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家僵着脖子扭过头，看见大门阴影处走出个佝偻着背的老太太，身边放着两个大麻袋，正慈祥和善地冲他们微笑。
    她看起来只是个热心的老太太，但现在是午夜十二点！
    玩家警惕地看着她，呼吸变得粗重急促，他们张了张口，脑子疯狂转动，想着该怎么回答好。
    通关困难副本的重点在不要犯禁忌，那，和老太太说话犯禁忌吗？回答租了犯禁忌吗？回答没租犯禁忌吗？任何一个选择都可能变成催命符。
    “没租房的人不能进小区，出去吧。”见没人回话，老太太嘴角下拉，拖起两麻袋往里走。
    玩家心里咯噔一下，张口欲言，就看见吴莫起迈着他那双大长腿像散步一样，漫不经心地跟在老太太身边，完全没有半点犹豫。
    他们只好也跟上。
    听到脚步声，老太太停了下来，沉着脸转身，正要呵斥，突然注意到近在眼前的吴莫起，面色顿时缓和下来。
    她眼神不好，眯着眼睛打量了吴莫起许久，突然双手一拍：“哎呀，小伙子真面善，看到你，就像看到过世的爷爷，亲切。”说着，还哽咽着抽噎了下。
    吴莫起：……
    其它玩家：……
    吴莫起面无表情：“你可以叫我爷爷，我不介意。”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太尊老了，连老太太的便宜都要占。”老太太笑得脸都起了褶子，拖着麻袋继续往里走，边走边唠嗑，“小伙子，你租的哪间房。”
    吴莫起扭头看了眼孟桥，“哪间房？”
    孟桥：……
    我怎么知道！孟桥正要回答，在他身边的季如渊突然拽了他一把，抢答：“它没有说哪间房，只是告诉我们这里的房租很便宜，我们进城打工，钱不够租地段好的，只能来这看看。”
    为了防止被npc怀疑，玩家都会遵从系统安排的身份介绍自己，那是最为安全的答法。
    然而，他话刚落，老太太猛得停下，掀起眼皮，一个一个盯过去，幽幽地说：“你们不知道租湖心小区的规矩吗？活人白天入，死人晚上入。”
    “什么？！”
    玩家瞳孔紧缩，想到进入副本的时间，一路上的种种，无论怎样都只会在晚上到达湖心小区，这是非要他们以死人身份租房！而他们之间正好多了个伪装成玩家的npc。
    他们顿时浑身直冒凉气，有种被算计了的感觉，悄悄退了一步。
    老太太却一个眼神都没给他们，麻利地把其中一个麻袋放到吴莫起脚边，抓住他的手。
    吴莫起低眸，瞅着那只干燥枯黄的手，脑海里快速闪过一双同样的手，似乎和这只手一样温暖。
    吴莫起顿住，没有甩开她，听见她恨铁不成钢地说：“让你跟这些乱七八糟的人玩，现在走也晚了！小伙子，看你和我爷爷长那么像，我带你去找房东，但这麻袋你得帮我扛。”
    吴莫起低头看，麻袋上写着稻香米三个大字，印着山田水稻，最底下沾满了暗红色泥尘。
    “这装了什么？”吴莫起问。
    “如果你是这里的租客就会知道，但你这么年轻，还是不知道的好。”
    吴莫起：“你不希望我租房？”
    老太太笑眯眯地没有说话，一手拉着他手腕，一手拖着麻袋，压根不搭理其它玩家，利索往里走。
    吴莫起直接拉过老太太拖的麻袋，左手一抓，两个麻袋抓手里：“孟桥，跟上。”
    说完，提着两麻袋，走得轻轻松松，他没甩开老太太的手，反而走到最前面，像是在扶着老太太往前走。
    老太太笑眯眯望着他：“我小时候，爷爷也是这么牵着我去拜祖神，真怀念，跟你在一起很安心，和在祖神身边一样。”
    “嗯，所以我又像祖神了？”
    “什么话！小小年纪心这么大，小心死后祖神不庇护你，就像小区里那些人一样。”
    “死人？”
    “都是晚上进小区的人，像你们一样。”
    ……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和谐得不像初识。
    见状，孟桥愣了下，但想到上一个副本npc对吴莫起诡异的态度，一咬牙，赶紧追上去。
    还没跑两步就被季如渊拉住。
    “你干嘛？再不跟上去，他们就走远了。”孟桥要甩开季如渊，却被人死死拉住，其它三个玩家也围着他，压着声音质问。
    “那个人你从哪认识的？”
    “你别想骗我们，否则，别怪我们……”
    “他真是玩家吗？我不敢和他呆一起！”
