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的，这个应该是整台手术的难点了。“普外的副主任医师韦清也觉得尴尬，赶紧出来说话。
    霍从军“嗯嗯”了两声：“接着的8，9和12组淋巴节都算是难点吧。”
    “也是重点，肝固有动脉和胆总管，以及门静脉的走向和位置，这个是淋巴清扫的时候，最重要的解剖结构。”韦清说到此处，突然又觉得尴尬了。在凌然面前谈肝动脉，胆总管还有门静脉，总是感觉有点不太对。
    当然，普外科其实也是做肝胆的，如果没有肝胆外科的话，胆囊炎乃至于肝切除，也都是由普外科来做的。京城的冯志详教授就是大普外的支持者，自己坚决不分家，最后搞了一个普外中心，好给手底下人安排位置。
    云医的普外科也是强势单位，肝胆外科会有今时今日的凄惨地位，既是贺远征不争气，也少不了普外的功劳。
    就此结构来讲的话，来自外院的贺远征，是被好几个科室吊起来打，一直打到今天的，而且，除非他实力攀升，或者找到较强的背景，否则，在可见的未来，贺远征还是要被打下去的。好在他比较年轻，如果能够忍辱负重的坚持下去的话，等到普外的大主任退了，急诊的霍主任退了，最好是几位外科出身的院长和副院长都退了，他可能就……只被凌然一个人打了。
    韦清说着肝胆，也想到了肝胆外科和贺远征，然后也想到了凌然，此时就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
    凌然在肝胆外科的成绩是有目共睹的，他吊打的，也不光是云医自己的肝胆外科，还有昌西省全境的肝胆外科，乃至于普外科，甚至还一路顺到了冯志详这样的京派大佬，而其依靠的，主要就是技术这是让人最服气也最不服气的地方。
    说服气，医生用技术说话，做到全国范围内的顶尖水平，身为外科医生，想不服气都不行。可要说服气，偶尔能够品尝到权力的鲜香味的主任和副主任们，又不免多些心思。
    “凌然在腹腔手术中，还是有优势的。”普外大主任一句话，将话题给接了过去，且道：“要说腹腔镜下的胃癌手术，其实第三军医大西南医院【1】，是做的比较多的，我印象里，他们前些年就做到1000例了。只能是进展期以前的胃癌，这个数量，应该是做的很多了。”
    霍从军听的眉毛一挑：“是吗？”
    “人家写了论文的。”普外大主任微笑：“我记得，他们做这个胃癌根治术，用腹腔镜，平均就是200分钟左右。”
    霍从军一算，200分钟只是3个半小时，顿时就不是很硬气了。
    术前会诊他也是参加过的，今天的手术计划，也是按照300分钟来安排的，尽管其中会有一些出入的地方，但要快也快不到哪里去。
    “快不一定就是好。”霍从军的嘴还是足够硬的，瞅着下面，道：“凌然做肝切除，做的快的时候能做到一个小时以内，但他也不追求这个。””人家也没追求，自然而然。”
    “说的是，但今天的重点，应该是怎么给病人做好手术吧。”霍从军眯眯眼。
    “当然要做好手术。”这句话，却不是普外主任说的。
    几个人下意识的回头看去，却见一名陌生的医生穿着白大褂，哑着嗓子说话。
    “你是哪个科的？”霍从军皱皱眉，他在医院呆的久了，没喷过的医生是有的，没见过的医生却不多。
    “我……我是老徐的队长。”陌生男人干脆的将白大褂脱了下来，道：“我听说这里能看手术，就进来看看。”
    “老徐的队长……有证件吗？”霍从军看在对方身强力壮的份上，没有立刻喷。
    警犬中队的队长迟疑了两秒钟，还是把证件拿了出来，亮了一下，道：“我知道这个有点不太合规矩，我主要是担心老徐，他就一个老婆，也不是太懂这些事，我得帮他看看。”
    “他就是有两个老婆，也不能帮忙做手术。”霍从军眼尖的看到了名字，又道：“楚队长是吧，既然来了，我也就不多说什么了，你不要再说话，否则，我找你们领导投诉。”
    “好。”楚队长将积攒了20年的乖巧都拿了出来，然后小声道：“我就问一句，现在情况好吗？”
    “一切顺利。”
    楚队长于是安心了一些，却是等了几秒钟，又道：“我说最后一句，老徐的父母是救人死的，一共救了5个人，我前面问了人，救下来的5个，现在全都活着呢，加起来，等于多活了小100岁呢。”
    霍从军和普外的大主任互看一眼，霍从军叹口气，道：“你说吧。”
    普外主任点点头，道：“现在就是扫淋巴，主要是为了防止复发，扫的干净，复发的概率就会小一些……”
    楚队长认真听着，眼睛里却带着忧虑，作为一名普通人，他是不可能有医生式的乐观的，只会有无限的担忧。
    ……
    ……
    注：【1】余佩武，钱峰，郝迎学，等，腹腔镜胃癌根治术726例的疗效分析。中华消化外科杂志，2011，10（1）：44-47
    第821章 楚队长
    现在怎么样？”楚队长卖弄着残存的乖巧，小眼像是在挤压眼屎似的卖着萌。天才一秒记住三五第一
    霍主任叹口气：“楚队长，咱刚才不是说好的吗？你呆着看本来就不合规矩了，再说话的话，就不合适了吧。”
    “最后一句，最后一句。”楚队长一肚子的着急，眼睛都要红掉了。
    “所以说，让病人家属看医生做手术，你们除了狂躁还能做什么。”霍从军气呼呼的喷了一句，再道：“现在看到的是肝十二指肠韧带左缘，马上就该剪肝胃韧带了。”
    “剪了呢？”
    霍从军无奈道：“剪了就可以找肝总动脉了，总之，现在就是解除胃和肝之间的关系，明白了吧。”
