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丝啊
    许葭有些恍惚，曾经他也是有很多粉丝的人。
    他们会等在他的片场外，蹦蹦跳跳地向他挥手，他们望着他，眼里有很漂亮的光。
    许葭本质上是很内敛的人，年轻的时候更是如此，当时公司对他的保护也很严密，并没有多少直接和粉丝互动和沟通的机会。
    许葭那时候一门心思拼事业，整天忙于演戏、练歌和活动，等他终于闲下来，才蓦然发现，他好像没有多少粉丝了。
    当时又碰巧赶上上面严查，粉丝类活动停了几个月，许葭又爆出了许多虚假的负面新闻。他的私信里，大多是各类辱骂和诘问，许葭曾经询问过公司是否要澄清，公司说会处理，转过头将他送到了国外拍摄电影。
    许葭那时候事业刚刚遭遇挫折，他迫切地希望抓到一个转机，将心神都放在这个电影上，却未曾料到投资人中途撤资，电影拍完了却没有资金做特效，只能被迫中止。
    等一切都尘埃落定，许葭的粉丝互动人数，只剩下了数百个。
    而随着许葭后来的一蹶不起，数百个粉丝也变成了数十个，到现在，几乎一个也没有了。
    许葭在这一瞬间，挺羡慕那个被女孩子们喜欢的明星。
    电瓶车到了许葭的目的地，许葭下了车，女孩子们也下了车，一群人有条不紊地从背包里取出单反、手幅和其他应援物资，小跑着向前。
    手幅上印着明星的名字金风启。
    金凤启？剧组里有这个明星么？
    许葭的记忆力很好，早就记住了剧组所有主要演员的名字和对应的角色名，他确信里面没有一个金凤启，或许是临时的友情客串？
    许葭没有再多想，直接通过员工通道进了片场，开始拍戏了。
    白鹿几乎一夜没睡，早上的脸色比想象中更差，张助理带着几个工作人员，低声向他汇报工作，汇报结束后，白鹿沉默了几秒钟，突兀地说了句话。
    外面是不是很冷。
    气温的确比昨天低了两三度。
    白鹿豁然起身，他身上穿着米色的长袍，松松散散的，有种格外脆弱的美感。
    但室内的所有人，都见过他杀伐果决的模样，并不敢升起一丝觊觎与轻视。
    外面太冷了,白鹿轻笑一声，他在外面拍戏，会挨冻的吧。
    张助理斟酌片刻，回他：要不要派人
    他还在生我的气，不会和你回来的。白鹿的声线里听不出喜怒，上次不是在国外订购了一批衣物么，送到他下榻的酒店里，再问问他的意见，如果喜欢那个酒店，帮他换成最好的房间，结算走我们的账单。
    好的，先生。
    如果他拒绝的话，让他直接和我联系。
    好。
    多准备几个人，跟着他，别让他受委屈了。
    好。
    第31章
    许葭的戏拍得很顺畅，他本身就有灵气，也跟着老师系统学过表演，这么多年来演的大小角色有数十个，多年来的不红生涯并没有消磨掉他的灵气，反倒让他的演技更加精湛，甚至有了几分返璞归真的意思。
    卡过。
    导演点燃了一根烟，向许葭招了招手，等许葭刚走近，他重重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说：刚刚演得不错。
    许葭道了谢，正想继续聊几句，场务一脸焦急地走了过来，许葭知趣地走远了些，拿起自己的保温杯喝了口热水。
    场务挨着导演的耳边说话，导演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差，又频频向许葭的方向去看。
    许葭心底咯噔一下，面上却没有什么变化，类似的情景在过往已经发生了无数遍，看样子又发生了什么意外。
    许葭复盘了一下他与剧组签订的合同，确认自己如果被换角，能够得到相应的赔偿金，稍稍松了口气。
    许葭，你过来。
    许葭再次走到了导演身边，心态已经格外平静。
    我是个有话直说的人，也不和你绕圈子了，剧组出了点事，你先去避避风头，休两周假。
    出什么事了？
    你今天都没碰手机？
    早上的时候，直接锁储物柜里了。
    导演叹了口气，他也有些可惜这个好苗子，偏偏那边也得罪不起。
