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以为压低了声音的苏青岚其实声音毫无阻隔的落在了当事人的耳朵里，但对方依旧不为所动，毫无反应。
    秦陆摇摇头：“你是我在这里认识的第一个人。”
    苏青岚挺高兴，闻言眼睛都亮起来了，“嘿！我也是。我的目标是在这里交到最多的朋友，然后给他们写一首我独创的r&b。”
    一直不动如山的金发练习生闻言皱了皱眉，表情寡淡的发出了一声嘲讽的嗤笑。
    苏青岚一愣，扭头问他：“你笑啥啊？”
    对方又不理他了。
    苏青岚：“……”
    小卷毛气的想对着空气打一套组合拳。
    秦陆忍不住想笑，他伸手在小卷毛的脑袋上拍了两下，指指舞台上正在自我介绍的练习生道：“先看评级演出吧？错过了要离开基地以后才能再看了。”
    苏青岚纯粹小破孩心性，注意力转移的也快，闻言觉得有道理，就专心看舞台了。
    秦陆偏头看了看他，他感觉苏青岚大概完全不是来参加选秀节目的。他好像也没有意识到这其实是一个生存类竞技综艺，现在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可能是他之后的竞争对手。有一个人留下就意味着要有人被淘汰，不久之后的某一天就会有三分之一左右的人被迫离开，一轮又一轮，直到只剩下最后的九个人。
    小卷毛更像是来交朋友的。不过他年纪在这些练习生中差不多算是最小的，一根筋一点也没什么不好。
    接下来连续好几个舞台都稍显乏味，水平不算差的离谱但也毫无亮点，估计后期剪辑出来也会让观众觉得无聊。
    这些人的命运多半会是被一剪没，毕竟综艺节目要的是收视。不管是让人眼前一亮的舞台，还是尴尬到让人嘲疯了的拉胯表演，至少都算是不同程度上的看点。
    比起中规中矩、既不出错实力也一般的人，哪怕是跳舞同手同脚破音了，播出后都或许会有更多的镜头。
    要么舞台特别好看或特别难看，要么练习生本人特别有特点。选秀节目的第一期，即使舞台不算出色，但只要个人本身能吸引到观众的目光，就算是一定程度上的成功。
    无论突破口是好的还是坏的，是实力强大还是无比丢人，首先要能做到让人记住才是最重要的。
    实力不行可以后期拼命努力，但如果是毫无人格魅力，性格干瘪平面而无趣，即使播出后给了镜头，也很快就会被人遗忘的。
    对于选秀节目来说，平庸就是原罪。
    “灵气”是娱乐圈中永恒不变备受追捧的词汇，被无数导演奉为圭臬，是有一定的道理的。比起干巴巴的木头人，当然还是有鲜明个人风格和记忆点的练习生，更会受到后期剪辑和观众的青睐。
    娱乐圈是残酷的，好看的皮囊和独一无二性格鲜明的灵魂缺一不可。每年都有数万人一窝蜂的涌入这个圈子，想要闯出一番名头来，想要一步登天名利双收，哪有那么容易。大多在争个头破血流之后，连个水花都没溅起来就销声匿迹了。
    能够成为常青树站稳脚跟屹立不倒的，都有大学问。
    录制持续的时间太长，就连导演组都有些困倦，练习生们更是一个接一个的开始打呵欠。
    不过练习生们至少还可以喝水聊天，镜头不会时时落在他们身上，顶多偶尔来个大远景也看不清他们到底有没有偷懒。
    但是导师就不一样了，需要时刻保持最佳状态在镜头前，七八个小时过去，铁打的人都要疲惫。更何况录制时间已经持续到了晚上，冰美式灌了大半杯，一连看了好几个没有看点、甚至连会引起人注意的特殊尬点都没有的表演，真的会让人忍不住犯困。
