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秦陆挺有好感的崔志浩听完反倒松了口气，点头道：“当然，选择权在你。不过临时调换就没有合适的伴奏，你可以接受吗？”
    秦陆点点头。
    崔志浩笑了笑：“那请开始你的正式表演吧。”
    秦陆轻轻呼出一口气。
    本来原主要表演的是一首唱跳的歌，但记忆中那小学生一般的动作和幼稚的唱腔实在是惨不忍睹，即使硬要让秦陆去模仿，这么短的时间内也是不可能完成的。
    最重要的是，原曲秦陆并没有听过。
    比起注定的车祸现场，秦陆选择将节目临时改掉。
    他会的歌不是很多，以前接触的大多是影视圈子里的人，忙起来就没空听，闲下来也想不起来听歌，不太了解选秀圈。
    能有一个拿得出手有点信心的歌，也挺难得的了。
    他要唱一首老朋友的歌，这位混的不太好的歌手朋友十年就火了这么一首歌，唱的他耳朵都要长茧。
    灯光落在他身上，秦陆放松下来。
    他闭上眼睛，现场很安静，只听得到话筒传来的浅浅呼吸，和平淡的轻哼。
    很轻快的调子，拂过树梢的是夏天的风，转眼一轮冬春，枯掉的枝垭重新绽放出青葱色的烟花。潮起潮落，太阳从东边升起一万多个光阴，琥珀色的黄昏走了几轮，月亮还挂在天上。
    一起走过的轨迹，老槐树长了几圈藏在树皮内窥探不得的年轮，冬日复去又重来，所有变化在时间里留下过痕迹，又好像从未存在过。
    有影子则意味着有光，那么有用也无用的记忆，至少证明了过去不会重来的那些日子，到底有迹可循。
    声乐导师赖宇涵有些意外。老实说，秦陆的唱功并不是很出色，甚至能听出明显的瑕疵，但音色很舒服，底子不错。
    他之所以有些惊讶，是因为秦陆的歌里拥有某些唱功很好的练习生所欠缺的东西，也是唱好一首歌最重要的东西，感情。
    技巧可以后天补足，但让人喜欢的歌拥有一个共通点，就是可以在别人的歌里听自己的故事，产生并不相通的共鸣。
    在场的人很难描述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好像他们的注意力都从唱功和表演的完成度上剥离了，留下的是纯粹的触动。
    四位导师中只有制作人崔志浩是不懂唱歌技巧的演员，他的第一感受就是好听。
    具体哪里好听，为什么好听，他也说不上来。但观众也并非都是专业的，大多数人都只需要根据自己的标准判断好不好听就行了。
    就这点而言，秦陆的表演虽然不算出色，但绝不算拉胯。
    不过由于秦陆完全没有展示舞蹈，所以最终等级经过四位导师的综合评价，最后给出的等级是c。
    秦陆对于这个结果没有任何异议，其实他认为这个分数也应该是导师多给了他印象分，不然他拿到d甚至f也算正常。
    只是在他鞠躬后往舞台下走时，赖宇涵导师突然叫住了他。
    这位个性温和的导师看上去有点好奇：“你唱的这首歌叫什么？我以前好像从来没听过。”
    秦陆愣住了。他反应了一会儿，思路第一次有些缓慢。
    这首歌的国民度是唱出前几个音就能引发大合唱的程度，作为声乐导师的专业歌手赖宇涵，却从来没有听过？
    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指尖下意识的绷紧，又慢慢放松。
    秦陆沉默了几秒钟，弯起眼睛笑了笑：“您没听过很正常，这首歌叫做《轨迹》，是我朋友昨天才写出来的。他想让我在初舞台上唱他写的歌，所以刚刚才临时换了表演曲目。”
    赖宇涵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啊，原来是这样，那就难怪了。”
    他本来似乎还想追问一下写歌的朋友是谁，但是秦陆礼貌的鞠躬之后就退场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看出他大概不想说，一向温和的赖宇涵也没有强求。
