锋一转：“云丫头，当年我没能保护你的母妃，现在，我一定会保护好你，保护好羽儿。”
    “他很想您，这些年，一直为了调查您的死因而活，甚至不敢娶妻，您明明知道，为什么不和他相认呢？”好在叶微云长在山野，这样的问题，叶昕眉倒也没有怀疑。
    “我已经是个死人，如果贸然和他相认，他的路会更加难走。”
    两个人又聊了一会儿，叶微云确定了她就是叶昕眉。
    “走吧，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她没问是谁，乖乖的跟在叶昕眉身后，进了后面的小院。
    小院里香气缭绕，才到门口，清脆的木鱼声在暗夜中听得格外清楚。
    是谁半夜不睡觉在念经？叶昕眉带自己又见谁呢？
    脚步声才到中门，木鱼声停住了。
    “二妹，你看我带谁来了？”
    “你还能把三妹给我带来吗？”
    “我答应过你，如果找不到三妹的后人，我绝对不会来见你，去终于做到了。”叶昕眉的声音哽咽了。
    木门倏然开了，一个满头白发身着缁衣，头戴缁帽的中年女子站在门口，蓄满眼泪的大眼从叶昕眉的脸上转到叶微云身上，又回到了叶昕眉的脸上。
    声音轻颤：“你，老了。”
    “是啊，咱们都老了，当年，你一夜白头，我欠你一个妹妹，今天，我总算有脸来见你了。”杀人不眨眼的叶昕眉紧紧抱住女尼，任眼泪尽情流淌。
    “你看咱们俩老糊涂了，这个就是云丫头吧？快进来。”女尼擦干眼泪，一把揽住叶微云的双肩，上下左右打量着，看着看着，笑着笑着又哭了：“活脱脱就是老三当年的样子，只可惜，老三，”
    “二妹，不请我们进去吗？”叶昕眉笑看她们。
    “瞧我这脑袋，快，快进来坐。”屋子十分宽敞，装饰简单，却很精致，她看得出来，桌子上那个花瓶可是价值万两的许家窑的定制品，全修罗只有两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