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做，不敢做。”病人年约60岁，期期艾艾的道：“我听人说，膝盖的手术做完，用不了几年还是得坏掉。”
    “有这个可能。”凌然点点头。
    “那……做手术不是没什么用。”
    凌然奇怪的看了对方一眼，道：“你的膝盖已经坏掉了吧。”
    “我还能走路。”
    “这就是坏掉的膝盖了。”凌然认真的道。
    病人听懂了，迟疑片刻，问：“那您能给做吗？”
    “可以。”
    “就在帐篷里做？”
    “对。”
    “帐篷……有点太那个……”
    马砚麟插话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你们县医院的条件，也比不上这个临时医院的规格。”
    一群人刚来的时候，义诊就是普通义诊的模式，以诊断开药和输液为主，但有凌然在，又有云医的配合，十二泉乡的义诊的规模就开始打着滚儿的往上翻了。到了现在，手术室的配置已经起来了，最起码，常见的普外手术能做得，复杂些的手术先处理再转院也能做到，再有直升机的加持，治疗能力是完全不弱的。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凌然等人坐镇。外科手术其实不需要很高的要求，80年代以前的中国医生往往可以在条件很落后的情况下，完成相当高级的手术，虽然效果可能达不到现代医学的顶尖水平，但一流水平是没问题的。
    归根结底，做手术最重要的还是外科医生的技术和经验，设备之类的固然重要，但水平稍微高点的医生，都懂得因地制宜的做出选择，在条件好的情况下，医生自然可以选择更为激进或更为全面的方案，条件不足的时候，自然也有相应的判断。
    而在十二泉乡的这个临时医院里，问题就更简单了，凌然将适合做的手术做掉，不适合的手术送走，另有直升飞机的转诊做备选，义诊的手术效果可以说是相当好的。
    病人有些心动，再看着凌然，道：“是凌医生您亲自做手术吧，要不是的话，我不做。”
    “可以。”凌然自然是没意见，膝关节手术对他来说，只是小手术而已。
    马砚麟想的多了，打量打量病人身后的年轻女人，特意问：“为啥一定要凌医生亲自做手术？”
    “因为凌医生是唯一把我的病历看完的医生。”病人道。
    马砚麟一愣：“没必要看完病历的……你这个病很简单的。”
    病人：“但凌医生看完了。”
    帐篷内的几名医生，都陷入了失语状态。
    第1356章 最懂我
    十二泉乡的义诊并不忙，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悠闲。
    云医面对的是云华市乃至昌西省内的数千万人口，什么严重的疾病和奇怪的疾病都可能遇到，许多科室无论医生有多努力，病人始终都是不见减少的。
    但在十二泉乡这种地方，就算有附近十里八乡的人赶过来看病，辐射范围也太小了，更不要说许多人还不相信义诊，或者并不能及时的生出适当的病。
    在初期几天忙活之后，凌然一下子就悠闲了下来。
    大部分病人和家属，并不知道凌然的名号，就好像大部分中国人都不知道裘法祖何许人也，毕竟，这个不耽搁生病。
    另一方面，凌然坐门诊的时间原本就短，随着临时医院的方便性提高，前端的筛选机制自然发挥作用。不说有些病症只需要开药即可，就是有复杂一些的，需要开刀的，云医的普通医生也能轻轻松松的做下来。
    凌然扛着大旗聚集起来的进修医生和住院医师们，面对普通的病号，完全可以说是手到擒来，特别是那些来自县医院或地市医院的进修医生们，他们平日里面对的病人与十二泉乡的病人的重叠度极高，而在各自的单位里，这些人原本还都是骨干医师呢。
