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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鱼焰火 第9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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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情感需要这执拗,落场后只许尽力去跑。
    咬着唇边,穿起婚纱上路——】
    最后的扫弦过后,他左手指向舞台正对的宴会厅大门。打在他身上的聚光灯随即熄灭。
    取而代之,是红毯之上,顶灯一排接着一排“点亮”,如电影中主角出场,总伴随着光与暗的交错。大门从外被拉开的同时,一直不曾现身的周筠杰,也缓缓从侧门进入内场,然而所有人的目光,此刻概都聚焦于那扇轰然打开的大门。
    包括艾卿。
    大门后,如大幕缓缓拉开,故事的主角亮相。
    谢忠眼含热泪,挽着一身白纱的谢宝儿。
    而她容貌如旧妍丽。
    哪怕今日星光熠熠,佳人无数,谢家的掌上明珠,她依然有傲视于众的底气,微微昂头,露出雪白而修长的天鹅颈——三年前,在苏富比拍卖会被周筠杰以一亿港币拍下的、名为“樱海之泪”的粉钻,此刻被镶嵌在她颈上那条夺人注目的珍珠项链上。晶莹浑圆的珍珠,众星捧月。一如她此生的顺遂境遇。
    【余生请你指教。】
    最后一句歌声亦在此时缓缓落地。
    艾卿望着她,那一刻,是由衷地为她开心。甚至莫名热泪横流,想起那些铜炉暖酒的北京冬夜。
    她看着谢宝儿一步一步,缓缓走来。
    她并不知道的是。
    此时此刻,周筠杰亦在望着“那个她”。
    那个她,而今坐在席中,看向新娘,双手紧拢、抵在唇边。
    祝福和温柔的心事都写在脸上。
    她就坐在那里,背对着他,仿佛一种命运无声的告别。正如她永远也不知道,他默然而沉寂地看向她。
    永远地。
    如明月光的。
    第59章 阴差阳错和宿命如……
    与此同时。
    酒店十四层。
    原本人已走光、空落落的新郎休息室, 突然却来了一对不速之客。
    门被人用力从外推开。
    紧接着,房间里走进一男一女。女的在前,男的在后, 双方几乎不间断地吵吵嚷嚷, 争执不休。
    气氛是肉眼可见的剑拔弩张。
    “别拉我!”
    “……”
    “周邵!我让你别拽着我——你以为你是谁!松手!”
    聂向晚的声音陡然拔高。
    许是四下无人, 终于不用再拿腔作调, 再加上连续几天有意识的控药行为,她这会儿明显已无法控制自己情绪。
    周邵前脚刚阖上门, 她坐上沙发。眼见得对方要走近,却突然脸色一变,霍地暴起。三两下间,便将面前茶几上一应物品拂开在地。
    化妆品、烟灰缸、甚至许多零零散散的私人物件——包括一杯还剩下大半没喝的白开水,顷刻间伴着“噼里啪啦”的动静添作一地狼藉。
    而周邵站在离她几步开外的地方。
    背抵着门,自始至终冷眼旁观。
    “你该吃点药了。”
    看到最后。亦不过随便一脚,踢开滚到脚边的玻璃碎片, 又淡淡抛下一句:“精神有问题,不是什么小毛病, 你情况现在看起来比两年前更严重。”
    “我的事要你管吗?!”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
    他眉心微拧。
    不过话虽如此, 他似乎也无意跟她争执这些无关痛痒的私事。
    语毕, 只又向她摊开五指,上下动了动,道:“东西拿来。”
    “……我说了没有!”
    “我也说了,别让我说第二遍,把录音的原文件交出来。”
    “你说清楚啊。什么录音?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和小周的电话录音。”
    他平生最讨厌的事, 就是把一件事翻来覆去,一而再再而三地强调至刨根问底。此刻见对方装傻上瘾,声音亦彻底冷下来, 质问道:“还装?”
    “我……”
    “聂向晚,给我发匿名邮件的不是你?”
    前段时间唐家出事,“四面围剿”。
    人人都想从那块肥肉上分一杯羹,他原本也算反应得快、得偿所愿,甚至顺利在对方手下抢到了一座新楼盘。原本该算是此事件受益最大的人之一。不枉费他布了多年的局,一朝大仇得报,称得上痛快酣畅。
    然而,开心事却持续没多久。
    自此之后,事情的发展竟不断出乎意料,无论是艾卿突然受伤、引爆头条,还是王蕴雪中途“变心”,要出走国外。一桩一件的,起初他只当这是人家命数的触底反弹,类似古人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的道理罢了,也没当回事。
    直到前段时间,他的私人邮箱突然收到一则匿名邮件。
    邮件附件是一段录音,有明显的剪辑处理。
    音频全程亦只有周筠杰一个人在“自说自话”。把他们周家和王蕴雪之间的交易和盘托出不说,甚至在引导和他通话的人善用舆论,在唐守业去世的第一时间把握头条机会,以此达到互惠互利的目的。期间,明确表示了周家会协助对方,并抛出了他手下的传媒资源作为橄榄枝。
    ——这大抵也是为什么,唐守业当初去世第一天、就会有这么多媒体记者闻风而动,对相关人士展开围追堵截。
    毕竟,周筠杰负责周氏的公关宣传工作,短短两年内,背靠大山,在国内已锻炼出一套得天独厚的“话语权”。更别说岳凭舟专程为协助他而回国,岳家背后,又是几十年来横跨亚欧的华裔传媒大鳄。
    “你利用小周‘假传圣旨’,骗过了岳凭舟。实际上就是你们俩暗度陈仓,”他说,“你还嫌手段不够恶心,又偷偷录音——还敢发给我威胁?聂向晚,你以为这些事,我和岳凭舟对个口供,会联想不到你?”