    你回酒店再看吧，先休息两周，看看情况，如果合适的话，你再回来拍摄。
    如果不合适呢？
    是又要换掉我了么？
    许葭的身上还穿着戏服，古装的头套勒得他头皮发疼，他表现得过于冷静了，倒让导演多了几分诧异和愧疚。
    好我知道了。
    等下次吧，如果有合适的机会，再让你来拍戏。
    许葭垂下眼，说了句没分寸的话语：如果两周后还是不合适，我希望能够按照合同约定。
    导演脸色铁青，但点了头，说：不会少了你的钱。
    许葭道了声谢，转身离开，他先去冲了个澡，换上了自己的衣服，又将戏服折叠好，交给了剧组服装师。
    等他走出剧组临时租赁的小楼，才发现外面的天空漆黑一片，路灯下一片雪白竟然下雪了。
    许葭裹紧了外套，鞋子踩过雪花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不远处传来了剧组的喧嚣，许葭没有再去看，加快了脚步，走向了摆渡车的车站。
    等他到了车站，才反应过来，今天的晚班车已经改点了，刚刚的一班车刚刚离开，他至少还要等待四十五分钟。
    倘若没有下雪，或者他穿得多一些，倒是能等的，但他今天穿的也不多，瑟缩了几十秒钟，只能再想别的方法。
    这里距离影视城的门口有五公里，走路要一个多小时，而外面的车辆进来需要提前一天以上报备，到晚上的时候，会查得更严格些。许葭早上没有开车进来，只剩一条路，找到一个早上开车过来现在还在影视城的人，将他送到大门口。
    许葭的手冻得发颤，他哈了一口热气，取出了手机，快速地滑动着联系人的界面，思考电话到底打给谁。
    他过往的朋友们，现在还在影视城里拍戏的，基本都在饰演主要角色，很可能正在拍夜戏，一时半会估计不太方便过来，不过派个助理过来，应该不太难吧？
    许葭打了三个电话，
    第一个电话无人接通，
    第二个电话助理接通了，说了不到两句，对方就说之后回拨回来，挂断了电话，
    第三个电话接通的人的确是本人，那人也听清楚了许葭的请求，但歉意地说实在走不开，建议他再等等班车。
    许葭将手机塞进了口袋里，跺了跺脚，思考是继续留在车站，还是回剧组待上一会儿虽然他非常不想回去，再接受一遍剧组人员的注目礼。
    许先生？
    许葭听到了并不陌生的声音，抬头一看，果然是张助理。
    你怎么在这儿？
    有些私事要处理，张助理脑子转得飞快，他知道说实话未必能得到想要的结果，许先生在等车？我的车就停在附近，要不要送你一程？
    不用了。许葭拒绝得很干脆，再等等，车就来了。
    怎么也要等几十分钟，天太冷了，坐我的车吧？
    不用麻烦，许葭的态度骤然变得强硬，说实话，我是怕上车容易，下车难。
    张助理被怼得短暂失语，干脆掉头离开，等到确定离开许葭的视线范围，才从衣袖里取出尚在通话中的电话。
    先生，许先生拒绝上车。
    我听到了，白鹿凉薄的声音令张助理脊背发凉，去和影视城的后勤部打个招呼，临时加派辆车过去。
    好的，先生。
    衣服送过去了么？
    已经放在许先生的新卧室里了。
    你说，他看到会高兴么？
    张助理猜测许先生不会高兴，但他不敢说实话。
    他会不高兴的，白鹿的嗓音喑哑而温柔，我要的就是他不高兴，谁让他那么任性，说走就走了。
    难道不是您先叫他走的么？
    张助理腹诽了一句，却不敢继续深想。
    跟紧他，照顾好他。
    是。
    嘟
    电话终于被挂断，张助理有条不紊地开始执行白先生的命令。
    第32章
    许葭终于等到了他心心念念的班车，或许是因为天气太冷，司机并没有特地再等等，看看能不能拉上第二个人，反倒是等许葭坐稳了，就立刻开车，一路风驰电掣，很快到了目的地。
    许葭低声道了句谢，下了电瓶车，这次倒很容易打车了。
    一路奔波终于回到了酒店，许葭一个人走进了电梯，等电梯门关闭，才放纵自己垮下了肩膀今天忙着拍戏，他几乎没吃什么东西，此刻又饿又累又冷，情绪难免低落。
    叮
    电梯到达指定楼层，许葭顺着指引箭头慢吞吞地向前走，手掌插入外衣口袋，指尖摸到了门卡。