    如此一来，凌然坐到帐篷里，还有了额外的空闲时间。
    当然，医生的空闲时间，就像是酒蒙子的清醒时间一样，只能是见缝插针的片段时间。凌然随便拿本书看看，或者看看病人的病例，或者读读新闻，都来不及刷几个视频，总会有医生或病人找上门来。
    好在是不用加班了，甚至到了下午四五点钟的时候，排队的人群都会自动散去一些。
    许多人原本就是奔着义诊的免费来的，并不是本身得了什么必须要治疗的大病。一些人甚至有些看热闹的心态，这会儿到了要下班要做饭吃饭的时间了，自然是各回各家，各当各妈去了。
    田柒不等下班就坐着直升机飞了过来，到了地方，才装作路过的样子，从凌然的帐篷前面经过。
    “今天这么早？”凌然并不意外的放下手机，前两天，田柒也都是这样路过的。
    田柒甜甜的一笑，道：“最近几天开会都很顺利，董事们也比较懂事，就可以早点下班。”
    她接手云利以后，将公司市值拉起来了数倍之多，其本人的不断注资也将其他人的股份稀释了大部分，从而成为了云利集团的绝对大股东，赚钱更多权力更小的股东们，自然会变的更加懂事。
    凌然则是理解的点点头，微笑道：“相处久了，周围人是会更加的通情达理的。”
    这确实是他的人生经验，比如在云医的几年时间里，大家就从单纯的礼貌和好奇，变成了尊敬和规矩。这与凌然在学校里的经验也是类似的，每到一所新学校，凌然都会遇到一些好奇但礼貌的同学，而到快离开的时候，同学们大都比较懂事了，如果要选择一个量化的数字的话，可以用帮忙递送情书这种事做比较，其数量是明显减少的。
    田柒开开心心的进到帐篷里，坐到凌然身边，笑道：“我就知道你能理解的，所以我最近都在犹豫，要不要继续并购公司了，就怕公司扩张了以后，董事会又变的复杂起来了。”
    凌然笑笑没说话。他说的话，向来都会得到身边人的重视，正因为如此，在一些关键问题上，凌然并不会轻易的表态。而在自己不懂的话题上，他更没必要急吼吼的发表意见。
    田柒身边自然是少不了谋士幕僚或自认是谋士幕僚的人物，同样少不了各种利益相关体，各种相左的意见，听过不知道多少，她此时说出来，与其说是咨询，不如说只是一个聊天的话题，见凌然没说话，反而认真了一些，轻笑一声，道：“我如果再并购两家公司的话，下个月就得加班了，说不定得加班两个月，见面的时间就更少了。”
    凌然偏头想了想，道：“那我下个月可以安排解剖10具尸体。”
    田柒不禁又高兴了：“那正好。”
    说完，田柒还有一点不好意思，抹了一下发梢道：“这两家公司并购下来，除了能让公司规模扩大以外，还会有不少的利润，加上之前的盈利，我应该会变成家族这一代的榜首……虽然说，赚钱并没有太大的意义，远不能跟治病救人相提并论……”
    “赚钱只是表象。”凌然打断田柒的话，道：“做你喜欢或者擅长的事就好了，如果两者统一的话，那就更完美了。”
    “嗯！”田柒重重的点点头，忍不住挽住凌然的胳膊，心中狂喜：我就知道，凌医生是最懂我的人了！
    ……
    第1357章 多大了
    凌然和田柒的晚餐极其丰富，基本属于杀鸡宰羊又宰牛的水平。
    当然，本着君子不近庖厨的原则，几位厨师并没有在医生们面前干活，而是在山下就将八瘤在内的食材整饬干净，再用皮卡运过来，现场烹饪即可。
    凌然和田柒吃的很开心，山上的医护人员也分享到了大餐，因此，虽然准备了大量的食材，大家还是将之吃的干干净净。
    远道而来的冬生蹭完了最后一碗汤，拍着肚子赞叹：“医生是真的能吃啊。”
    吕文斌经常跟着凌然跑，跟冬生很熟悉了，剔着牙道：“你不光能吃，而且你刚刚吃荤了。”
    “我没有。”冬生矢口否认。
    “刚才的白菜汤，是用高汤煮。”吕文斌道。
    冬生摇头：“不可能的，谁家煮白菜还用高汤。”
