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想着，他坐在贺远征对面，心情都开朗许多。
    “左慈典拉的群，说的话，你看到了吧？”贺远征的声音沉沉的，还有烟气从嘴里喷出来。
    张安民“嗯”的一声，道：“应该是凌医生最近的研究方向吧，我跟余媛问了一下，中肝叶用达芬奇机器人切除，还是国际领先的技术。”
    贺远征撇撇嘴，心道，张口凌医生闭口凌医生的，真是巴不得别人知道你是二五仔啊。
    好在他也过了年少轻狂的年纪了，不喜欢归不喜欢，还是能绷着脸说事：“凌医生就是想要病床和病人呗？咱们分配一下？”
    张安民呵呵的笑两声，道：“没必要分配吧，我肯定是全力以赴的去找病人的。另外，我这边床位准备准备，还是有空间的，剩下的，您看能配合多少，配合多少呗。”
    贺远征眼皮子跳了跳，忍不住带点讽刺的道：“你是要倾尽所有了？”
    张安民笑笑，都懒得跟贺远征去争。
    两人的身份位置本来就不一样，贺远征是完成任务的心态，张安民也管束不到，但他本人肯定是要全力以赴的。
    内心里，张安民甚至巴不得贺远征逆着凌然的想法来。两边要是真的拧巴了，就凌然目前的态势，他要把肝脏外科分离出来，整个医院都会举手赞同的。到时候，肝胆外科的主任贺远征变成第二肝脏外科（胆）的主任都是有可能的，这都属于最好的结果了。
    “达芬奇机器人，我们都没什么经验的，凌然自己也都是刚开始做，现在就拉着大家一起搞攻关，我感觉其实是早了点的。”贺远征又说了一句。
    张安民依旧不与其争，笑笑道：“您要是不想做，我就代表咱们科室参与好了。”
    贺远征脸色再次一变。科室里有二五仔就是这样子，自己这边还没怎么样呢，二五仔就已经想着抢班夺权了。他要是一个有完整权力的科室主任，这会儿就该怒斥了。
    理论上来说，贺远征还真的有完整的可是主任的权力！
    但怒斥只在胸腔里回荡了几圈，已经习惯了类似的生活的贺远征就平静了下来。
    “你觉得做这个有潜力？”贺远征又问了一个有点重复的问题。
    张安民毕竟是斗争经验不足，没多想的应道：“凌医生做的项目，哪里有失败的，而且这次是全员动员了。”
    贺远征获得的信息少，听着张安民的回答，不由陷入了沉思。
    张安民都没意识到自己提供了内部信息，依旧坐在对面，暗自吐槽贺远征不识时务。
    “还是分配一下病人病床吧。”贺远征想清楚了，道：“跟以前一样，谁的病人谁的病床，谁的病人谁负责，合适吧？”
    张安民再次摆手，大咧咧的道：“不用，您看出几张病床，不够的我顶上就行。”
    “真的？”贺远征笑了。
    张安民点头：“真的。”
    “那我出20张病床呢。”贺远征看着张安民。
    张安民顿时愣住了。
    张安民成为肝胆外科的副主任医师以后，获得的最重要的资源就是病床12张。通常来说，这个数量已经足够一个医疗组生存了。不是人人都像是凌然那样，一个人的手术量就能干到一个大科室的。
    而在张安民分走了这12张病床以后，贺远征的病床就不是那么充裕了。因为他不光要自己做手术，还要养着科室里的其他主治们。
    按照一般的项目流程，这种时候，贺远征愿意拿出两三张病床，甚至不提供病床只负责预后什么的，张安民都觉得正常。在此基础上，张安民让出来十张八张的床位的，他都不心疼。反正自己参与着，手底下的几只小猫跟着学习一段时间，都不耽搁什么事。
    让张安民怎么想都想不到的，是贺远征直接拿20张病床，这是什么概念？在病床翻台快的科室里，20张病床就可以再建一个科室了。而肝胆外科作为云医内部的小科室，去掉32张病床以后，还能剩下多少？这就好像给一个肝硬化的老头切肝，切完剩下的，真的就是边角料了。
    最重要的是，贺远征这时候的态度，和开头进门的时候，可是完全相反了。
    “我总共就12张病床……”张安民有些搞不清楚状况了。
