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门没关严，是她忘记关严还是柯睿天开的，曲歆端着咖啡杯，此时无心多想。
    礼貌的敲了两下，她一脚踏入，只听一记女声：“不要……”
    僵硬站着，曲歆双目瞪大。
    里面衣衫不整的两人迅速分开，男人悠然的靠在办公桌边，笑意晏晏的盯着她，“曲小姐很快啊。”
    另外一个女人……
    她满脸惊色，脸色发白，低着头不敢去看曲歆。
    曲歆咬牙，怒火中烧。
    在外面，随便他怎么私生活肮脏龌龊糜乱，随便！
    但是这里不行！
    这里是颜湫的办公室！
    柯睿天这么做，摆明让颜湫难堪，侮辱，脏了这地方。
    她是颜湫的助理，她必须拿出姿态。
    昂首挺胸，曲歆走到那女人面前。
    “你，”
    刚开口，女人的头又低下去几分，咬着牙叫了声：“曲，曲助理。”
    她真的不知道曲歆在这里。
    只是听说柯睿天来了，她上次和柯睿天有过一面之缘，柯睿天还跟她搭话，看上去好像对她很有兴趣。
    所以她来了。
    自作主张的来了。
    果然，柯睿天抱着她，吻她，说喜欢她。
    她正喜不自胜，没想到曲歆来了。
    “曲助理，我……”抬起头，女人眼眶红了。
    还真是我见犹怜。
    只可惜，公司不需要这样的员工。
    不懂自爱的员工。
    “你出去吧。”
    听到曲歆说完，女人刚刚松了一口气，却又听她淡淡的补充：“辞呈交一下。”
    什么？！
    辞呈？！
    曲歆是有这个权利辞退她的。
    可是为什么？
    只因为她在这里勾引了柯睿天？
    “曲，曲助理？”
    那女人当即哭了出来，“曲助理。”
    一把握住曲歆的手臂，她求：“曲助理，我错了！”
    她那一下子突然，曲歆冷不防，手里的咖啡杯没有端稳，飞溅出来的液体落在手背上，烫的曲歆蹙眉。
    “放手！”
    男声沉冷，紧接着女人被人握着手臂甩开。
    柯睿天一手接过咖啡杯，一手握住曲歆的手腕，将她的手放在眼底查看。
    “没事吧？”
    他话语中的关切，难以隐藏。
    曲歆愣了一下，蹙眉挣脱开，“没事，多谢柯总关心。”
    柯睿天看她态度冷淡，自嘲一笑，低头看着咖啡杯，“故意弄得这么烫，是准备烫我吗？”
    曲歆咬牙，冷冷道：“柯总不傻，不会等凉了再喝？”
    好一个伶牙俐齿。
    柯睿天弯唇，有意思啊。
    曲歆回头看着还犹在怔愣中的女人，“还不出去？”
    女人知道，工作算是没了。
    曲歆说话，说一不二。
    平时看着脾气很好，可是对待工作，十分认真。
    咬咬牙，女人奔出去的时候，撞上一人。
    曲歆看见那人扶住女人，立刻恭敬道：“颜总。”
    颜湫擦过女人身边走进来，点了下头，目光落在端着咖啡杯，笑意晏晏的柯睿天身上，“柯总。”
    “颜总可算是回来了。”柯睿天把杯子放下，“再不回来，我可要被您能干的小助理吃了。”
    他故意这样说，玩笑揶揄的口气。
    曲歆气恼，却只能忍着。
    “哦？”颜湫饶有兴致的笑了下，拍拍曲歆的肩膀，“不会吧？”
    曲歆被他拍了肩膀，脸上微红，又听他说：“曲歆，一杯咖啡，谢谢。”
    曲歆急忙点头，匆匆奔出办公室。
    颜湫叫看着曲歆背影失神的柯睿天，“柯总，这边请。”
    回过神，柯睿天笑着和颜湫在落地窗边的沙发上坐下。
    曲歆送来颜湫的咖啡退出。
    柯睿天见颜湫端起来喝了口，不自觉出口问：“颜总不怕烫？”
    颜湫微怔，看看手里咖啡，又去看柯睿天，“不会，曲歆的温度掌握的很好。”
    柯睿天手指收紧，心内冷笑。
    温度掌握的，很好，是吗？
    怎么不见她对自己有这份细心？
    “柯总，不知道你今天过来是为了？”
    说到这里，柯睿天正色道：“颜总，关于合作的事情。”