    孟桥一脑门问号：“你们……什么意思？”
    季如渊冷着脸，讽刺道：“你当我们蠢啊！在鬼车上时，鬼害怕他，可以说他有s级道具，但是，npc与玩家天然对立，这里的npc却明显对他很不一般！”
    孟桥险些翻了个白眼：“你们没发现他那身高大上的衣服吗？那是s级道具，能让npc误认为是神殿的圣子，身份高，所以npc对他态度才很好。”
    “这个副本没有神殿，没有圣子。”季如渊压着怒气，“孟桥，我答应和你合作，你tm不能坑我，他到底是什么人？”
    孟桥见吴莫起身影快消失了，急得不行：“爱信不信，我上个副本就和他一起，要不是你是主……算了。”
    相比通过小说认识的纸片人，孟桥还是更信任一起下过副本的吴莫起。
    他用力甩开季如渊，一边喊一边追：“莫起哥，等等我。”
    剩下四人面面相视，黑暗中全是虫鸣蛙叫，直往他们脑子里钻，听得他们眼前有一瞬恍惚。
    他们立马反应过来，呆在这不行，最终还是季如渊带头，皱着眉，追了上去。
    烂尾楼没有明显的路，他们只能走杂草里人为走出的泥路，泥路松软，杂草有人高，人走进去瞬间没了人影，月光下，茂密的杂草影影绰绰，仿佛有什么藏在里面偷偷窥视他们。
    吴莫起扫了眼道路两侧，一道道灰影随着杂草来回摇摆，不仅没有独特的香味，就连属于鬼那份若有若无的烟火味都淡得可怜。
    吃了火腿味的鬼，吴莫起的嘴巴已经被养得有些叼，这种没法成形的鬼完全激不起他食欲。
    吴莫起失望又目含期待地遥望前方，近了，有独特香味的鬼。
    大概走了十分钟，一栋灯火通明的居民楼出现在眼前，它和旁边的破败的烂尾楼不一样，雪白的外墙，入口挂着四盏红灯笼。
    楼前是一片清理干净的空地，搭着两个大铁皮棚，一个砌了灶台，一个摆放着整齐的木桌木椅。
    老太太让吴莫起将两大麻袋放在灶台边，吴莫起放下麻袋时，顺手摸了把麻袋底下，手感粘腻，有种浸在血水里的感觉。
    他立马收回手，手指上别说血迹、泥尘，连一点污渍都没有。
    吴莫起蹙眉，就被老太太拉着进了居民楼，孟桥等人不好留在阴气森森的外面，只好跟上。
    当所有人进去后，大门两侧的四盏红灯笼无风摇曳，发出嘎嘎的笑声：“活人六个，谁是幸运儿……”
    吴莫起下意识回头，大门外无人听见的声音瞬间消失。
    吴莫起收回视线，跟着老太太往里。
    一楼正对过去就是铁门，左侧有一个楼梯，楼里没灯，黑暗中只有他们行走的脚步声，哒哒哒，像踩在他们心脏上。
    幸好没走十步就到了门前，老太太按住吴莫起，踮起脚凑到他耳边说：“千万别签租房合约，拖到明早太阳升起就赶紧离开这，否则就再也离不开了！你记住了啊。”
    说着，直接推开门：“我晚上不能进去，你进去前敲门，阿虹就会出来。”
    老太太细细交待完才离开，不是往楼上走，而是往外走。
    吴莫起等她背影完全消失，立马敲了下门，迫不及待走进去，他闻到里面有一股清新淡雅的蜂蜜香。
    里面是一间宽敞的客厅，墙面贴着米黄色墙纸，左侧有扇黑色房门，中间摆着一套碎花布艺沙发，天花上吊着水晶灯，把整间房照得透亮。
    光看着就像回到了现代都市，完全想像不出这里是烂尾楼。
    就在这时，黑色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位穿着白袍身材窈窕的女子从里间飘然走来，一眼就看到打扮鹤立鸡群的吴莫起，顿时怔愣在原地。
    而吴莫起看到她，嘴角立马向上翘起，赤红如血的眼睛与他披肩上的红宝石一样清澈明亮。
    后面跟进来的季如渊与另三个玩家见状，脸色凝重，他们偷偷对视一眼，都有了某个结论。
    吴莫起绝对有问题！他很有可能就是那个多出来、伪装成玩家的npc。
    npc只会对npc和善，吴莫起不可信！
    孟桥一直注意其它玩家的情况，看他们这副表情，哪能不明白他们又想歪了，不禁抹了把脸，长长叹了口气。
    “被祖神眷顾的人类，灵魂果然香甜。”女子阿虹声音很温柔，她一步一步走到吴莫起眼前，抬起手，抚摸他衣领，脸上透着无法克制的哀凄，焦糖色的瞳孔变成纯黑色，阴森凶厉。
    她透到吴莫起耳边，如情人呢喃：“如果吃掉你，祖神就会眷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