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斯特一顿，过了一会儿才问：“秃落夫斯基给您送了什么花，让您这么满意？”
    艾尔莎瞥了他一眼：“不告诉你。”
    莱斯特：“……”
    艾尔莎直接越过他，步下楼梯：“我要去见穆尔，待会儿你在地牢外守着，以防万一别人闯进来。”
    “……是。”
    “对了，还有件事。”
    “？”
    艾尔莎停下脚步，侧身回头：“你以前做过‘近侍’工作吗？”
    莱斯特显然更迷惑了：“没有。”
    “那你之前为什么会想到‘侍寝’那种事上？”
    “……”
    艾尔莎托起下巴，若有所思：“说起来，对于近侍的各项工作，你都做得很熟练呢。是天赋异禀还是……”
    莱斯特深吸一口气：“不，您想多了，只是我学习能力比较强。”
    “血族以前可没有君主近侍的先例。”
    “不是这里，是原来的世界。”莱斯特停了一下，“网络上有很多知识。”
    “比如本子？”
    莱斯特又答不上来。
    看他眼神游离，耳朵发红的样子，就知道这个“本子”绝对不是什么好词！
    艾尔莎眯了下眼，意味深长：“没关系，我很快就会知道了。”
    莱斯特：“……”
    由于魅魔拉尼娅和魔族塞勒都很配合地缔结了血契，因此目前城堡地牢里，就只有穆尔一人。
    艾尔莎进去的时候，发现他靠坐在一堆枯草中，正闲得数墙上有多少块石砖：“你还挺悠闲的。”
    穆尔扭头看见她，并未起身：“我还以为陛下今天不会来了。”
    艾尔莎挑眉。
    穆尔一笑：“陛下的心胸和城府，令我叹服。”
    艾尔莎瞬间冷下脸，手指一动，他就整个人脸着地，砸进地板里。
    “咳咳咳！”穆尔贴着碎石板，艰难抬头，“我并没有讽刺陛下您的意思。”
    “你有没有不是你说的算，而是由我判断。况且——”艾尔莎一勾手指。
    一股无形之力把穆尔整个人从地面拖起，死死按在南边墙壁上，他的脸被迫紧贴刚才他数过的砖墙。
    到这时，艾尔莎才补充完后半句，“况且，现在我才是血族女王，想对你做什么就做什么。你有异议？”
    穆尔：“……”
    这个人格明显知道什么叫识时务者为俊杰，因为他很快就逃了回去，换了主人格出来——穆尔闭上眼，再次睁开时，很明显整个人气质都变了：“没有异议。陛下想做什么，都可以。”
    艾尔莎“呵”了一声，卸了力。
    待穆尔重新爬起来，她才问：“500年前发生了什么，说说看吧。从我成为血族女王开始。”
    穆尔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声开口：“您第一次出现在我面前时，就已经是血族女王了。”
    一般来说，要成为血族君主，正常流程是这样的：
    先被某个贵族血族看中，初拥成为高等血族。
    然后慢慢晋升至血族公爵，或者至少是侯爵，获得君主精血。
    成功吸收精血以后，就正式登基，成为新一任的血族君王。
    前五任血族君王都是这么来的。
    因此，当一个并非贵族出身、甚至一开始都不是高等血族的人类少女获得君主精血时，所有得知这个消息的高等血族都暴动了。
    ——莉莉丝见到新任君主的第一面，转身就走；鲁伯特垂着眼皮，不笑不动；穆尔则是在确定少女体内的确拥有君主精血后，出声询问新王何时正式登基。
    那个时候，坐在王座上的少女确确实实慌了一瞬，随后才故作镇定地反问：“你认为什么时候合适？”
    从那时起，穆尔就明白了，这个少女此前应该从未接受过相应的贵族训练，她的年纪应该也跟她的外表一样，只有十六岁。
    十六岁的血族君主，还是非贵族出身，甚至因为刚从人类之身转化，连吸收君主精血的能力都没有，只是名义上的新王……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她都是个不合格的君王。
    至少，不能让所有血族信服。
    穆尔相信不止自己一个人有这样的看法，所以当鲁伯特大公主动找上门时，他一点都不惊讶。
    老奸巨猾的鲁伯特大公是这么对穆尔说的：“无论阿德莱德陛下选择你还是莉莉丝，甚至就算只是个普通的高等血族，我都能接受。但我不能接受一个连君主传承都接受不了的血族主君。阿德莱德陛下已逝，他的决定无人可以更改，但至少，我们能弥补这个过错。”
    趁着少女尚未彻底获得传承之际，杀死她，从她的心脏里挖出君主精血，重新选择新王。
    这就是鲁伯特给出的答案。
    甚至他还主动提议，让穆尔成为那个候选人：“您是阿德莱德陛下血脉上的后裔，是最有资格继任的人。就算是莉莉丝，也不如你。事成之后，我会全力支持你，莉莉丝一个人的力量，无法与我们两抗衡。”
    穆尔还记得，自己是这么回答的：“事关重大，且从未有过先例，我需要好好考虑。明天给你答复。”
