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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7章: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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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登回到家中之后,匆匆忙忙净了面,换上一身干净清爽的衣服,便立刻起身去见陈珪。
    七月初的天气,正是暑气最盛之时。《诗经?国风?豳风?七月》有云:七月流火,九月授衣。一之日觱发,二之日栗烈;无衣无褐,何以卒岁?三之日于耜,四之日举趾。同我妇子,馌彼南亩。田畯至喜。大致意思是:夏历七月,“大火”恒星向下行,九月把裁制寒衣的工作交给妇女去做。周历一月大风触物发声,二月凛冽。没有衣服,如何过完这一年?三月修理耜类工具,四月抬脚踩耒耜等耕田。偕同我的妻子和孩子,送饭到那农田。田畯看到农民在田里劳动非常高兴。这里的“流火”,指的是“心宿”,并不是形容夏日炎热无比。。
    每年仲夏午月黄昏,“大火”位于正南方,位置最高,而到了七月黄昏,它的位置由中天逐渐西降,“知暑渐退而秋将至”。历代的天文学家把这种现象称作“七月流火”。此处的“流”不是流星的流。水向低处曰流,“大火”向西天下坠也是在流;“七月流火”就是“心宿二”晚上向西天慢慢落下去,预示寒冷的季节就快要来到,天气逐渐凉爽起来。
    酷暑将尽,凉爽的秋日即将到来,可是,陈登的心情,却如同这灼热的酷暑一般燥热。他才大如海,文韬武略都是一流,今日见了陶谦,已经完全看清楚了陶谦的心意,陶恭祖并不想把徐州交给曹操。就凭着曹操屠杀徐州百姓数十万,陶谦就不会把徐州牧一职交给曹操。可是,问题就来了,陶恭祖如此措置,将置他陈登于何地?是俯首听命,还是奋起反抗?
    此时此刻,陈登的心中波涛翻涌,仿佛乌云蔽日之时的海面,表面平静,内心激荡。
    轻轻地推开门,抬眼望去,老父陈珪正坐在窗前的,有滋有味儿地饮茶。午后的日光透过窗棂,照在他那沟壑纵横的脸上,使得他的脸上有了明暗之分。明亮的部分是凸起的五官,阴暗的部分是凹陷的皱纹。陈珪坐在那里,仿佛是一尊佛像,给人以流离沧桑斑驳之感。
    “元龙,坐!坐下饮茶叙话。”古人云:知子莫若父。一看陈登的表情,陈珪就知道他在陶谦哪里碰了钉子。“元龙,看来陶恭祖否决了你的意见。”陈珪伸出右手,给陈登满满地斟了一大碗凉茶,这才徐徐说道。“父亲所料不差!”陈登伸出双手,端起那一大碗凉茶一饮而尽,这才答道。酷暑时分,就连池塘中的青蛙都在歇息,一碗凉茶下肚,身上的暑热顿时散了大半儿。更难得的是,他心中一直躁动不安、暴躁狂虐的心绪,也终于平静下来了。
    “陶恭祖如此措置,也是在情理之中。他最重世家,轻视寒族,曹孟德是宦官的后人,在世家大族眼中,比寒族还不如,陶恭祖心中看不起他。再者说来,陶恭祖一向自诩爱民如子,曹孟德屠杀数十万徐州百姓,若是让曹孟德继位,岂不是砸了他陶恭祖的金字招牌儿?”
    “所以嘛,在陶恭祖眼中,这事儿是万万不可行的!你今日贸然进谏,不但使得他大失所望,还令他起了疑心,定然会寻上一个机会,把你调出剡县,然后,再徐徐图之。”陈珪端起茶碗,饮了一大口茶,这才放下茶碗,大有深意地看了陈登一眼,一副智珠在握的表情。
    “父亲所料不差,正是如此!陶恭祖已经任命我为广陵太守,三日后出发,带兵规复广陵郡。同时,他还任命刘玄德为下邳国相,管辖下邳、彭城两郡,任命曹豹为琅琊国相,与刘玄德一起规复琅琊国。他们同我一样,都是三日后出发。”陈登抬起双眼,看着陈珪说道。
    “哦!原来如此!徐州三大世家,再加上一个刘备刘玄德,都被陶恭祖打发出去作战喽!如此看来,这剡县城内,将来就是东海麋家一家独大了。慢着??????据说麋竺的妹子,那个肌肤如雪、生得千娇百媚的麋贞,已经被他的兄长麋竺许配给温王吕布做了小妾。几个月前,麋家的族人大多数都借着送亲的名义去了大汉的京师洛阳城。如今,曹豹和你都被大发出去了。元龙,这里面的味道儿,你可曾闻出来了?”陈珪眯着一双老眼,徐徐说道。
    “这么说,陶恭祖已经下定了决心,决意要上疏称臣,献土归降了?”陈登是何等聪明,转瞬之间,就全都想明白了。“虽不中亦不远矣!”陈珪点点头,嘴角浮现出一丝冷笑。“父亲,那我们该当如何措置?总不能竹篮打水一场空,任由东海麋家一家坐大吧?”陈登急了。
    “无妨,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陶恭祖左右是要死了,索性就让他早死几天好了!”陈珪眯缝着双眼,压低了声音说道。“在陶恭祖的左右,我早就埋伏下了两个棋子儿,为的就是今日此时!我已经传下命令,让他们立即行动。只要刘备和曹豹一走,就立即发动!”