    原本坐在秦陆旁边的练习生已经去后台准备了，他需要抓紧时间整理一下现有的记忆。
    像他刚刚意识到的一样，这个世界虽然与他曾经所在的地方非常相似，但只是类似于平行世界，很多人或事都并不重叠。
    最年轻的影帝秦陆在这个世界上从未存在过，只有一个同名同姓但完全不同的高中生秦陆。
    他并不清楚原主为什么被取代了，是死了，还是像他一样去到了另一个地方，甚至于取代了曾经的他。
    秦陆在原来的世界算不上顺风顺水。他十九岁因意外事故失去了父母，巨大打击之下没有再继续念书。颓废了两年之后想要重新振作，却因为只有高中学历而处处碰壁，找不到好的工作，只能打各种各样的零工。
    一次机缘巧合之下，他被人介绍去影视基地跑龙套，在灰头土脸的做了一年群众演员之后，才总算迎来转机。
    一个只有三句台词的小配角因为有急事赶不来，他长得出挑被临时抓去顶包，换上戏服之后在镜头前被副导演看中了，引荐演了另一个台词更多点的配角。
    就这样，他一步一步往上爬，经历了数不清的挫折，尽管外人只记得他最后满身星光。
    相比较而言，记忆里这个世界的“秦陆”经历就要简单的多。
    很美满的家庭，父母很恩爱，经济状况也还可以，虽然只是普通偏上，但至少能让秦陆的妹妹秦怡涵能够放心大胆的抢大四位数的演唱会门票。
    只不过秦怡涵是个运气不好的非酋，有钱也抢不到门票，时常因为大半夜的鬼哭狼嚎被她妈顶着黑眼圈提着扫帚追杀。
    原主是个有优点也有缺点的人，学习成绩非常突出，但是虚荣心很强，尽管表面友善亲和其实对人情极为冷漠。做任何事都有目的性，对任何人好都要求明确回报。
    对于这个年纪的学生来说，原主在很多事上表现的很自私，也背后给竞争者使过不上台面的绊子，但因为伪装的好，都没有被发现过。
    算不上坏人，也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完美。
    “不好意思，借过一下。”秦陆正出神的时候，眼前不知何时站了一个男生，头发染成了浅金色，一侧的耳钉在明亮的灯光下闪过一点银色的光。
    “啊好。”秦陆反应过来微微侧身，男生很瘦，迈过去在他旁边坐下了。
    对方不像话多的人，秦陆无意间看到他的演出服上贴了“b”的标签，应该实力很不错，刚刚在整理记忆并没有看到。
    他将视线重新落在舞台上，正在自我介绍的是星光娱乐的练习生。
    第3章
    “是南骁……？”
    “真的是他，他怎么来会来这儿的，我记得他出道有五六年了吧？”
    “这算是时代的眼泪吗，南骁竟然都来参加《无限青春》跟咱们这些人竞争了……唉，其实我觉得有一点心酸。”
    周围的练习生都在小声议论，秦陆看着舞台中央的人，他看上去的确比这些平均年龄在二十岁左右的练习生要成熟一些。气场也强，面对镜头并不会不自在。
    他算是标准的浓颜系，此刻化着精致的舞台妆，锋利中带着一点柔软。
    即使作为在场大多数练习生的前辈，已经出道多年，南骁依然在上台后很郑重的向四位导师鞠了一个标准九十度的躬。
    “老师们好，我是南骁。”
    导师们显然都眼熟他，心直口快的rap导师尹苏立惊讶的道：“你是这段时间热播的《宫廷秘史》里的那个……带刀侍卫？”
    一般来说听完尹苏立cue到自己的角色，大多数人都会露出点笑意，至少要能接住对方有意或无意抛出来的话题，但是南骁并非寻常人。
    只见对方一脸严肃，连眉梢都没动一下：“是我。”
    尹苏立显然是在追剧，想引他剧透一点：“所以你下集找到女主了没，她是不是被男二救走了？”
    南骁巍然不动：“明天十八点会准时播出。”
    尹苏立：“……你挺有原则啊？”
