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这种地方没有秘密，琉璃坊的事端王世子也没有刻意隐瞒，他昨天傍晚放话准许人用银子入股琉璃坊的事，不说皇上，上层贵族稍稍有一点人脉的人都知晓了。
    皇上一收到这个消息就知道不好了，萧九安这是在利用琉璃坊收买人心，与他对抗。
    果然，萧九安不是一个安分的，他才刚刚出手，还没有让人正式接手城外的燕北军，萧九安就开始反击了。
    昨夜，皇上一夜未睡，一直在想要怎么做，才能压下萧九安的气焰。不想法子还没有想出来，一大早又收到萧九安进宫，在宫门口与大臣接交的消息。
    “萧九安这是要反吗？”收买人心，收拢朝臣，这都是萧九安以前压根不屑做的事，现在萧九安全都做了，要说他没有想法，皇上都不信。
    “他怎么敢，他怎么敢！”皇上的手在颤抖，给他穿衣服的小太监明显能感觉到。
    小太监一个手滑，衣袖没有套近皇上的胳膊，碰到了皇上的手，小太监吓得脸一白，连忙跪下请罪。
    皇上却像是没有听到一样，英俊的脸扭曲了起来，看上去可怕极了，殿内伺候的宫女太监看到这一幕，齐齐跪了下来，却不敢发出声音，一个个屏住呼吸，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朕该怎么办？朕要怎么办才能阻止他？”皇上此刻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眼神没有焦距却透着焦虑与不安。
    “朕不怕他，朕是天子，朕手上有十万禁军。三位上将军的兵马陆续赶来了，萧九安嚣张不了多久，他嚣张不了多久。”皇上咬牙切齿的怒吼，殿中的太监和宫女吓得直哆嗦，身体抖动个不停。
    皇上却像是没有看到一样，戾气十足的道：“还不快服侍朕穿衣。”
    “是，是。”满殿的太监宫女以为逃过一劫，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小心翼翼地为皇上穿上龙袍，打理冕冠，直到让皇上看上去精神不错，这才悄声退到一旁。
    透过半个高的铜镜，看到镜中如同往日一样威严的自己，皇上脸上的戾气稍减，但仍难掩阴沉。
    带着这副面容，皇上踏出宫殿，在步下台阶前，顿了一步，对身旁的侍卫道：“清理里面的人。”
    “是。”侍卫没有任何表情，半点也不意外。
    在宫里，死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早朝如期举行，皇上高坐在龙椅上，群臣在台阶下跪拜，隔得很远，也无人敢抬头，是以没有人看到皇上难堪的脸色，只从皇上偶尔几句话，判断皇上的心情不太好。
    众人大多能理解，燕北王一改先前的退让，突然强势了起来，别说皇上就是他们也怕了。
    不过这种事只能放在私底下说，明面上绝不能提。现今天启最大的事，就是药门的事，早朝讨论的还是这件事。
    在药门的事件上，大家的态度一致。严办，一定要严办，还要再查药门有没有犯其他的事，在天启有没有类似药门一样的地方存在。
    大臣们提议，皇上可以派钦差借代天巡狩，去各地探查民情，以免再发生类似药门的事。
    这个建议皇上认同了，药门的事发生后，朝廷的公信力急剧下降，朝廷迫切的需要做一点什么，也挽回百姓的爱戴与支持。
    只是关于钦差的人选，起了很大的争执。
    这是一个明显吃力不讨好的活，虽然权利大，但真要去做却不是一时半刻的事，而且这种事做的好是职责所在，做的不好那就是玩忽职守。
    天启这么大，类似药门这种拿百姓不当人的地方，绝对不止一个。别说那些穷山恶水，京城看不到的地方，就是京城这片地上，暗地里的肮脏、龌龊事都不会少，不管谁任这个钦差，最终都不会有好下场。
    一众大臣在皇上认可这个建议后，火速的提出他们推荐的人：纪大人！
    “纪大人一身清正，又曾教导过陛下，乃是真正有大才大德之人，臣推荐纪大人。”连自己的女儿都能牺牲，可不就是大德之人。
    “薛大说的没错，纪大人出身大族，族中有不少子弟在外地为官，纪大人外出查案，定能将各地角角落落的事都查出来。”纪家这种小家族，族人有出息的不多，偶有几个他们也不会让纪姓族人在京城为官，让纪家有做大的可能。
    任何一个大世家，都是从小家族一点点壮大起来，前后两任帝王对纪家信任有嘉，他们不可不防。
    “纪大人高洁大义，此事非纪大人莫属。”
    “纪大人官拜一品，只有他去才能震服各地官员。”
    “年关刚过，各部又有新的活计，事务繁杂，此时只有纪大人才有空。”
    ……
    一众大臣一言我一语，把纪大人夸到天上去了，同时也暗示皇上，除了纪大人外，他们都很忙。
    像纪大人这种领着一个改革六部虚职的一品大臣，在无法推动改革之际，真的很闲。而其他的一品大臣，哪个没实职？
    这时候，除了纪大人大家都走不开呀。
    纪大人听到朝上众位大臣纷纷举荐他，就知道自己要完。他更清楚，这事不能靠皇上，满朝泰半的大臣都推举他，皇上绝对扛不住压力，最后一定会妥协。
    是以，不等皇上开口，纪大人就站了出来，一脸诚恳地道：“臣愿意为君，为君……”
    “嘭”的一声，后面两个字没有说出来，纪大人突然抽搐，嘴角一歪，倒在地上。
    “纪大人，纪大人了！”
    “纪大人，你没事吧？”
    “纪大人……”
    ……
    满朝大臣傻眼了，纷纷上前查看，奈何不管他们怎么叫，都无法叫醒纪大人。
    一众大臣看着双眼紧闭，嘴角歪斜的纪大人，心里忍不住骂娘：居然装病，简直有违帝师的称号。
    心里骂归骂，面上还得摆出担心的样子：“太医……快请太医。皇上，纪大人晕了过去，肯请皇上为纪大人宣太医。”
    皇上被纪大人这一手弄懵了，他前一秒还在想如何改换人选，下一秒纪大人就倒地，这也倒的太是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