    “好。”鲁伯特临走之前，又额外补充了一句，“选择一名非贵族出身的少女成为新王，此前也从未有过这样的先例。不知道阿德莱德陛下到底是怎么想的。”
    正是这最后一句话，让穆尔下定决心——
    无论阿德莱德·梵卓是怎么想的，但少女的确是其选择的继承人。
    自己无法接受这一点，但也不会像鲁伯特那般抗令不从。
    既然如此，那就只有一条路可走了。
    正好，之前在主世界偶然遇到过一只魔族，那只魔族想要打败他们的领主，还需要自己的帮忙。
    理清这个思路后，穆尔联系上那只名为塞勒的魔族，然后带着一众血仆和属于自己的一些珍贵藏品，连夜离开了永夜领域。
    当时的艾尔莎并未彻底获得君主传承，自然不知道这件事，就算知道了也无法阻止。
    至于在那之后的事，已经离开永夜领域的穆尔就不太清楚了。
    “但我知道，以鲁伯特的性格，他肯定不会因我的离开就放弃他的叛乱。”站在栅栏后的男人，和艾尔莎四目相对，淡淡道，“说不定，他就是算到我的性格，故意那么对我说，好让我离开，不能破坏他的后续计划。”
    “……”
    “鲁伯特会叛乱，莉莉丝的话，应该会因阿德莱德陛下，站在您这边。只是我没想到，鲁伯特会说服一只金龙帮忙，莉莉丝会就此陨落也是理所当然的事。”穆尔沉吟一瞬，续了一句，“或许在得知阿德莱德陛下没选择她时，莉莉丝已心生死志。”
    想到那本放在自己卧室里的日记本，艾尔莎手指抽动了一下。
    她整理着大脑里纷繁的念头以及复杂的情绪，好半天之后，才开口质疑：“既然你都已经离开了永夜领域，后面这些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就是我想对您说的。”穆尔好像一直在等着这句话，立刻就回道：“三百年前，‘嫉妒’在主世界偶遇了鲁伯特，从他口中得知了这些。您的苏醒，也是由鲁伯特告知‘嫉妒’。之后‘嫉妒’立刻联系金龙索尔，让其先一步试探。
    虽然这几百年内，我大部分时间都在沉睡，但醒来之后，还是知晓了一切。就像您说的，我就是他，他就是我。”
    艾尔莎冷笑一声：“你说这个，难道是想告诉我，五百年前主导逃走的是你的‘嫉妒’人格，不是你，所以你无罪？”
    “我并非是为自己辩解，一切都是实话实说，交由您来判断。”穆尔依然平静，“就像您判断，应该斩下‘嫉妒’的脑袋一样。如果您觉得我和其他人格也应该被砍脑袋，您现在就能动手，只是可能会稍微麻烦一点，毕竟您要一口气挥刀六次。”
    “砰！”
    莱斯特听到身后的动静，眼皮都没抬一下。
    直到看见艾尔莎从地牢中走出，才主动上前。
    艾尔莎却看也没看他，抿紧嘴，脚步匆匆：“走！参加庆功宴去！”
    她浑身的低气压肉眼可见。
    莱斯特默默在心底叹了口气，没有多问，只叫住她，单膝跪地为她整理好裙摆。
    确定最后一片灰尘也从她身上脱离后，莱斯特抬头微笑：“好了。今天的陛下也很完美。”
    艾尔莎沉沉盯了他一会儿，脸色慢慢放晴。
    半晌之后，才哼了一声，撇开脸：“那是当然。”
    宴会邀请的其他人早已到场，所有事项皆已准备完毕，就等着艾尔莎这位主人宣布开场。
    因为今天有黑龙王在，无论是莱斯特还是格拉迪斯都退居第二排，唯一坐在艾尔莎身边的，就只有同为龙族领袖的亚历西斯。
    但很显然，这位龙族领袖的注意力压根不在艾尔莎身上——他正盯着面前的饭团，表情严肃，反复审视。
    艾尔莎跟着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毛病，见亚历西斯还在端详，不得不出声：“这个饭团，有什么问题吗？”
    “我在思考。”
    “？”
    “吸收了索尔身上光元素生长出的稻谷，到底能不能吃。吃了，会不会变得跟索尔一样。”
    “……”
    难怪他从宴会一开始，就抢走了幼龙面前的所有稻谷类食物。
    艾尔莎还以为是有未成年的龙族不能吃稻米这种诡异设定。
    这种话，不好回答。
    主要是因为，被亚历西斯这么一说，艾尔莎也有些怀疑了。
    还好，她本身就不需要吃这类食物，对其欲望也不强。
    艾尔莎决定，假装没看见自己面前同样造型精致诱人的饭团。
    血族老大和龙族老大都没动手，这一现象，很快引来了辛勤种稻的“农民”——
    秃落夫斯基突然从桌子下面钻出来，一双炯炯大眼盯着艾尔莎和亚历西斯看：“这饭团可好吃了！两位陛下不试试吗？你们看，杰拉德和索尔吃得多开心啊！”
    顺着他的手，艾尔莎看到两个嘴边沾饭粒的傻瓜蛋。
    真是看上去有多蠢就有多蠢。
    如此一来，她就更不敢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