    “来一个炸一点的舞台吧，到现在还没出现过一个零失误综合实力都强的表演呢，导演组选出来的人不会就都这个水平吧？”尹苏立说话最直，压根也没想给这些练习生留面子，不行就是不行。再这么下去，她觉得这节目干脆别办了，一个个的都这么差劲，还挑个屁男团，一个拿得出手都没有。
    就这水平让观众投票，小姑娘看脸但也不是傻子吧？骡子里面挑骆驼，糊弄谁呢。
    一向脾气好的赖宇涵导师脸色也不太好了，过去的这七八个小时里，他可以说从满怀期待到失望透顶。在来这个节目之前他已经给自己打了预防针，告诉自己这是选爱豆不是选专业歌手，标准不能太过苛刻。但这水平真的过于参差不齐，夸张到赖宇涵都开始怀疑，现在进娱乐圈的门槛都这么低了吗？
    本着敬业的态度，崔志浩制作人没有说些什么，只是拿起话筒道：“下一个。”
    大概是节目组深谙剪辑套路，走的便是欲扬先抑之道，在对导师们进行了长期的精神折磨之后，终于来了一个让人眼前一亮的。
    原本心里已经升起一丝烦躁的尹苏立，在看到那个练习生上台的时候，就忍不住稍稍感兴趣的挑眉。
    不一样，跟之前上来过的每一个练习生都不一样。
    成名的明星站在人堆里往往鹤立鸡群，并不完全是长相的缘故，还跟长期生活在镜头中慢慢转变养成的气场有关。
    一个人最先被注意到的其实并不是脸，而是气质。
    从台下的阴影中走到台前来的年轻人显然受益于常年练舞的基本功，即使是简单的走路这样的动作，在他身上也格外好看突出。他的比例极好，身材高挑四肢修长，适度的肌肉线条流畅漂亮而不夸张，脊背挺直但又并不刻意，似乎只是他放松之下很随意的正常状态。
    很多成名的明星都有粉丝剪辑舔屏用的机场视频，大多的剪辑点都是站在人群中出奇显眼突出的气质，一举一动明明都很随意但却赏心悦目，只是简单的走路也可以卡点带感的背景音乐，气场两米八，即使戴着口罩和墨镜看不到脸，粉丝们也能泪洒弹幕一片“真他娘的帅飞了”。
    走到台上这简单的几步便引起人注意的廖俊辰，就是这种即使不看脸也能知道他是超级帅哥的类型。
    他身上有一种独特的气场，能让人不自觉的将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
    他干脆利落的鞠了一躬，言简意赅道：“老师们好，我是天盟娱乐的廖俊辰。今年二十一岁。”
    天盟娱乐的？练习生们的方向产生了不小的骚动。国内的娱乐公司有很多，但大多都没什么名气，刚刚上场的那些也没有什么知名公司出身的，实际上就是一些小作坊。
    但是天盟娱乐不一样，随便一个不混娱乐圈的普通人都能有所耳闻，属于国内数一数二的大公司了。再细化来说，娱乐公司还分为影视公司、唱片公司，还有专门培养爱豆及团体类的公司。这三个类别虽然都属于娱乐圈内部，但所掌握的资源和未来发展的方向完全不同，发展培养的粉丝受众也几乎毫无交集。
    前两个类别的娱乐公司大多都是老牌业内，只有最后一个类别的娱乐公司是近些年才新兴起来的，人人都想闯进来分一杯羹，因此这水中小鱼很多，成气候的打头者屈指可数。
    天盟娱乐就是国内第三类经纪现在最厉害的三大公司之一，从去年开始爆红的顶流男团4seven就是天盟娱乐一手捧起来的。
    “……是4seven所在的公司！！”
    “天，我还是头一次看见从大公司出来的练习生。4seven从出道起简直就是神话，他们所有的歌我都听过！演唱会的票我都抢不到，你说廖俊辰会不会经常能在公司碰见他们？”
    “我决定了我要跟他做朋友！万一以后能让他帮我要个签名就好了……我好喜欢路西。”
    “你想啥呢，还跟人家做朋友。从天盟出来的实力肯定很强，哪能跟你玩啊？”
    “……你好烦！”
    导师们交换了一个眼神，都看到了一点久违的期待。倒不完全是因为公司的缘故，只是他们在这个圈子里待了这么多年，眼光还是挺毒辣的。
