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破碎的声音混合着轮胎摩擦柏油马路的声音，一起尖锐的跃入她的脑海中。
    在陷入黑暗之前，季蔓所看到的那双眼眸，含着无数的温柔，让人沉溺其中……
    季蔓的四周都是一片混沌。
    她感到了寒冷，那是从四面八方裹挟而来的，如同被置身于数九寒天之中一般的寒冷。
    冻得她想要将自己紧紧抱紧，却完全感受不到四肢的存在。
    怎么了？
    季蔓的脑海中只有这一个模糊的念头，她感觉自己像是沉溺深海一般，缓缓往下坠落。
    “啪啦！”
    像是由谁将一片玻璃给狠狠砸碎，季蔓眼前的一切突然间便出现了无数的裂痕，她茫然的抬起头，却发现整个世界都在分崩离析。
    ……
    “……霍、霍总！”金助理在看到不远处的黑烟时，一股浓重的不安便涌了上来。
    霍霄也已经看到了那股黑烟，他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一脚油门踩到底，几乎是不要命了朝着那个地方飞奔而去！
    等到他们赶到那里的时候，便被眼前的场景给惊呆了。
    只见一辆黑色商务车和一辆越野车相撞，满地都是零件以及泄露的机油。
    一股股的黑烟不断腾升，散发出让人感到刺鼻的气味。
    霍霄飞快的下了车，然后飞奔向那辆已经侧翻了的车辆，心中一片冰冷。
    季蔓……
    季蔓！
    你命大，你不会死的，对不对！
    他跑到那辆黑色的商务车前，隔着破碎的车窗，一眼就看到了浑身是血的季蔓和方清才。
    方清才在两车相撞的最后一刻直接解开了自己的安全带，整个人都趴在了季蔓的身上，将她整个人都笼罩在自己的怀中，抵挡了大部分的伤害。
    霍霄看到，一小块破碎的玻璃直直的擦过了方清才的手臂，将他的衣服划破，大片的血液染红了他的一整只胳膊！
    季蔓的脸颊和小腿上也都是血痕，他们两个人像是连体婴一样，紧紧的挤在副驾驶座的那个小小的空间中。
    霍霄眸色一冷，他和金助理用尽力气将已经扭曲变形的车门掰开了一个小小的口子，然后将趴在季蔓身上的方清才给拉了出来。
    霍霄这才发现，方清才在他所看不到的地方，已经是伤痕累累。
    他被拉出来的似乎有过短暂的挣扎，但很快便又陷入了一片沉默。
    金助理颤抖着手在方清才的心脏处停留了一会儿，然后结结巴巴的说道：“没、没有心跳了……老板……”
    霍霄咬牙道：“先放在那里，把季蔓拉出来！”
    金助理连连答应，然后颤抖着手趴在残缺的车体上，两个人一起将季蔓给拉了出来。
    季蔓的情况也很糟糕，但是并没有方清才那么的差。
    季蔓的头部不知道磕到了哪里，血流如注，而她的脚踝则整个都扭向了一遍，看起来似乎有些骨折。
    霍霄将季蔓抱在自己的怀中，低头看着她苍白的脸庞和侧脸上大片的血渍。
    雪白与鲜红让他回忆起了不好的事情，眸中闪过一丝阴冷。
    霍霄举起手，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因为掰开车门的时候过于用力，已经被锋利的玻璃碎片给割伤。
    他想要擦掉季蔓额头上的血迹，却发现越擦越多。
    “季蔓，季蔓……”霍霄低头看着季蔓的脸，将自己满是血迹的手，轻轻地按在了她的心脏上。
    尽管微弱、但还是有所跳动的感觉从指间开始，一路向上扩散到霍霄近乎于死寂的心脏，他猛地盯着季蔓，对着金助理大喊道：“打120了吗！”
    金助理的身边就是方清才的尸体，他颤抖着回答：“打了！他们很快就会来！”
    “再打！让他们快一点！”霍霄一边催促着金助理继续给医院打电话，一边不停地抚摸着季蔓的面颊以及她的脉搏。
    这是一场与时间的赛跑，赌注是他怀中女孩的生命。
    忽然之间，霍霄对季蔓全部的恨意，全部的挣扎，都随着这场车祸而减淡了不少。
    他和季蔓就像是两只刺猬一样，明明想要互相抱团取暖，却总是被对方锋利的背刺所伤害到，于是，他们便开始冷眼相对，不打个头破血流，谁都别想认输。
    但是现在，又何止是头破血流呢？
    大概几分钟之后，医院的直升飞机便直接开了过来。
    霍霄抬起头看着，而他的怀中是奄奄一息的季蔓。
    ……
    一路上，霍霄都寸步不离的跟着季蔓，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直到他们回到了医院，那些医生们将季蔓推下车打算推进手术室的时候，霍霄一直以来都与季蔓紧紧相握的手，这才被某个护士给硬生生的掰开。
    霍霄浑身狼狈的站在手术室的门前，他的一身高定西装上尽是尘土，甚至沾染了不少的血迹。
    有路过的护士看到他血肉模糊的手之后，吓了一跳，拉着他要去包扎，却被霍霄给冷眼瞪了回去。
    霍霄哪里也没有去，就那样如同石雕一样，静静地站在手术室门前。
    手术进行的时间很长，霍霄因为手机在之前救人的时候弄丢了，所以便也没有联系任何人，更是看不到现在的时间。
    他只觉得时间过得很长很长，当手术中的灯灭掉的时候，霍霄觉得，自己是不是已经在这里站了几十年？他会不会已经长出了斑白的鬓发？
    穿着白色大衣的医生推着季蔓从手术室中出来，然后喊道：“家属在哪里？”
    霍霄微微一怔，凝眉走上前去说道：“我是。”
    他的声音很低哑，吓了医生一跳，医生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竟然也没有认出眼前这个灰头土脸的人，竟然是本市最为出名的企业家。
    “患者的情况不算很好，但是好在送过来的比较及时。一些比较重要的器官也有不同程度的损伤，后续还要继续观察治疗。”
    霍霄点点头。
    “然后你是患者的家属对吧？你跟我过来，把住院单签一下，一些费用也要缴清。”医生说道。
    霍霄的目光至始至终都放在季蔓苍白的脸上，听到医生的话之后，他便说道：“去找金助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