    南骁点点头：“谢谢，这是我应该做的。”
    尹苏立：“……”
    可以，挺有个性。
    她扭头看向舞蹈导师姚尘：“你跟他认识吗？”
    “嗯。”姚尘早在看到南骁的学员资料时就感慨万千，他看向南骁，“其实说起来你还算是我的前辈，我在娱乐大赏的颁奖礼上跟你见过。”
    那时候的南骁不过刚满二十岁，才出道不久，仍处在满心期待着人气增长的上升期。姚尘见到对方的时候，还是个懵懵懂懂的半大孩子，觉得对方是很厉害的前辈。
    眨眼间五六年过去了，姚尘所在的男团1billion人气越来越高，他的知名度比起当年已经不能同日而语，但南骁却成了要接受后辈评价的练习生。
    世事难料。
    南骁的星途实在是有点坎坷。
    他十九岁作为男团出道，然而除了刚开始有点水花，之后很快就没了动静。久而久之组合也就名存实亡，队员各奔东西。
    很长一段时间内，南骁都接不到任何工作，好像昨天还能有满满当当的通告要跑，今天就恍惚间什么都没有了。
    解约金队里的人都付不起，要么就这么耗着，要么去各种名不见经传的综艺或者剧组里跑龙套。
    转眼就过去四年，南骁慢慢从男n演到男三，从网剧男主到能接到人设不错的正剧男二，他似乎是没有白白耗费努力。
    但是这四年间，南骁没有任何舞台。其他队员都只是迫于付不起违约金在混日子，但南骁自己不愿意放弃，他真正热爱的还是在舞台上唱跳发光发热。
    他想的其实挺简单，人这一辈子就活这么一回，总归是要努力去做想做的事，才不会后悔。即使他在演员这条路上一口气走到黑，换来家喻户晓有口皆碑，也不如在一个舞台的角落里尽情挥洒汗水，更能让他快乐。
    哪怕台下没有人记得他的名字，哪怕没有一块灯牌为他亮起。
    无论如何，他都想再试一次。
    “没想到老师还记得我。”南骁眼睛很亮，表情却好像磐石一般一动不动。
    早在刚刚南骁跟尹苏立对话的时候，姚尘就有一点奇怪了。因为在他的记忆中，南骁似乎并不是这样严肃的性格：“是不是有点紧张？我记得你之前是队里的气氛担当，很爱笑的。你放心，只要你的实力够强……”
    “啊不是，”南骁面瘫着脸，闻言举起话筒解释道：“我原本想着年纪相对来说比较大了，为了保持更好的状态在来之前打了一针。”
    姚尘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南骁面无表情的说完了后半句：“——结果脸不能动了。”
    姚尘：“……”
    作为一个以冷酷毒舌出名的女rapper，尹苏立表面不动如山，实则不着痕迹的深呼吸，以防不小心笑出声来。
    太实诚了，尹苏立就喜欢这样有什么说什么的孩子。
    练习生们被南骁的耿直和诚实惊呆了，尤其是一直积极给上场的每位练习生做实时reaction的陆知，更是发出了大鹅一样的笑声。
    南骁自此在所有练习生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被称为石头脸，成为节目中非常具有笑点的冷面笑匠。
    他带来的评级初舞台是他们组合的出道曲，南骁想用这个舞台来纪念最初的征程，意味着他再一次从头来过，从一无所有，到重新出发。
    尽管这几年来都没有任何演出的机会，但南骁依然没有荒废曾经用大半个青春换来的舞蹈和声乐基础，实力不仅没有倒退，甚至比之前还要更进一步。
    可惜的是，或许是因为太过重视反而紧张，在ending pose的时候出现了失误。
    本来南骁可以拿到当之无愧的a等级，但最终在导师们的各方面考虑下，给出了b。
    南骁擦了把脸上的汗，并没有对这个结果提出任何异议，只是认真表示会更努力练习的，之后不会再失误。
    他的舞蹈得到了姚尘导师很高的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