    “不明白……”楚队长的情绪不太好：“我要是明白了，我问你们个什么劲呀。”
    “总之，现在是要先斩断胃和肝的关系，然后才能切除胃。”
    “不是说只切一部分胃吗？”楚队长激动起来。
    霍从军摇头：“就是切除一部分胃。”
    “但你刚才说切除胃。”
    “口误。”
    楚队长怀疑的看着霍从军，再道：“你们要是切除全胃的话，我们就不做了。”
    “嘿，为什么呀？”旁边的外科医生听不下去了。
    霍从军摆摆手，挡住了道：“你抓住重点，切不切，切多少，他说了不算的。”
    说完，霍从军就转头回去，不准备理会这个棒槌了。
    楚队长不愿意的道：“凭什么？我是他的直属上级，我怎么说了不算，老徐进去之前，就嘱托我帮他看着了。全胃切除术?多难受，你们做医生的不知道吗？不能做，不能做……”
    “不做就等死的话，怎么办？”再旁边的麻醉医生气呼呼的。
    霍从军再次摆手：“你抓住重点好不好，做不做，做多少，和他有什么关系？楚队长，你有病人的全权委托书吗？”
    楚队长愣了一下，接着就摇头，却道：“不用那个东西，我说了就算。”
    “知道了。”霍从军再次确认其棒槌的身份，就懒得解释了。
    楚队长不由沉默了下来。
    几分钟后，楚队长再次缓缓开口：“那个……老医生，不好意思啊，我刚才性子急了一点，你们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吧，我也就是想得个好结果，就是不知道怎么才会能有。”
    他说着，也是重重叹口气，滑落似得降到身后的椅子上。
    原本坐在那椅子处的小医生，只能无奈让出位置来。
    霍从军喷人久了，也知道要缓急相济，不管对方认错的态度诚恳不诚恳，当着这么多人能说出来，就很不容易了。霍从军也就降低了声音，道：“就像你说的，这种事急也没用的。而且，以我们的观点来看，也不用着急的，手术顺顺利利的，你着急上火做什么，对吧？”
    楚队长默默点头。
    “你知道凌然凌医生现在做的最多的手术是什么吗？”霍从军转了一个角度。
    楚队长摇头。
    “肝切除，那个难度是这个的好几倍的。”霍从军也不管跟前有好几个普外医生，或许正是有其他普外医生在，霍从军才更要说：“你看今天的手术，最困难的部分，就是胃和肝的连接部分要断开，然后扫淋巴。但你知道凌然平时做肝切除是怎么做的吗？那是要把肝和大部分器官的连接都要断开的。所以说，腹腔里最复杂的就是肝脏了，这个没毛病吧。”
    说到最后，霍从军还是要刺一下普外主任才好。
    两人多年处下来的关系其实还不错的，毕竟是经常联合起来揍人的关系，但在两人争起来的时候，互相之间也没什么客气的了。
    普外主任也是习惯了的，毫不客气的道：“别漏了胰脏。”
    霍从军于是呵呵两声。
    楚队长看看两人，果断没有再问下去。
    楼下的手术室，依旧是安静而秩序。
    比起楼上参观室里的医生们，手术室里的医生的精力更集中，态度反而更平和。
    像是欧阳堪这样的胃癌专家，如果说开始阶段还有一点自带的骄傲的保护套的话，这套子不断的被前前后后的摩擦一个多小时以后，早都给磨破了。
    尤其是接触到肝的部分的时候，欧阳堪就彻底熄了火，整个人都变的佛系起来。
    不管普外的医生想不想承认，任何腹腔内的手术，一旦接触到肝脏，难度就会成几何式的增长。如果说腹腔镜下的胃癌手术不好开展，是因为胃部的血运丰富，那肝脏的血运就更丰富了。
    一般的医生，如果没有经过专业化的培训的话，遇到肝脏，首先的思路就是想方设法的避开它。
    然而，腹腔手术又如何避得开肝脏。
    欧阳堪自己做胃癌手术就时候，哪怕是开腹手术，也会格外的重视肝脏，他甚至有一些关于避开肝脏部分的特殊心得，并且身体力行的执行。
    然而，欧阳堪并没有在凌然的操作中，看到任何避开，或者谨慎处理的味道。
    凌然就是平铺过去，按照标准的操作流程，有问题解决问题，一路硬硬的做过来。
    欧阳堪刚开始的时候还想说两句，可是迟疑了几分钟以后，他就没有想说的意思了。
    已经做了千例肝脏手术的凌然，对于肝脏的处理，早都有了一套行之有效的策略了，而在这套策略中，他感觉里笨笨的地方，却很可能是凌然千锤百炼后的更优或更安全选择。
    当然，也有可能就是一个愚蠢的选择，但是，考虑到凌然的战绩和经验，考虑到凌然对肝脏的熟悉程度，欧阳堪就不敢贸然指出了。
    “要换人吗？”凌然突然开口询问。
    欧阳堪愣了一下，突然意识到，是自己扶镜扶的不好了，作为治疗组的负责人，他可是有段日子没给人扶镜了。
    “不用，我没事，不好意思。”欧阳堪三连道歉，像是突然回到了过去似的。
    凌然“嗯”的一声，声音平和的道：“手术时间比较长，需要休息的就提出来，中间也可以吃饭。”
    “好的。”欧阳堪连忙应了下来。
    “不要换人我们就继续。”
    “不用，继续吧。”
    “晚上吃火锅吧。”凌然抽空又做了一个决定，才开开心心的继续投入到了手术中去。
    楼上的楚队长，已经不知道自己应该用什么表情了。
    第822章 断
    “凌医生。”
    “医生。”
    “咦。”
    “yea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