    他身上有一种独特的气质，也就是广义上常常提到的明星相。
    廖俊辰单看外貌有些冷淡，眼皮很薄，眼尾左侧有一颗不太明显的小痣。南骁虽然也是面无表情，但那是由于打针造成的，因此显得僵硬。廖俊辰的表情自上台起也很少有明显的波动，却显然是性格如此。
    “你在团体中预期的定位是什么？”姚尘导师跟廖俊辰同公司的前辈4seven是“老朋友”了，其实也可以说是“老对家”。他们出道的时间比4seven要早，人气却逐渐被后来者居上，前阵子的新歌打歌舞台，投票结果被4seven的粉丝倍杀。
    所有人都以为廖俊辰会主动提起他的直系前辈4seven，毕竟同公司的人都会互相照应，而且4seven的人气在内娱目前无人能及，粉丝体量巨大。如果cue到他们，即使有可能会被极端粉骂，也一定能引起极大的话题和关注度，甚至有可能会吸到部分前辈粉为他打投。
    只要他稍稍提上那么两句，后期就能给剪出花来。不光可以买通稿捆绑宣传，甚至还可以带着4seven的名字和他一起上热搜，绝对能带来极高的热度。
    但是廖俊辰一个字也没提。他面色平淡但认真，问一句答一句：“我个人希望未来是舞担，因为最擅长。”
    他想了想，简单补充了一句：“而且很喜欢。”
    姚尘看了他一会儿，忍不住微微笑了笑。他低头看了看廖俊辰的资料，问道：“简历上写着你是从六岁开始学习舞蹈的，到现在已经有十五年了吧？比我从做练习生到现在跳舞的时间还要长很多。”姚尘眼睛很明亮，“能够坚持一件事这么多年还不放弃，即使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是真心喜欢。”
    廖俊辰稍稍愣了一下，表情依旧没什么变化，但眉心似乎放松了一些。
    “我看这里面写着你学过的舞种几乎涵盖了所有的，hip-hop，popping，locking，甚至非常小众的house和krump你都有涉及，你最开始学的和你现在主跳的是什么？”
    提到舞蹈廖俊辰的话比起刚刚要多一些，他认真道：“最开始学的是hip-hop，一直主跳的也是这个，但是因为团体一向都是跳urban比较多，而我的个人风格原本比较突出，所以最近主要练习编舞。”
    姚尘导师点点头，他本人是一开始就在公司作为男团预备出道的练习生训练的，所以接受的授课体系完全不同，一直练得就是团队合作和标准的编舞，跟廖俊辰的舞蹈风格应该有很大不同。
    他本来还应该多问廖俊辰几句别的，但他心里实在迫切想看看廖俊辰的舞台，所以满怀期待的让他直接开始表演。
    廖俊辰选择的是一首节奏强副歌洗脑的唱跳歌曲，难度非常大，并且令众人再次意外的选择了并非同公司前辈4seven的其他舞曲。
    到了这个时候，即使再迟钝的人也能看出来，他并不想借助别人的人气来帮助自己。
    能最轻易收获曝光率的路摆在跟前，却被刻意忽略了。
    廖俊辰不走捷径。
    金字塔座椅上的练习生忍不住将角色代入了一下自己，如果是他们站在同等的位置上，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吗？
    恐怕很难。
    这让他们忍不住升起一点奇怪的感受，说不上来是感慨还是什么，总之廖俊辰在他们眼中有点固执，但这种固执无意间让他获得了更多的好感和尊重。
    第一个前奏响起的一瞬间，廖俊辰给人的感觉有了很明显的变化。
    赖宇涵仔细听着耳返里传来的清晰声音，眼睛越来越亮。呼吸的位置控制的很好，或许是多年跳舞体力好肺活量也强的原因，即使同步进行着高强度的唱跳，声音依旧很稳，非常稳。