    离开片场发生的一幕幕，不受控制地在他的大脑里开启了循环播放，每一个细节被放大了无数倍，而许葭偏偏无从躲藏。
    他给自己加上了一层又一层伪装，做了很多情绪纾解，但却无法欺骗自己内心真实的希望他想要这个角色，想好好拍完一部还算靠谱的戏。
    但许葭也清楚，对他而言，失败才是常态，他早就该习惯这种希望变成失望的轨迹。
    难过什么呢？
    许葭轻声叹息，门卡与感应区接触发出刺啦声响，他压下门把手，却无法打开房门。
    怎么回事，门禁卡消磁了么？
    许葭微微蹙起眉，花了点时间找到了酒店的服务人员，对方的态度一开始有些不耐烦，但得知许葭的门牌号后，很快变得热切起来。
    有位您的朋友，得知您住在这里，帮您升级了最好的行政套房。
    但你们并没有告知我这个消息，我是否可以认为，你们在侵犯我的权利。
    许葭一贯是好脾气，此刻也被逼出了几分火气。
    实在抱歉啊，我们已经将您私人物品挪到了那个房间，所有的房费您的朋友已经结清了，我们再送您价值三万左右的餐饮、酒品和续住特权，您看可以么？
    这不是钱的问题，许葭的声音并不大，但很坚定，要么帮我换回原来的房间，要么我报警。
    服务人员很为难的模样，最后直接请来了更高级别的领导，对方的态度恭敬地说：或者，您和您的友人沟通下？他是我们集团的股东，我们也很为难。
    你们到现在都没告诉我，他是谁。
    是我。
    熟悉的声音从那人手中握着的手机中传出，许葭嗤笑出声，在那人尴尬的神色中，接过了手机，关闭扬声器，放在耳畔。
    白先生，你是不想让我好过，对么？
    白鹿对这个问题避而不谈，反倒是问他：听说你遇到了一点小麻烦。
    你是指什么？
    没上网看看？
    没有。
    这是第二个人和他说去网上看看了，看来网络上有关于他的负面消息但许葭一点也不焦急，甚至也不怎么担心。
    最差的结果就是全网黑，他早就经历过了，到现在除了一种又来了的烦躁，竟然也没什么恐惧的情绪。
    需要我帮忙么？
    不需要。
    对话到了这里，似乎可以直接中止，许葭正想挂断电话，却听见对方像是笑了一声，又问他：刚离开我一天，你就这么狼狈，要不要回到我身边？
    如果是平日里的许葭，或许会温和地回一句不必，但今天他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以至于话语中难掩软刺。
    我一直都这样，算不上什么狼狈不狼狈。
    我们之间的关系已经结束了，好聚好散，最好别再联系我，说些乱七八糟的话语。
    不然，我会以为你脑子有病，一定要喜欢厌烦你的人。
    话筒对面传来了仿佛很愉悦的笑声，许葭懒得再应付他，直接挂断了电话，又把手机递给了面前的酒店人员。
    麻烦把我的私人物品送到楼下，我打个车，直接回市区，总可以吧？
    还是你们真的想让我报警，把事情闹大？
    手机重新响了起来，许葭却拒绝再接了，酒店人员和白鹿沟通了一会儿，无奈地遵循了许葭的决定，派专人将他的私人物品拿下来，又想派车送他离开。
    许葭拒绝了他们的派车，他怕上了车，直接被带到白鹿的面前。
    他打电话喊了租车公司，又在司机的帮忙下，将私人物品搬到后备箱，上了车，直接去了自己的另一个房子。
    这一番折腾，直接到了后半夜，他才到了家中，好在家中食材充足，他煮了碗青菜面条，吃得饱饱的，终于陷入了睡梦中。
    许葭一天没有上网，并不知道他的名字上了热搜。
    当然不是独立热搜，而是跟着一个追星女孩不算陌生的名字金风启。
    每一年，都会有新的流量明星们人气飙升，金凤启就是其中一位，他虽然出道多年，但参加了一次综艺节目重新爆红，成了很多粉丝的梦中情人。
    爆红给他带来了更多的片约和更好的机会，而这时候，过往的一些合约，就变得碍眼起来，片酬不高、浪费时间、番位靠后，这三个理由足以让他的团队和他本人做出违约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