    贺远征淡定的道：“你出5张，我出20张，凑25张，等凌然回来了，我们按4:1的手术量分配就行了。”
    “你……”张安民瞪大了眼睛，你不是都躺平了？怎么又要投诚了？这也太不讲道理了！
    贺远征安之若素，反而劝了一句：“病床和病人的数量是相配的，如果就要中肝叶切除的病人，你两周凑5个，就不错了。”
    按照凌然的政策，长住院的病人里，肝切除的病人住院两周是最起码的，再算上要在重症监护室里呆的时间，张安民如果两周凑5个中肝叶切除的，还得配点临时病床才耍得开。
    “我……我出10张！”张安民豁出去了。
    贺远征呵呵一笑：“我出30张？合起来40张了，不一定用得了那么多。”
    “那你也出10张。”
    “你的意思，是咱们科给凌医生的病床数要减少？”贺远征一句话问懵了张安民。
    这时候，张安民满脑子的胡思乱想，汇成了一个问题：如果间谍的上司被策反，并开始与他争功，那二五仔该怎么办？
    第1392章 明日早起
    “就这个方案来说，应该是能做到4个小时以内。用达芬奇。”梁学坐在会议室里，睁大着眼睛打量着屏幕里的贺远征。
    生活在凌然阴影下的肝胆外科主任，让梁学来形容的话，就好像开在海底捞隔壁的小火锅店，你说它没客人吧，也不至于，总有在海底捞门口排队排累了的顾客光顾。可要说活的有多滋润，怎么想都不太可能。它甚至还要被海底捞等位的客人占据地方来排队，苦心维持的团队，到最后都像是给海底捞养的似的。
    梁学都想象不到，
    左慈典做着主持，点头赞同道：“那咱们接下来就向这个方向努力？几位主任看看，咱们怎么落地？”
    他面前的大屏幕一分为二，正是云医肝胆外科的主任贺远征和副主任张安民。
    两人绷着脸，互相看看，贺远征首先道：“达芬奇机器人的话，我还没有用过，不过，凌医生能把开放式的肝切除做到一个小时，我觉得手术时间以凌医生为标准来做，没什么意义。”
    “您的意思呢？”左慈典追问。
    “放宽一些，比如五个小时，五个半小时。”
    “我们现在的平均完成时间就是六个多小时。”梁学这时候说了一句。他与贺远征并不是太熟悉，所以只是尝试性的提出意见。
    贺远征“哦”的一声：“那你觉得，从6小时到4小时，是能做到的？”
    梁学沉默了几秒钟，叹了口气，道：“凌医生的方案，看着有希望。再者，要是做成一个项目，那不提高到4小时内，也没意义。”
    他其实也不想顺着凌然给出的道道走，但不这么走，项目就不成立了。应该说，也就是凌然能复盘到4小时，才有了成立项目的价值，而梁学本人没信心做的更好更快，自然只能就着凌然的方案来凑。
    好在医院不是研究所，临床医生蹭蹭项目啥的不丢人，到了梁学这个层次，只要他本人不尴尬，别人谁爱尴尬谁尴尬。
    贺远征看明白了，这位也是吃过亏的苦命人，看那样子，已经不想着面子上的事了，只想踏踏实实的落点实惠，跟自己一样。
    贺远征暗自叹口气，道：“那我们两边各自准备病床和病人？”
    梁学没多想的点点头，道：“差不多是这样。”
    “就以中肝叶的病人为目标？”
    “对。”
    “那咱们各自努力。”
    “好。”
    贺远征和张安民不易察觉的互看一眼。梁学没有要谈病床和病人的数量的问题，说明他还没有意识到跟着凌然走的要点。
    两人此时倒是有了在一个战壕的感觉。那种共同御敌又互相提防的状态，就像是合伙招嫖似的，竟是令人深感刺激。
    “凌医生呢？”张安民回过神来，又赶紧问了一句。
    左慈典露出一丝笑容来，道：“凌医生去吃饭了。”
    张安民一看老左的笑容就醒悟过来了：“田柒小姐来了？”
    “嗯，中转飞去日本，正好有几个小时的空档，就直接到泰武来了。”左慈典说着感慨一声：“田柒小姐太辛苦了，听说田家增加了好几个集团的管理权给田柒小姐，最近正在整理的环节，所以时间也少”
    “怪不得凌医生也要新开一个领域做项目。”张安民有点理解的同时，也暗暗警醒，自己在肝胆外科呆的时间太长了，以至于本治疗组的信息，都不能完全掌握，这可不行。
