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黎忽觉看了十几年的脸这么陌生，一瞬间像是有许多话要说，却又一句话都说不出口，唇蠕动着，“妈，你在说什么？”
    “难道我说得不对吗？你当着妈妈的面跟墨医生说说，好聚好散，若是墨医生责怪你，妈妈帮你道歉。”
    这是在逼她。
    是带她跟墨南霆分手！
    景曼丽骨瘦如柴的手紧紧的抓着被子，手背上还有昨晚抽血的针扎，这会儿正在发青，她另一只手摸到了床边的纸巾，抽一张出来，捂着嘴咳嗽一声，纸巾拿走时，唇角有鲜血。
    鲜红鲜红印去了南黎的双眼，像警告更是她无法挣脱的母女情。
    她侧眸，发现墨南霆也在看她，眼深黑遂暗，似乎在看，她应如何选择。
    他的眼神就像是一只无形的手狠狠的攥着她，南黎下意识的躲避，但很快的她便又看向他，“你已经听我妈说了，我和封痕在一起了，所以我们分手吧。”
    墨南霆一动不动，一身暗芒，眼底似漆黑的漩涡，风云变幻。
    须夷，他才走向南黎，“你决定了？”
    “是。”
    他没有再回话，气息清冽强势又隐忍的喷洒在南黎的颊边，她肌肤发热，不由自主的后退，离他远一些。
    她直视着他的双眸，“你同意么？”
    墨南霆又靠近了她几分，南黎感觉到心悸，又后退，他冷不防的捉住她的肩膀，把她往前一拉，她仓皇的往前一爬，手明眼快的用手抵着他的胸膛，才不至于把自己撞向他。
    她仰头，两人气息相融。
    “好好陪你母亲，有任何事都可以来找我，包括你对你刚刚的决定反悔，我随时都在。”他摸了摸她的头，“我会让公司暂停你目前所有工作，年前不给你排挡期，陪你母亲过完这个年。”
    他转身出去。
    南黎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她忽然追了上去，“墨南霆。”
    墨南霆停下，回头，视线霸道的把她裹在狭小的阵营里，“南小姐，是认为我给你半个月的放纵时间还不够？”
    南小姐，很陌生的称呼。
    “你生气了么？”
    他勾唇，“我是不该生气，还是应该同以前每次一样纵容你。在你身上发生的任何事你都在等我发现，从来没有第一时间来找你男朋友，你能漂亮的处理好你工作的每一件事情，但我排在了你所有事情的后面。你这么不服输的性格轻易的答应了你母亲，是你认为，我对你，可有可无，权衡之后选择放弃了我。”
    ………
    墨南霆走后，封痕才上楼。
    此时三个人坐在餐桌前，景曼丽露出了对南黎都很少有的舒心笑容，“小封，我听阿黎说你很会做饭。”
    封痕在面包内抹了酱汁，又放了一个煎蛋递给南黎，南黎接过，给景曼丽。
    “妈，你吃。”
    景曼丽拿起来留给了封痕，“小封吃。”
    封痕没有接，摁着她的手放了回去，“上学时就会做饭。”
    景曼丽心疼着，“那真是辛苦，那么小你家人就让你开始做饭了。”
    “南黎呢？”封痕反问。
    “阿黎也是读书时就会……”做饭，又何止，南黎不仅要做自己的，还要做景曼丽的，所有的一切，南黎都要亲力亲为。
    景曼丽没了声音，随后又微笑，“阿黎确实很辛苦，我什么都看不到，能帮助到她的很少，甚至同学欺负我都不能替她做主。”
    封痕沉默，她看了眼南黎，见她低头再喝牛奶，于是给了她一个鸡蛋，像一个大哥哥一样的摸了摸她的后脑勺，这个动作让南黎有一瞬间的恍惚，墨南霆很喜欢摸她头。
    封痕轻声道，“太辛苦了，多吃点。”
    “所以小封，你俩要好好在一起，互相照顾，互相体谅，好好带一一。我会听从你们的安排，做手术，争取多活几年，最好啊能让我摸摸你们的孩子。”
    南黎还在欣慰的景曼丽想进手术室了，然而随着母亲的话锋一转，她又是一震。
    却不想……
    封痕冷道，“我们不会要求你做手术，做不做随便。”
    景曼丽眼里的笑，一点点的退了下去。
    ………
    饭后。
    封痕去了主治医师那儿，病房里景曼丽又开始喘，呼吸不顺。
    粗戛的喉咙说话时，倒是有些气势，“怎么回事，他为什么会说这种话，他一点都不关心我的死活吗？你是不是气小封了？所以他才这么说，他是不是不想和我相认。”
    “妈，这才开始，他也需要有一个适应期。”
    “你说谎，你根本没有对他好。你若是好好对他了，他一定会想和你、和我们俩、和一一我们一家人快快乐乐的在一起。”
    南黎，“……”她没有作声。
    “阿黎，你答应我了你就要好好办！不要言而无信，你要好好待他，喜欢他，爱他，这样他就会喜欢我，会和我多亲近。我太想和我儿子促膝长谈，太想和他说些母子间的话，我盼他盼了二十多年，你为什么敷衍了事，为什么不好好帮妈妈做事！”
    南黎脸上无表情，嘴上道，“我已经和墨南霆分了手，和封痕还在磨合，如果你再紧逼，我只能……”
    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出口，景曼丽就倒了下去，喉咙里发出粗壮又苍老无力、濒临气绝的呼吸声。
    南黎知道她在夸张自己的病情，有伪装在里面。
    但她也知道，母亲难受是真的。
    她挫败，认输。
    “我会好好对他，我会让他叫你一声妈。”
    “他不会叫的，就算是叫那也需要很久的时间，我等不及了，阿黎，你和他结婚，你们结了婚，他就能跟你一样叫我妈。”景曼丽匍匐在床上，眼里那样急切、虚弱，“阿黎，为了妈妈，你做点牺牲。”
    南黎给了比微笑还要难看的表情，出去。
    没有去见封痕，直接走了。
    开着车就到了公司，到休息室看到刘媛婕再给新来的艺人上课，而单语在给别的模特化妆。
    她才想起来……
    墨南霆说会暂停她目前的所有工作，让她处理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