    听不到唱跳中很常见的喘粗气，或是气息跟不上缺音少字的情况。不但声音平稳，唱功也可圈可点。
    高音或许不属于他原本的舒适音域，但都能顺利且轻松的唱上去，同时还能进行高强度的舞蹈动作，并且卡点又准又快一气呵成，这背后付出的努力绝对不是一年两年的功夫能练得出来的。
    跟姚尘一问一答时欠缺的表情变化，在唱跳中却完美契合歌曲的歌词变化。难度极高还要兼顾唱跳的情况下，镜头里的脸部画面依旧完美，即使在舞蹈动作途中随意暂停截图，表情也完全不崩。
    不但颜值不崩，那种伴随舞蹈动作产生的强烈荷尔蒙，更是随着看似简单随意的表情变化，径直冲破屏幕。
    那是一种难以描述的舞台魅力，每一个变幻的尾音，每一个刚巧直视镜头的眼神，每一个精准而充满力量感的转身，都让他看上去好像在不断发光。
    在真正的表演中，最能看出不同的练习生之间巨大的舞蹈差距。同样是跳编舞，有些人的舞蹈单看拍子也准，动作也标准，似乎是水平不错的。但是同样一支舞让廖俊辰来跳，却会带来完全不同的视角效果。
    同样的动作，廖俊辰的动作不但干脆利落，充满瞬间的爆发力，但又看起来随意而松弛，明明极富力量感，落在观众眼中却行云流水，非常轻松。
    就好像一个难度原本很高的动作，一个普通的练习生来跳会让人觉得，啊，这个动作确实很难，他做的挺标准。但让廖俊辰来跳的话，却是让人忍不住激动的眼睛发亮，这动作太好看了，而且他跳起来看着好轻松啊。
    甚至会让看得人产生一种错觉，那舞蹈动作又好看又简单，我可能也行。然而如果他们真的去试，就会发现他们一辈子大概都很难做到这么难的动作。
    这就是差距。
    廖俊辰结束表演的时候，导师们都破天荒的感到意犹未尽。
    太精彩了，这是看了无数个初舞台以来，第一个称得上是真正符合男团标准的舞台。即使让姚尘来说，也可以坦言，以廖俊辰的各方面实力，直接出道似乎都没有任何问题。
    太有魅力了，整个表演过程中，廖俊辰似乎把所有人都带到了另一个地方。目光只能落在他身上，一举一动都让人心跳加快。
    唱、跳、rap实力都挑不出毛病，导师们甚至可以断言，这将是《无限青春》这档节目中最出色的神级舞台。
    这种级别的实力，怪不得不需要也不屑于借助前辈名气的帮助。凭借廖俊辰的实力和颜，绝对能在播出后获得超高人气，票数必定一骑绝尘。
    表演完之后，廖俊辰才开始大口喘气。他并不是觉得强度不大不觉得累，而是在整场表演中都严格控制住了自己的表情和气息，绝不让任何潜在的因素破坏演出的完整性。
    秦陆认真的看完了廖俊辰的表演，稍稍有些怔忪。以前他不了解爱豆和男团这些，之前看过的那些演出，也并没有给他留下很深的印象。直到刚刚，他在廖俊辰的舞台中感受到了所谓的舞台魅力，有点明白了姚尘导师之前所说的，舞台的意义。
    是会让人热血沸腾，倾尽所有，燃烧所有去追求的东西。
    哪怕练习十年，默默走过一个又一个枯燥乏味的辛苦日子，都只为了站上舞台后的那短短三分钟。
    再多的疲惫付出，在站在舞台上的那一瞬间，都不重要了。
    秦陆看着廖俊辰，他一个字都没有说他现在的身体状态其实并不太好。
    他不说，也没人看出来。全靠廖俊辰极强的意志力控制着，似乎舞台上的每一刻都值得他付出所有。
    秦陆原本不太明白舞台的意义是什么。在原本的他看来，似乎只是唱上一首歌，同时跳一跳舞。
    但现在，他想要试着感受，廖俊辰眼中那种明亮而又坚定的力量。
    第9章
    像秦陆那样反而受到触动的，似乎只是少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