    吕文斌的脖子转了转，看向田柒所在的位置。
    冬生沉默几秒钟，再看看吕文斌，直接重启新话题，道：“我想把师父带过来看病，现在方便吗？”
    吕文斌权衡一番，最终还是选择了继续新话题，问道：“怎么现在才过来？早上看病更容易做检查的。”
    “师父要做早课，午课和晚课。”冬生道：“现在才有时间的。”
    “做这么齐全？每节课多久？”
    “一到两个小时，师父说，只有做功课的时候，才不会感觉到臀下火辣辣的痛。”
    吕文斌又是好笑又是无奈的道：“一天坐6个小时，能不痛吗？他这个可是够严重的，得了，叫过来先看看。”
    “我想请凌医生诊治。”冬生道。
    “想请凌医生做手术，你就自己找凌医生说。今天可以先检查，或者明天来早点吧，早课啥的先别做了，做了手术疼一点，过后就好了。这会儿就别打扰到田柒小姐了。”吕文斌说的啰嗦而郑重。打扰到凌然是一回事，打扰到田柒就是另一回事了。
    “那我明天早上带师父过来。我给凌医生发微信。”冬生缓缓点头，显然也是知道轻重的。
    晚餐结束，想回家的医生和护士们自去乘机，剩下小部分懒得回去的，就直接住空的病房。
    作为临时医院的一部分，病床的部分也是惊醒布置的，云利的工程师们甚至准备了模块化的病房，已经在向着工厂化的定做去设计了，只是受限于成本，目前只能在凌然这里讨到活来做。
    冬生积极的过来帮忙，还将寺里积攒的各种蘑菇，野菜拿过来，或者烧汤或者做菜给医生护士们做夜宵，又有山里采来的野果和松子做零食。
    如今的十二泉寺里，原本就是由他来承担迎来送往的工作，素斋等等做的更是纯熟。而对逗留山区的医护们来说，俊朗的星空之下，空气清新，视野宽广，又有乖巧的小和尚送来寺里的美食，几个人已是忍不住发起了朋友圈。
    翌日。
    冬生再将师父带过来的时候，医护人员们不禁回馈了加倍的耐心和问候：
    “这位就是冬生的师父吧。”
    “听说痔疮特别严重？”
    “要不来我这里给你看看？”
    “痔疮确实挺疼的，给师父垫个垫子，轻松一点。”、
    义诊的临时医院原本就不大，一会的功夫，“有痔疮的师父来了”的消息，就传的所有人都知道了。
    几个昨晚吃了太多蘑菇的医生和护士，还专程跑过来问候了一番痔疮的轻重软硬，算是尽到了野菇之情。
    大队人马散去，师父艰难的坐了下来，龇牙咧嘴的看着冬生，表情冷静的道：“冬生，这么说来，你昨天晚上是端着汤，跟所有人说了一遍你，师父有痔疮？”、
    冬生认真的想了想，摇头道：“他们问我才说的。”
    “他们怎么问的。”
    “就问我是做什么的，问我看什么病……”
    师父呵呵的笑了：“到了这山上，还能问什么呢？”
    “他们也问附近有什么玩的地方，问有没有尼姑庵，还有的问wifi密码……”
    师父抽抽两下脸颊：“要不是痔疮坠着我，我现在就敲你脑袋。”
    “对哦，师父您有了痔疮以后，温柔多了。”冬生露出一抹笑容来，接着又有些烦恼的道：“这样的话，您的痔疮还切吗？”
    “切。”师父颤声回答，仿佛牙缝里都夹着痔疮似的。
    一会儿，凌然带着几名医生，出现在了临时病房前。
    这边的病人少，需要住院手术的病人就更少了，凌然自然也是轻车简从，身后只带了左慈典、吕文斌、马砚麟、余媛、任淇和另外三名实习医生。
    “想在哪里做手术？”进到病房内，凌然首先问道。
    十二泉乡这边的条件毕竟有限，得到的信任也小，病人们大都是愿意就诊，并不一定愿意治疗。凌然自然从善如流，并不强迫。
    有痔疮的师父只能是惨然一笑：“我这个样子，下山都会疼死，能在这边做的话，就在这边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