    凌然饭后跟田柒一路散步回到医院，将之一路送上停机坪，再回到手术室，给自己灌了一瓶精力药剂，开始查看最后一名患者的资料。
    肝胆管癌栓相对于中肝叶的手术来说，难度是要低不少的。
    涉及到胆管的手术其实都很难，但这要看是跟谁比。就好像做胆囊切除手术的时候，一个很大的风险点就是胆管是否有问题。如果胆管出现了问题，那它基本就是不是低年资主治所能处理的问题了。可要是跟肝切除的手术比，胆管就不是什么大问题了，中肝叶更是肝切除中的高难度手术，自然是要比肝胆管癌栓还要难的。
    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任何四级手术都是不可等闲视之的。既然是四级手术，那就是一个不小心，便有可能下不了手术台的手术。
    而手术中的风险，是非常难以预料的。
    总有些高阶的老主任，手术做着做着，就做的少了，做着做着，就渐渐不做四级手术了，其中不少人，就是做手术做出了阴影对病人和家属来说，病人术中死亡是很难接受的，而对主刀的医生来说，术中死亡同样是一块极难跨过的心病，不是每个人都能妥善处理的。
    凌然对术中意外的接受度更低，所以，哪怕是相对简单的手术，他也照样会做充足的术前准备。
    “凌医生，要不要睡一觉？”左慈典从外面进来，有些不安的注视着凌然。就算是凌医生，这波手术做的时间也太长了。
    “病人准备好了吗？”凌然先问。
    “准备好了。不过，梁主任怕是撑不住了。”左慈典释放了一点同情心。
    凌然看看天色，道：“那就休息几个小时，明天凌晨做手术，手术完成以后，我们就回云华。”
    “好嘞。”左慈典长舒一口气，他在泰武这边，也感觉压力颇大，而且，这么长时间没约会，再好脾气的女人也要不开心了。
    “明天的手术，估计时间很长，参与手术的医护人员都要吃饱喝足，让朱大厨准备好。”凌然又叮嘱了一句。肝胆管癌栓的手术时间要比中肝叶的手术时间还要长，正常来说，七八个小时，甚至十个小时都是有可能的。
    这种时候，凌然都是习惯了让朱大厨等人准备餐食的。
    左慈典刚点头，就听凌然又道：“他们好像带了一条大鱼和一只羊，不方便带回去的话，就吃掉吧。”
    “好嘞。”左慈典决定明天早起，参与手术。
    第1393章 跟谁学
    “这就是传说中的金枪鱼啊。”一名医生站在小食堂里，一边吃厨师刚切出来的鱼肉，一边不忘用手机将整条大鱼的形状拍摄下来。
    左慈典得意的凡尔赛，道：“黄鳍金枪鱼，不像蓝鳍的数量那么少。”
    “你们经常这么吃？”一名主持两手啃着羊排，抽空说话。
    左慈典“嗯”的一声，并享受了314秒的余韵后，道：“也不能天天这么吃，容易胖不是？厨师偶尔也会给做些沙拉，或者各种轻食之类的。”
    “大鱼大肉几天，再吃几天草，也挺香的。”
    “实际上，专业厨师做的沙拉，本身就挺好吃的。我们组每次吃沙拉的时候，得吸引手术科一半的护士跑过来，人厨师现在做个凯撒沙拉啥的，直接都是做两桶，一桶根本不够。有的还给家里带一份回去。”左慈典心里打着滚儿的凡尔赛。想当初，镇卫生院组织的新马泰参观学习团归来的时候，他就是这么跟团里的人聊天，并由此获得了大量的第一手的关于新马泰旅游的知识，从而在晚上的烧烤摊上狠狠的吹了一把。
    如今，年轻时倍感新鲜的新马泰旅游已经陈旧了，但左慈典感觉自己重新变的年轻了。
    泰武中心医院的医生果然流露出羡慕的表情：“还可以带走？”
    “肯定啊。用我们田柒小姐的话来说，真的要计算成本的话，物料成本只是很少的一块，但允许大家带食物回家，带来的幸福感是翻倍都不止的……”
    “真是有钱人会说的话。”泰武的医生一口气夹起两片生鱼肉塞入口中，道：“那我要带一盒这个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