    打断柯睿天的话，颜湫微笑：“柯总，这件事，已经有了结论。”
    柯睿天没想到，自己亲自上门来谈，颜湫竟然还是这个态度，不觉有些怒急。
    “我想，没必要再谈了。”颜湫淡淡说完，又端起咖啡喝了口，“除了这件事，柯总若是没有别的事，我还有些事情要忙。”
    说着，他站起身。
    竟然直接下了逐客令。
    柯睿天咬牙，笑了。
    颜湫可能不了解他。
    他这人，不习惯被人拒绝。
    “颜总，合作的事，我能知道原因吗？颜总为什么突然取消合作？我以为，”顿了下，他态度还算谦卑，“我们一直合作愉快。”
    颜湫看着柯睿天，淡声道：“不知道是什么给了柯总这错觉，我并不觉得我们，合作愉快啊。”
    “是因为曲歆吧？”柯睿天冲口而出。
    其实，他很少有这样不冷静的时候。
    该死的女人！
    该死的！
    颜湫微微皱眉，不愿意多谈，只说不是，是他自己的想法，觉得自己的想法和柯睿天有冲突，并不适合合作。
    柯睿天知道，这都是借口。
    他离开后，曲歆敲门进来。
    颜湫从文件中抬头，微笑问：“有事吗？”
    曲歆搓搓手，欲言又止。
    颜湫往后靠向椅背，温声道：“你要说什么就说吧，没关系。”
    “颜总，抱歉。”
    “嗯？”
    “是因为我才……”
    “不是。”颜湫斩钉截铁，“可能有你的一些原因在，但我取消跟柯睿天的合作，你绝对不是主要原因。”
    听到颜湫这样说，曲歆不可否认的松了一口气。
    “只是，”颜湫说着，目露担忧，“柯睿天似乎很难缠，我觉得他对你好像有些奇怪的兴趣。”
    曲歆闻言，脸色发白。
    “你自己当心些，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咬了下唇，曲歆点头，“谢谢颜总。颜总，没什么吩咐，我先出去工作了。”
    “嗯，去吧。”
    ……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莫一航，尹听画一开始还以为看错了，后来他正好回头，两人视线撞上，相视而笑。
    和身边人说了两句，莫一航朝她走过来。
    “有饭局？”
    尹听画已经喝了不少酒，脸色微微见红，点了下头，“你呢？”
    “和土地局的几个领导。”
    “嗯。”尹听画怕耽误他的事，赶紧说：“你快去忙吧，我也该回去了。”
    她说完，转身要走。
    莫一航却蹙眉拉住她手腕，“你？”
    尹听画的视线从他拉她手腕的手上转移到他沉沉的脸上，“嗯？什么？”
    “你喝了多少？”
    一笑，她说：“没多少，你也知道我的酒量。”
    嗯，千杯不醉么。
    这个世界上，哪里有人真的千杯不醉的？
    “我那边大概11点左右结束，二轮我不去，你呢？什么时候能完事？”
    尹听画想了下说：“我这边也差不多吧。”
    “那你等我，我送你回去。”
    “哎？不用了。你也喝了酒，怎么送我？”
    “司机。”
    “司机我也有。”拍拍莫一航的手臂，尹听画挣脱开他手，“我回去了。”
    刚走出去几步，突然手臂又是一紧。
    她惊呼一声，被人扯到旁边的拐角，壁咚在墙上。
    “一航？”
    惊讶出声，她抬头，呼吸一滞。
    莫一航的脸凑的很近，几乎要跟她贴在一起了。
    她紧张的凝着他深邃的眸，喉咙发干，“你，你干什么呢？”
    “听画，我的答案呢？”
    尹听画一怔之下失笑，推开他，“不是吧？你要我这个时候，在这个地方给你答案？”
    莫一航凝着她，往后撤身，单手插在裤袋里，“哦，没有。我只是想知道，你究竟有没有想那个答案。我怕你忘了或者，故意不想。”
    尹听画呼出一口气，回答他：“我有想。”
    “真的？”
    “嗯。”
    “那你？”
    “我先回去了，出来时间有点久了。”