    “……”
    周邵冷笑:“老实告诉你,今天岳凭舟没来,就是在处理你的事。不想让大喜的日子闹得不开心。当然,如果你今天乖乖把录音交出来,看在谢家的份上,我可以拦住他。当做这件事没发生。”
    “我要是不交呢?”
    “不交,”他说,“那也很简单。这件事就交给‘专业人士’去办。你尽管把录音发出来,岳凭舟手下那些人,我看看——这个点,他们应该也把你这几十年来的猛料黑料刨干净了。你发出来,就等着看是你的黑料重,还是录音传播得快吧。”
    “……”
    “大家两败俱伤。看谁命比较长了。”
    话落。
    聂向晚的脸上一瞬褪去血色。
    事实上。
    周邵说话的语气甚至不算咄咄逼人——他一贯是个极冷静,甚至冷酷的人。哪怕下一秒就要逼你入绝境,语气依旧云淡风轻。
    二十年来执掌周氏,从什么都不懂的新瓜蛋子,到炙手可热的大银行家,资本圈的名流新贵。这个男人几乎可怕的自制力和掌控欲,都写在了举手投足间。充满着无声而冷寂的压迫感。
    聂向晚不出声,额头上却冒汗。手指紧攥着手指,两手交握。
    分不清是如旧发病的前兆,还是真正被眼前的人吓到。嘴角向下,像是欲哭的模样,肩膀抽动片刻,却突然又通红着眼抬起头来,忿忿不平地逼视对方。
    “不行!”
    她说:“不行,不可以让你们置身事外……凭什么!凭什么!”
    “当初……明明就是你告诉我要从身边人下手,是你让我去找方圆偷策划案的!”
    “如果不是你的主意,我根本不愿意和那个臭男人有一丁点关系!他看我的眼神让我想吐……!是你说只要、只要跟你合作,天莱出了事,唐进余就不得不回上海,结果呢?他宁可跑到香港去。我一次次找他,他也装看不见。那些记者竟然写我是绯闻女友……倒贴的绯闻女友!凭什么只有我做他的绯闻女友?我明明是他的未婚妻!都怪你的馊主意!你凭什么撇干净?”
    “……”
    周邵:“你们从来都没有订过婚吧。”
    他眉头微蹙。
    似乎想到什么不太好的回忆,脸上的表情称不上愉快,反而有些许微愠。
    “何况一开始,我也只说了各取所需。事实结果就是,他确实离开了北京,也和你那个情敌分开两地。香港离北京,难道不是比上海离北京更远吗?是你自己没有把握机会而已。聂向晚,我是跟你合作,但从没说过要当你的红——”
    “你还在狡辩!!”
    聂向晚根本不听他的解释。忽然又尖叫起来:“这些事明明就是你造成的!你狡辩!现在你让我怎么处理方圆的事?你知不知道你害得我多惨?!”
    “你别强词夺理。”
    “你……!”
    “至少我没有指使过那个男的去杀人,”周邵面露嫌恶,眉头紧皱,“当初我也早劝过你,拿点钱打发了,封口费比人情债要好还得多。”
    “是你故意要把那个男的留在身边,说要气姓唐的。但事实证明,聂小姐,一个不爱你的男人,永远不会为了你和别的男人纠缠不清生气。哪怕那个人是他曾经的兄弟。”
    他鲜少有这样的耐心。
    如果不是为了小周的那段录音,换了任何另一个人在他面前这样发疯,或许早都被赶出门。但很明显,这种耐心里,同样也夹杂着强烈的不耐。
    高高在上而冷漠旁观的语气,终于激得聂向晚面如死灰。
    她几乎是瘫在沙发上,一脸放空的表情,看着天花板,眼神迟滞地转动、凝固、最后忽然落下泪来。是几乎酣畅淋漓地哭了一回。
    没人安慰她,她就坐在沙发边呜呜咽咽的哭,肩膀不住地颤抖。
    此时此刻。
    和她斗了大半辈子的谢宝儿就在楼下结婚。所有的人都在恭贺谢家的掌上明珠,未来婚姻幸福,子孙绵延。而她过去看不起的周筠杰,一心想要的唐进余,甚至仇视了十年的艾卿,他们都在婚宴上,她本该过去的。耀武扬威也好,旁敲侧击问情况也罢。但她如今却连盛装打扮出席的精神气,都在这段时间以来的折磨里,一点一点耗空了。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她哭得不可自持,几乎坐不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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