    “高明!高明之至!陶恭祖聪明一世,却不知尽入父亲彀中!”陈登伸出了大拇指。
    酷暑仍然在持续,可是徐州牧的驻节之地剡县还是平静如昔,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七月初七日一早儿,新任下邳国相刘备、琅琊国相曹豹、广陵太守陈登三人就擂鼓聚将,点起了兵马,从剡县的东门、北门、南门分路出发,纷纷前往各自的驻节之地去了。
    “他们都走了吗?”听着窗外传来的阵阵激越的鼓声和呜咽的号角声,以及将士们高亢的传令接令声,躺在病榻之上的徐州牧陶谦终于长出了一口气儿,他转过头来徐徐问道。三日前的那一次亢奋,使得他又被打回了原形,再次缠绵病榻,卧床不起了。陶谦也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身体每况愈下,已经支持不了多久了。还在大事已经措置完毕,就等着回信了。
    陶谦的这一句话,是问在一旁的麋芳的。自从麋竺奉命出使大汉的京师洛阳城之后,麋芳就进入了陶谦的府邸,协助陶谦主持大计。“州牧所言甚是,根据细作传来的情报,他们都走了。”一听陶谦相问,麋芳立刻叉手、躬身施礼道。“走了就好,走了就好!”陶谦再次长出了一口气,脸上的表情终于显得轻松一些了。“子方,你一定要严加看守府邸,密切监视所有人的动向,切莫大意!什么时候子仲回来,什么时候才能彻底放心!切记!切记!”
    “诺!谨遵州牧之命!”麋芳满脸带笑,恭恭敬敬地深施一礼。“你去吧,我要好生睡上一觉儿。这几日,我可是忧思甚多,夜不能寐呀!”陶谦轻轻地挥挥手,满脸都是疲惫之色。一眼望去,和三日前相比,他仿佛老了十岁一般,满脸都是褶皱,比陈汉瑜还要衰老沧桑。
    “诺!”麋芳再次躬身,深施一礼,看看陶谦再没有说话,他倒退着出了房门,向府内自己的宿处走去。作为麋竺的弟弟,麋芳一直生活在麋竺的阴影之下,世人所见所闻的,都是他那个“雍容凤仪,见礼于世,有循臣之能”的兄长,全然忘记了麋竺还有一个弟弟。
    没想到今日此时,刘备、曹豹、陈登纷纷出镇外郡,就连兄长麋竺也奉命出使洛阳了。偌大的徐州牧驻节之地剡县之中,除了缠绵病榻的徐州牧陶谦,他麋芳就是第二号实权人物了!对于一个一直沉沦下僚、郁郁不得志、无足轻重的小人物来说,骤掌大权的滋味儿实在是美妙至极!看着昔日对自己不理不睬的那些州郡长吏对自己竭力做出的一副副讨好嘴脸,麋芳在鄙夷之余,心中是说不出的痛快。噫!想不到我麋芳还有今日!瞧瞧,你们都是瞎子!
    人逢喜事精神爽,或许是本朝士大夫的天性使然,一高兴了就要饮酒,饮酒之后,还要乘着酒兴吟诗作赋。“来人!拿酒来!今日,我要浮一大白!”麋芳拍着案几大声吼道。“麋先生,州牧方才不是说了吗?要严守府邸??????”左右连忙开口劝道。“滚!”一听这话儿,麋芳立刻就气不打一处来,怎么着?我说的话连你也不当一回事儿?他一个巴掌就扇了过去!
    看着那人脸上重重的五指印儿,还有肿得如同猪头一般的脸,众人终于意识到了,这位麋先生还是会发脾气的!一时之间,所有人都噤若寒蝉了。片刻之后,酒菜流水一般端了上来,看着战战兢兢的众人,麋芳得意地笑了。从今日起,我倒要看看,谁还敢看不起我!
    就着几样精致的小菜,麋芳放开了肚量,一杯接一杯,杯杯酒到杯干,一时间就吃得大醉了。此时此刻,也已经深了,夜凉如水,明月当空,府邸之内的池塘当中,蛙声也渐渐歇了。“我醉???我醉欲眠???君且去???”麋竺嘴里吟哦着,身子却像一滩烂泥一般软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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