    莫一航不再纠缠，点点头，目送她离开。
    这样就好。
    只要她肯考虑就好。
    他只要一个机会。
    他对自己有信心。
    只要得到那个机会，她会喜欢自己，爱上自己。
    *
    深秋的一场秋雨来的突然，尹老爷子身体不爽。
    尹听画很担心，家庭医生甚至直接住在尹家。
    这几天她没去尹氏，专门在家陪着爷爷。
    莫一航打过电话要来看望，可是尹听画没让他来。
    爷爷精神状态不算好，不适合见客。
    “丫头。”
    “爷爷。”
    尹听画听到爷爷声音，急忙抬起头，“爷爷，您醒了。”
    尹老爷子要坐起来，尹听画扶他，给他身后垫了个枕头，“爷爷，您渴吗？还是饿了？”
    “都没有。”握住尹听画的手，尹老爷子笑：“丫头不用担心，老头子硬朗着呢。”
    “谁说不是？”尹听画开着玩笑，其实心里特别紧张。
    她不敢想象，要是爷爷有什么事，她该怎么办。
    “爷爷想出去住一段日子。”
    每到这个时间，爷爷总要出去疗养，今年正准备去呢，就病了。
    疗养的地方樱花盛开，那是尹听画奶奶最喜欢的樱花，再过一个月就是奶奶的生日，爷爷会在那里。“爷爷，我跟您一起去吧。公司最近没什么事，我也有时间。”
    “嗯？”尹老爷子看着她，握住她的手，“你有时间还不去跟人约个会什么的，跟我老头子出去多没意思。”
    “才不呢，我喜欢。”她趴在爷爷腿上，“我跟您一起去。”
    尹老爷子毛茸茸的小脑袋，叹口气，摸摸她的头发，“好，就跟着爷爷一起去，咱们祖孙两个约会去。”
    “好。”
    他们走的那天，没有告诉任何人。
    莫一航也是她和爷爷到了疗养的地方才知道的。
    尹听画一直记得，那天他在手机那边长久的沉默，然后问她：“为了躲我吗？”
    “当然不是。”她失笑，“爷爷身体不爽，我不放心他一个人。”
    “嗯，不是躲我就好。那你陪着尹老爷子好好休养。”
    “嗯。”
    “听画。”
    “什么？”
    “我还在等你的答案。”
    “……”
    默默的挂断线，尹听画握着手机，长久出神。
    ……
    尹家。
    颜雪被肖苍山照顾保护的很好，怀着第二胎，她胖了些，脸圆圆的，脸色和精神状态都很不错。
    颜湫把趴在他膝盖上的娇公主抱起来，摸摸她圆滚滚的肚子。
    小公主扭了扭小屁股，很认真的问她最喜欢的舅舅，“舅舅，甜甜胖吗？”
    颜湫脸不红气不喘的扯谎：“不胖，一点都不胖。”
    小公主皱眉，有点不相信他，“真的吗？”
    颜湫失笑，转头看向肖苍山和颜雪，眼神询问：这是怎么了？
    这几天都被女儿缠着问这个问题的肖氏夫妇相视而笑，颜雪说道：“班上新来的一个小王子。”
    “小王子？”
    “嗯，唇红齿白，很漂亮。咱们小公主被小王子……”
    颜雪的话没说完，就被甜甜小公主打断，“妈妈不要说！”
    她可不想她最爱的舅舅知道那件被人嫌弃胖的丢脸事。
    不过，颜湫也猜到了。
    亲亲小公主的脸蛋，他听肖苍山说：“甜甜，过来，跟爸爸去个地方。”
    一怔。
    这是要支走小公主？
    雪雪有什么话跟他说？
    果然，肖苍山抱着甜甜一走，颜雪就换到他身边坐下。
    他伸手握住妹妹的手，温柔笑问：“什么事？”
    颜雪舔了下唇，鼓足勇气开口：“是，是苍山的一个朋友。”
    这个开头的话——
    颜湫想，后面，他也猜到了。
    “嗯，知道了。”
    “咦？”颜雪微微惊讶，瞪大眼睛看着她哥，“哥，你明白了？”
    颜湫失笑，“嗯，明白了。”
    “你？”
    “什么时候？”
    雪雪这是要给他安排相亲了。
    颜雪拧眉，忽然又说：“哥，要不算了？其实是那位小姐在一个慈善晚会见过你，回去和家里提了一下。正好对方和苍山是朋友，我们……”
    “没关系，什么时候？”
    “后天下午。”颜雪怔愣的说完，忽而问：“听画呢？哥，你和听画？”
    “我们决定做朋友了。”颜湫微笑，“她应该会答应和莫一航在一起，他们挺般配的，不是吗？”
    颜雪说不上心里具体感觉。
    失望又或者，只有感叹。
    就，这样吧。
    纠缠这么久，结束了也好。
    “只是，苍山的朋友，家里肯定……”
    颜雪知道她哥担心什么，赶紧说：“没有，没有，只算是普通，家里开了个小公司。女方一直在读书，今年31岁，在大学做老师。”
    “老师吗？”
    “嗯。大学老师我觉得……”
    颜雪说不下去了。
    孕中多思还是什么，她情绪总是这样，突然就变好或者变坏。
    颜湫伸手搂住她，拍拍她肩膀，温声道：“没关系，一切都会好的，嗯？你怀着孕，不要总是想这些，也不要总是担心我的事。我答应你，我会好好的，嗯？”
    “嗯。”闭着眼，眼泪顺着眼角滑落，颜雪紧紧握着颜湫的手，“哥，你答应我了。”
    “答应了。”颜湫给她擦眼泪，“好了，别哭了。一会儿甜甜看见，要问你的。”
    “嗯。”颜雪瓮声瓮气的答应下来，在颜湫怀里坐直，“听说听画去陪尹老爷子疗养了？尹老爷子身体很不好吗？”
    “老爷子每年都要出去，只是今年生病了，所以她陪着去了。不是什么厉害的病，不要紧。”
    “那就好。哥，你有跟，跟听画联系吗？”
    颜湫愣了一下，摇头：“最近有点忙，没，没时间。”
    他结巴了一下。
    颜雪想，或许，她哥……
    *
    对方说是突然被通知要做公开课，问颜湫愿不愿意把见面的地点改在她们大学里，颜湫自然没有意见。
    在大学校园里面相亲，还挺新奇。
    这些年，他们的基金会也帮助了很多大学生，偶尔他会来大学。
    如果没有当年的事，他也会在这里顺利的完成学业，走上另外一条截然不同的路。
    “颜先生？”
    正出神想着，身后响起一道略微羞怯的清丽女声。
    颜湫转过身，见几步远的地方站着一个女人。
    披肩黑发，斯斯文文，戴着眼镜，穿的很，很教师。
    素雅又不失温婉。
    走上前，女人再次开口：“颜先生，你好，我是姚子倩。”
    “姚小姐，你好。”
    两人握了下手，姚子倩脸红了。
    颜湫和她并肩往前走，路上遇到了她的学生。
    年轻有活力的大学生笑眯眯的叫：“姚老师好。”
    平时她大概和学生们关系不错，还有大胆的男同学开玩笑：“姚老师，是姚老师男朋友吗？”
    “姚老师可终于交男朋友了。”
    姚子倩脸更红，嗔怒的赶她的学生快走。
    学生们又玩笑几句，鸟兽四散。
    姚子倩松了一口气，歉意的看着颜湫，“颜先生，不好意思。他们就这样，总爱开玩笑。”
    颜湫温声：“不要紧。”
    姚子倩舔了下唇，两人走到了食堂门口。
    “那个，颜先生还没吃饭吧？不介意的话，在这里？”姚子倩问完，赶紧补充：“三楼有小包间的。”
    “好。”
    颜湫答应下来，可是食堂需要刷饭卡，没办法支付现金。
    所以这第一次相亲，竟然要女当请他。
    小包间不大，最多也就能坐四个人。
    颜湫和她分坐两边，点了两菜一汤，两碗米饭。
    静静的吃饭，谁都不说话。
    这算什么相亲？
    又不是撘饭。
    姚子倩下意识的咬了下筷子，偷偷看向对面的颜湫。
    她那天本来不想去那个晚宴，可是碍于父亲，不得不去。
    想不到的是，竟然在那天对他一见钟情。
    或许是他笑的太温柔，比那晚的夜色更温柔。
    她第一次这样在意一个男人，第一次那么大胆请求父亲帮助。
    她父母吃惊不已，这些年，为了她的婚事，也争吵了无数次。
    “味道，还可以吗？”
    试着找了个不尴不尬的话题。
    颜湫微笑，点头说：“很好吃。”
    “嗯，我们食堂在不二城都很有名。”姚子倩略带骄傲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